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晴空好,飛絮朦朦,花香馥郁。
穿越拂花分柳,臨風駐足於乾炎殿前,向侯在門側的頤祥輕聲道:“皇上在裡面?”
“是,將軍進去吧,皇上已等候多時。”
臨風深吸口氣,踏進殿內。
今日的召見不同往日,今日乃是——
他正欲行禮,卻見晉西晟怔怔盯着一個錦袋出神地瞧着。微微覺得尷尬,他便垂首站立,欲等晉西晟召喚。
但佇立良久,仍不見一絲動靜。他不由略一擡眼,目光落在那月色錦袋上,赫然震住。
他以爲自己眼花了,那錦袋上栩栩如生的鳳凰是那樣熟悉,那如月光皎潔的顏色亦是那樣親切。他曾經見過,他沒有眼花,那是她隨身攜帶的絲帕,她的絲帕——怎會在天子的手裡?
他緩緩上前幾步,竟瞧見一個“宛”字,他心中砰砰直跳,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已顫抖。
臨風怔怔失了呼吸,瞧着晉西晟眼中的思念,想到與清宛模樣相似的念爾,仿若明白了什麼,心底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晉西晟無意瞥見案上投來的影子,擡眸一望,不動聲色掩下眸中思念,“你來了。”
臨風一怔,緩過神來,忙躬身參禮,“臣來遲了,還望皇上恕罪。”
“無事,朕吩咐的事情辦得如何?”
“琉球八十萬士兵皆已安排妥當,京畿四處亦是十面埋伏,任紀嘯則如何強盛,這次亦是強弩之末。”臨風信心滿滿,但又想起清宛,不由心神一顫。
晉西晟冷聲一笑,“朕滅紀氏,指日可待。”
臨風遲疑一瞬,暗瞥晉西晟眼中的恨意,踟躕而言,“紀氏一滅,那皇后……”
“皇后是紀氏之女,皇室不容一絲私情。”
上方傳來的冷漠聲音令他一顫,臨風恍然擡眸,心中所想果真沒有錯,晉西晟果真不知道清宛就是皇后。那他們是如何相知的?
他心中滿腹疑慮,然而卻有一絲欣喜不住地從心尖冒出。
“這幾月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記得切不可掉以輕心。”
臨風恭敬退下,正走到殿門,聽殿內晉西晟呼喊頤祥的聲音,
他踏出門去,卻不見頤祥的身影。
復又折回腳步,躬身道:“頤公公並不在外邊,皇上有什麼事情,臣可以幫忙。”
晉西晟頭未擡,只忙碌於案牘之中,“那你去御書房把那本《清河御覽》替朕找來。”
臨風領命出門,一路心思重重。今日,他發現瞭如此驚天的一個秘密啊,他要告訴皇帝麼,他是臣子,若不告訴,他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但若告訴了……他心中泛起陣陣疼痛,他已明白自己的心跡,可是卻無可奈何,若,若他悄悄將她送出宮,他們一起隱居山海,他們一起去過世外桃源的日子呢?
他被自己這一想法赫了一跳,搖了搖頭,踏進御書房內。
輾轉找到晉西晟要的那本《清河御覽》,轉身便要離去。但心不留神,腳步倉促,無意撞到了一排書架。
最高一層的書應聲落地,他眉間暗惱,忙俯身將書冊一一拾起。伸手拾起一副畫軸,不禁被那精緻雕紋吸引住,不由自主地解開綁帶,緩緩展開畫卷,驀然一震。
她的容顏,她靜立淺笑的精緻容顏,美得如此不似人間,爲何被遺棄在無人觸碰的最頂端,畫壁落滿了塵埃,晉西晟怎能如此遺珠棄璧!
這一幅畫卷,更印證了心中的猜想。他不知他們的相遇與相知,但他心底已然有一個謀略。他要救她!
新妝宜面下朱樓,深鎖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數花朵,蜻蜓飛上玉搔頭。
清宛在院中靜坐,沐浴着三月暖陽,思緒惶惶。
她已無處得知外邊的消息,不清楚現在朝政之事。但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淺嘆一聲,忽見竹薇坐在池亭之中。心中不覺憐惜,緩步上前
竹薇靜靜坐在亭內,這兩個月來,清宛每每問話,竹薇都只本分回答,不再見那靈動調皮。清宛上前,坐在竹薇身側,輕聲問,“穿得這樣單薄,不冷麼?”
“竹薇不冷。”
“竹薇……”清宛隱隱難受,“你別這樣好不好,你這樣,我更加自責。”
竹薇低頭,欲向清宛展露笑顏,但笑到嘴角,卻又硬生生地收回。
清宛更加心疼自責,緊緊握住竹薇的手。
“竹薇不會怨娘娘,竹薇只嘆自己福薄,今生與他無緣。”
清宛一怔,心上一疼,柔柔擁過竹薇的雙肩。
竹薇卻一皺眉,一股噁心之感涌上喉間,忍不住俯身想吐,卻又吐不出東西來。
清宛一急,忙道:“都叫你每日多吃一些,看看,現在弄成這樣!”
忙又喚來晚晴,“快將竹薇扶進去。”
晚晴不同往日穩重,臉色隱約有些蒼白,清宛不由問道:“你可是身子不爽?”
晚晴尷尬一笑,“奴婢每每月事時,便腹痛難忍,過一陣就好了。”
這一語如當頭棒喝,清宛臉色瞬間煞白。
月事,她的月事——已經兩個月沒來了!
心上砰砰直跳,顫抖,害怕,喜悅,她不敢再想下去,慌亂偏頭,見竹薇臉色亦是一片慘白。清宛眼眸一緊,震驚得不能言語。
忙命石頭去找禁軍的張統領,清宛現在需要一個御醫,一個信得過的大夫。
寢殿內,兩人坐立不安。清宛強作鎮定,握緊竹薇的手,“沒事的,不會這樣巧合,別緊張。”話是如此,自己心中卻緊張起來。
臨風果真是值得信任的友人,晚間便安排了御醫進來,還避過眼目,親自前來。
清宛與竹薇仍在寢殿,聽臨風在屏風外面道,“你可放心,這是值得信任的大夫。”
那大夫果真醫術了得,竟通曉懸線診脈之術。
清宛將紅線系在竹薇脈搏處,緊張望着竹薇,細細傾聽屏風外的動靜。
大夫沉吟一瞬,娓娓道來,“娘娘已有兩月身孕。”
竹薇臉色霎時慘白,竟坐不穩,轟然倒下。
清宛亦失了言語,恍惚立在殿中,聽見殿外臨風急切的聲音,纔回過神來,忙去扶起竹薇。
望着竹薇一臉淚痕,心竟出奇地平靜,她解下竹薇手腕的紅線,纏在自己脈搏處,凌厲之聲傳至殿外,“請大夫仔細診斷,不要誤診。”
殿外大夫又靜下心緒,細心診脈,點了點頭道:“老夫不會診錯,兩位主子確實是喜脈無疑。”
兩位主子,喜脈——她也有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