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澤慢條斯理的轉回身來站好,在他的面前早已是一片“哀鴻遍野”,除了沒有動手的郭追之外,唯一站着的就是那個最先對他發難的孫漓。不過這個時候,她拿槍的右手手腕卻已是斷成了兩截,軟綿綿的倒垂下來,雖然還沒有倒在地上,但她面色慘白,渾身顫抖,模樣比起她的那些同事更加悽慘的多。
“哼,你們倒是打的好算盤!”
白澤冷笑了一聲,把腳底下的幾把手槍遠遠的踢開:“看來你們來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課的,知道我是個什麼脾性的,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怎麼?堂堂的國安局還要用這種手段,先上來給我一個下馬威,栽贓陷害了,然後再用暴力制服,最後才達到你們的目的?還是說這一次來,幾位心裡根本也沒有懷着善意,是受了什麼人背後的挑唆,故意來找我麻煩的,所以事先算計好了,等我動手的時候,要好好教訓我一下。”
“只可惜,你們的功夫實在不怎麼樣,速度太慢。難道你們國安的人裡,就沒有一個真正的高手了麼?”
說話之間,白澤連看也不看面前一頭冷汗,滿臉怨毒之色的孫漓,只把眼神放在後面的郭追身上,言語之中居然不乏挑釁的意思。
白澤人活的單純,說話辦事也更加純粹,不管身後到底有沒有人給他撐腰,爲人便是如此。連他素來信奉的一個準則也只有兩句話:“你要講規矩,咱們就按規矩來,擺事實,講道理。你要把規矩視若無物,那咱們就照着沒有規矩的來。”
講規矩就要講道理,不講規矩那便各憑手段,死活勿論。
郭追這些人顯然就是研究過白澤的行事習慣,所以這才制定了相應的對策。打算先以“大義”壓人,用配合工作爲藉口。先把他掌控起來再說。只要離開了干城,到了國安局的一畝三分地,管他白澤功夫有多高,身後有多少人關注。再想弄出來就是一件麻煩事。
但是,他們的算計明顯是漏算了一些潛在的東西,所以這個對策對於白澤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既然是這樣,白澤先生你已經劃下來道兒了,那我也只好厚顏來向你請教一二了。只是不知道你的鐵布衫能不能擋得住的我的拳頭?”
就在白澤話音未落的同時,一個聲音突然在武術社裡響起來。
郭追站在距離白澤十多米的地方,眼光閃動。似乎並沒有看到自己倒了一地的手下,一邊說着話,一邊慢慢的解開自己中山裝的扣子,露出裡面穿着的寬鬆t恤,頓時顯出遠比正常人要寬厚的多的多的肩膀。
這位國安局特勤行動處的副處長,脫下衣服後,活動了一下肩肘,卻並不急於動手。反倒是目光一轉,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腳下場地邊緣處的。專門供武術社會員鍛鍊體能的健身區,停在一排擺放整齊的啞鈴前。
這些啞鈴都是專業的健身器械,重量一副從十公斤到四十公斤不等,邊上還散放着十幾個標準的包膠槓鈴片,最輕的也有二點五公斤左右。
郭追低頭看了看,嘴角迅速彎起,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隨即擡腳輕輕一鏟,地面轟然一震,好似被開足了馬力的推土機迎面撞上,頓時七八個槓鈴片全都被他起腳鏟飛了起來。一個接着一個,一連串飛到半空。
與此同時,這人竟是又彎腰一抓,兩手疾出,抓住兩個最大的啞鈴,旋腰一動。嗚嗚!兩聲怪響,重達四十公斤的一對啞鈴竟然被他炮彈一般扔了出來。啞鈴撞擊空氣,聽在耳朵裡就好像古時候的紅衣大炮噴着火光,炸出的實心大鐵球,聲勢之巨大,直震得整個一樓都一陣轟鳴。
而下一刻,等到那一串槓鈴片也依此落下,郭追又是雙拳一動,快如疾風,宛如雨打芭蕉一般飛快在每一片槓鈴片上輕輕一碰,但那些包膠槓鈴片,卻渾似出了膛的炮彈一樣,猛地炸開,嗖嗖嗖……,一連串的空氣爆裂聲中,一股腦的朝着白澤撞來。
