舞臺上呈現黑白分明的兩個空間,就像話筒一樣,誰說話的時候,追光打向誰——就在崔達的辦公室裡。
這是一場通過前期伏筆營造出來的情緒堆積,也是崔達和楊蓀的碰撞。
或者說,是沈德的理智和楊蓀之間的碰撞。
劉葉身在追光下,手撐着辦公桌,身體前傾的看着籠罩在黑暗中,只有崔達側身的黑影:
“她真的走了嗎?”
在劉葉的話說完後,這束追光關閉,另一束追光打到寧遠身上,他臉上沒有任何驚慌,而是冷冷的道:
“問這幹什麼?”
“她的事情我也同樣不能不管不問,比如……”
劉葉帶着嘲弄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寧遠:“她的行動自由被剝奪了。”
“被誰?”寧遠平靜道。
“除了你崔大老闆,還有誰呢?”劉葉呵呵道,眼神逼視。
寧遠笑了一下,朝椅子後面靠了靠,好整以暇道:
“你究竟想說什麼?”
劉葉轉身,直接坐到了辦公桌上,低頭一邊摳指甲,一邊淡淡道:
“或許……先就我在工廠中的職位重新研究研究。”
“哦,原來是這樣。”寧遠點了點頭,望着劉葉:
“如果工廠,也就是我,給您一個適當的職位,那您就能放棄進一步打聽她的情況?”
劉葉摳指甲的動作一頓,然後努了努嘴:“也許可以。”
寧遠像是沒有絲毫被拆穿的驚慌,反而認真的問道:“您想在工廠裡幹什麼?”
實際上,此時寧遠的表情就像劉葉剛剛,似笑非笑,就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盡在掌握。
不過,正把寧遠桌上那尊貔貅拿起來把玩的劉葉,並沒有注意到這點,而是繼續以他勝券在握的淡定,悠然的說道:
“支配一切。”
這個時候,劉葉才把貔貅放下,笑意吟吟的擡頭看向寧遠:
“我想,比如說……把您一腳踢出去?”
寧遠突然哈哈笑了兩聲:“要是工廠不是把我而是把您一腳踢出去呢?”
劉葉聳了聳肩,一副無奈的模樣:“那我可能會回來的,但不是我一個人。”
“而是?”寧遠眉毛一挑,裝作不知的模樣。
劉葉笑容陰森起來,直勾勾盯着寧遠:“同警察一道。”
“同警察一道?”寧遠點了點頭,臉上並沒有浮現出劉葉期待的驚慌,反而比他笑得更詭異:
“假定警察在這兒找不到人呢?”
劉葉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寧遠竟然是這個反應,不過隨後他就有些羞惱,冷笑道:
“那估計他們會到內室裡去搜查一番!”
說的同時,劉葉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齒:
“崔達先生,我對我心上女人的思念是無法排遣開的。我想,我得竭盡全力,使她重新回到我的懷抱。”
從辦公桌上跳下來,劉葉環顧四周,轉了一圈,嘴裡喃喃道:
“這一切,這一切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自然而然,楊蓀找來了警察,而警察也的確在辦公桌下面找到了沈德的衣服——崔達故意放在那裡的。
“你必須得跟我們走一趟。”
“當然。”寧遠點了點頭:“我們川省還是有法官的。”
但劉葉還是不滿意,在寧遠跟着警察走了後,他皺着眉,一臉的困惑:“我明明聽到了她的哭聲。”
老王則在一旁嘀咕:“沈德肯定是被害了,她表兄爲了霸佔她的財產。”
“如果是那樣最好不過……”劉葉一邊說着,一邊愁眉苦臉:“可崔達現在太有錢了,誰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樣呢?”
跟劉葉,也就是楊蓀一樣想法的不在少數。
最後一幕,就是法庭的場景。
臺下的看客們你一言我一語:
“他的勢力太大了。”
“他要開設十二處新商店。“
“理髮師蘇福和女房主米芝都是被告的朋友,法官怎麼能秉公而斷呢?”
“昨天晚上有人看見邢寡婦受隋大的委託把一隻肥鵝送到法官的廚房裡。油一滴滴地從籃子裡滴出來呢。”
“我們可憐的沈黛再也找不到了。”
“是呀,只有神明才能把真相搞清。”
“肅靜!”
直到法官的嚴厲聲音響起,這些議論才消停下來。
而這法官,實際上就是三位神明,他們同樣爲了沈德的失蹤而來。
關於殺害的指認,崔達當然不承認。
但這阻止不了那些人亂糟糟的叫喊:“他使我們破產了!——他勒索過我!——他挑唆我們幹壞事!——他剝削無依無靠的人!——撒謊大王!——騙子!——謀殺犯!”
寧遠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被告,你有什麼想說的?”
這個時候,寧遠才平靜的道:“衆位大人,我只是拯救了我表妹的生存,別的我都沒有幹。我來過三次,每次都是在表妹面臨着失去店鋪的危險的時候。我並不想留在這裡,這最後一次由於種種關係我留了下來。這段時間裡我辛辛苦苦,兢兢業業。有人愛上了我表妹,這些烏七八糟的事,都得由我來料理。因此別人怨恨我。”
老王叫道:“神明給了沈黛一間店鋪,做爲樂善好施的源泉。可每當她要做好事的時候,你就來了,就不讓她做好事。”
“要不是那樣,這個源泉就會斷絕的,你這個笨蛋。”
“如果從源泉裡什麼也流不出來,那它又有什麼用處?”老王不甘示弱。
“做好事,這意味着破產。”
“那麼做壞事,這意味着生活過得好,是嗎?你最好交代把好心的沈黛弄到哪裡去了!”
“對,她在哪兒?”衆人齊聲發問。
“走了。”寧遠垂下了頭。
“到底去哪兒了!”
“我不說。”
“她爲什麼走?”
寧遠仰頭望天,深吸一口氣後,面向衆人:“因爲她要不走,你們就會把她撕碎!”
最後的表情,從難過轉爲譏諷,甚至帶着些許的厭惡。
然後,寧遠脫下罩在外面的囚服,露出沈德穿着——上一幕結束的時候,寧遠就開始換裝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呆了。
“我們找到了好人,就這樣吧。”一位神明說道。
“對,好人還在,我們該走了。”另一位神明說道。
“我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而且我也的確做了錯事。”寧遠驚愕的說道。
“那不重要,我們知道,你是好人,你還好好的,那就行了。”最後一個神明說道。
“可是——”
然後,寧遠絕望的看到,三位神明,再次駕起祥雲,飄飄然的離開了,除了寧遠外,其他人都在伏地跪拜。
“原來,這世上並沒有抑惡揚善。”
“原來,連神明也沒有辦法,他們只在意於任務的完成……”
“呵呵……”
踉蹌了一下,沈德落魄的站在那裡,似哭似笑,摸着隆起的小腹,喃喃道:“這是個什麼世道……”
臺下響起一聲聲嘆息,還有一些交頭接耳的議論。
“完美,我得提前祝賀你了,留比莫夫先生。”希琳轉頭看向留比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