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好,既然不能逃避,硬着頭皮該上還得上,圖圖,我真後悔沒晚生個幾百年,如果能早點認識你,我想我們一定能成爲知己。”
凌飛雪臉頰浮現出淺淺的紅暈,眸光也恢復了剛纔顧盼神飛的靈動。
“現在認識也不晚啊。”胡圖圖眨了眨眼,“有的人相交一生也只是同牀異夢,有的人只需相交一場,便可一生追憶,所謂伯牙子期,不就如此嘛?人生不在乎早晚。”
“你說的對,圖圖,我真開心,還能在離開之前認識你這樣的朋友,我很欣慰。”凌飛雪口氣忽然變得溫和無比。
“既然我們是朋友了,圖圖,你想拜託你一件事,可以嗎?”
“好啊。”胡圖圖想都沒想,就應下。
“螃蟹和小雀跟了我很多年,我們名義上是主僕,實際上卻是生死相交的摯友,這些年,他們一直在爲我的遺願奔波忙碌,片刻都沒爲自己考慮過,圖圖,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徹底離開了,人總會有這一天的,你答應我,替我好好照顧他們,讓他們淡忘過去,開始新的生活。”
胡圖圖的心微微一顫。
明明才和凌飛雪剛相識,也明知道她說的徹底離開是無可迴避的結果,可爲什麼,她的心竟會如此的難過?
“主人……我等了幾百年,好不容易能再見到您,不要輕易放棄,朱雀求您了。”
朱雀怔怔望着她,眼角有飛晶溢出,飄散成點點火星散開。
凌飛雪擡起頭,仰望着灰濛濛的蒼穹,脣角帶着恬淡的笑,像是在傾訴,又好似在喃喃自語。
“我曾經以爲這輩子都能永遠和你們相守,走過經年累月,相依相伴終生,人生纔算真的圓滿,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人生並一定非要圓滿,只要遇到過,相識相知過,就夠了,我不會忘記你們,你們也不會將我淡忘,足夠了。”
凌飛雪聲音似夢似幻的浮起,伴隨着她的低語,身體競相破碎成無數細密的水晶。
一點點擴散,一點點飄落。
“主人!”朱雀悲愴的衝了上去,張開雙臂,妄圖將這破碎的人兒擁緊。
身體從無數飛晶碎片中穿過,茫茫中,四面八方都是凌飛雪破碎的影子,摸不到,抓不住,無論如何都留不下。
“朱雀,我還有最後一個心願。”凌飛雪脣角微微弧起,眸光中還帶着她特有的靈動和神韻。
“主人請說,朱雀拼死都會完成。”朱雀怔怔看着滿天飄舞的水晶,火紅的淚花徐徐落下。
“追隨她,保護她,就像你當初保護我一樣。”凌飛雪伸出手指指向胡圖圖的方向,指尖微光閃爍,緩緩破碎。
“是!朱雀謹遵主人的命令。”朱雀筆直跪下,眸光中已然一片火光。
“圖圖……”凌飛雪的身體已經慢慢潰散,只剩下頭部淡淡的虛影。
“有什麼交待你說,我會盡力的。”胡圖圖淚眼已經模糊。
“剛認了你這個朋友,就給了這麼大的責任和兩個大麻煩,我還真是損友呢。”凌飛雪的聲音帶着她特有的灑脫和風趣。
胡圖圖忍不住再次哽咽。
明明剛相識的人,爲何卻有一種宿命相連的親近感,如果有可能,胡圖圖多麼希望有一天能和凌飛雪一起並肩戰鬥,暢遊五湖四海,把酒言歡,但她知道,這一切已經不可能了。
幾百年前,凌飛雪的元神就已經破碎,只留了一絲殘魂在鬼眼空間中等待。
現在,連這縷殘魂也要消散了。
“那六頭兇獸雖然兇殘,但也並非絕對冷酷無情,他們也有不爲人知的軟弱和善良,圖圖,收服誅滅他們是你的職責,可真正的收服卻不是將其禁錮,看壓起來這麼簡單,若想收服他們,你必須瞭解他們,真正的打動他們。”
凌飛雪的清秀絕俗的容顏在空氣中一點點破碎,凝聚成一團閃閃發光的光點。
“這是我最後的記憶,關於我的兩個守護,還有曾經臣服於我的六個兇獸,現在,我把這份記憶都給你。記住,收服不是禁錮,而是…解放……”
隨着最後一縷輕音飄散。
光點受到牽引緩緩從半空飄落,鑽入胡圖圖眉心。
腦海中頓時多了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畫面。
胡圖圖呆呆的看着凌飛雪的元神化成的星芒緩緩潰散,消散,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心頭悲喜交加。
嘹亮高亢的鳥鳴聲驟然響起,聲音直衝雲霄。
烈焰沖天而起,火焰點亮了整個蒼穹。
胡圖圖這輩子都沒看見過讓她如此震驚的畫面。
一頭火紅的大鳥,渾身上下都在燃燒,它張開羽翅,直衝向蒼穹。一邊飛,一邊聲嘶力竭的鳴叫。
好像在宣泄他胸中的悲傷,也好似在祭奠那永遠消散的靈魂。
火光照亮個整個空間,將蒼穹渲染成紅色。
數不清的焰火徐徐墜下,彷彿一朵朵絢麗無比的鳶尾花。
……
與此同時,相隔不遠的城市某一處幽暗的角落,上官邪正在閉目凝神打坐,猛然間,心口好似被什麼都狠狠捅了一刀,剜心刺骨的疼。
上官邪猛地睜開血眸,眸心深處泛起一抹暴虐。
身子一動,飛速朝一處幽暗深處掠去。
“誰?”冰冷的大門外,管家忽然顯露身形,剛要阻止,一眼看到上官邪矯健的身軀,趕緊躬身行禮,退到遠處。
上官邪根本沒看他,徑直掠到大門前,推開冷庫大門。
眼看上官邪的背影消失在門內,管家輕輕吁了口氣,剛纔那一瞬,他從主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毀天滅地的殺意。
讓他發自內心的戰慄的殺意。
……
潔白的冰牀兩側,盛開着無數淡藍色的雪蓮花,把病榻上安詳入睡的容顏映襯的如夢幻般迷離。
“飛雪……”上官邪身上的殺氣在看到女子容顏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爲何剛纔我會有一種你永遠離開我的感覺,飛雪,八百多年了,我想盡一切辦法留住你的軀體,爲的就是一天,你不要着急,我已經找到和你匹配的靈魂了,她會溫養你的魂魄,幫助你恢復意識,甦醒過來,重新回到我身邊。”
上官邪無限溫柔的凝視着病榻上的女子,用幾乎夢囈的聲音輕輕呢喃。
“無論如何,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救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