郭追這一動,腳踢,手砸,就彷彿是化身成了一尊人形的火炮,雖然還沒和白澤正面交手,但只此一招,卻已經將內家形意拳中的剛猛爆烈的炮拳勁表現的淋漓盡致,爐火純青。
整個武術社的偌大空間似乎都在顫抖着,空氣中燃燒着膠皮的味道,彷彿一瞬間啓動了的“火箭巢”,不要說是這些純鋼製造的沉重鐵器,就算是輕飄飄充滿了氣的皮球,以這種速度撞在人身上,也足以叫人骨斷筋折。
內家高手的勁兒,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力,功夫越高,蘊力越大,像是郭追這種人物,一擊之下,炮拳運勁,幾乎不會有任何浪費的地方。這些啞鈴和槓鈴片一旦擊中目標,在有效距離內所能爆發出來的動能,幾乎就和真正的炮彈沒什麼區別。普通人一撞就會四分五裂。
可現在,白澤眼見着漫天鐵流呼嘯而至,眼睛卻並沒有盯着面前這些幾乎觸手可及的威脅,而是第一時間就放在了對手的胸口上。剛剛瞬間拳打腳踢,郭追的胸口猛然起伏了一下,尤其是左側心口的位置頓時被汗水溼了一大片。顯然是炮拳發力,激發氣血,用的全是一股心勁兒,這才使得汗水瞬息透過毛孔,打溼了胸襟。
形意拳裡最重要也是最基礎的五行拳就是劈、崩、鑽、炮、橫,每一拳都有特殊的發力法門,對應臟腑,暗合五行,其中這炮拳練得就是一股心勁兒,練到高妙處,心血一炸,如火燒身,凌空下打,如同猛虎撲食。
“這纔是真正的形意拳呀!不是把功夫練到了火機一發無物不炸的地步,根本也做不到這個樣子,這個郭追還真是個好對手,不過這就要對付我,可就有點不夠了……。”
兩隻眼睛裡似乎有光冒出來,白澤脊背一沉,探猿臂,輕描淡寫的望空一陣抓動,頓時空中如同現出十幾條臂影,此起彼伏,層出不窮,漫天鐵流便被他一一抓了下來,隨手拋在地上。
白澤面無表情,鷹爪起伏間,胳膊如圈似圓,肘下大筋崩崩彈動,恍如琴絃,但不知爲什麼被他抓下來的那些沉重的啞鈴和槓鈴片跌落在地上,居然都沒有發出一點的聲音。
這種感覺怪異無比,就好像是那些東西到了白澤手裡,一下都消去了所有的重量,輕飄飄如四兩棉花落地。根本不像是金屬一類的器械。
“這個郭追的功夫實在是高明到了極點,居然已經把形意拳的炮拳勁兒練到了這種地步,隨手一擊,不論手腳都能打出意境來。這樣的本事似乎我也只在一些資料上,看到民國的那些老一輩武術家講過一點類似的東西。剛剛他那一招,拳腳如炮,隔空使勁,力道卻全都隱藏在那些啞鈴裡面,一絲一毫都沒有外泄……這麼高的武功,也不知道白澤能不能應付下來?不過話又說回來,白澤的鷹爪功,真也是練得神乎其神,這樣都能抓得下來,還表現的輕若無物,不知道這又是什麼個道理呢?”
與此同時,二樓上的衛天姿和李偉健聽到樓下槍響,也忍不住跑了下來,卻不曾想剛一拐過樓梯,就看到眼前這樣的一種場面,最先出來的李偉健頓時只覺腦袋嗡的一聲,雙眼圓睜,呆呆站在了原地。
他的功夫雖然還不到一流,但畢竟是家傳的本事,很多東西都曾經聽家裡的老人講過,所以見識並不太差,一見郭追和白澤這一動手,馬上就從中看出來一些令他震驚到神經麻木的東西。
忍不住就是一陣瞠目結舌。
而事實上,功夫練到了上乘境界的人,對自身力量的掌握都已經精細到了極致。對於剛柔的變化也瞭然於心,可以隨心所欲。
最顯著的例子就是太極拳中的一些特殊的練法和成就,既有被廣爲傳頌的蚊蠅不能落,片羽不沾身的借力使力的至柔,又有剛猛無儔彷如天雷擊頂般的無堅不摧的太極捶法,其打法中的剛柔變化,實有鬼神不測之妙。
白澤剛纔用的也正是鷹爪功最高境界的“擒龍勁兒”,一把抓出,陰陽轉換,手腕子一抖就彷彿是彈性十足的大槍桿子,撲棱棱幾顫,就把郭追附在啞鈴上的炮拳勁兒化解的一乾二淨。再往下一扔,柔勁十足,這才落在地上輕如鴻毛。
而他這一手功夫裡的變化,味道十足,沒有一絲一毫的煙火氣,比起郭追的炮拳勁兒其實卻又是強了一籌的。
當年白澤練鷹爪功的時候,從抓小口瓷罈子開始,慢慢往裡填沙,直到之後用腕力抓拔木樁,練到最後在峨眉山的時候,不但能一把抓出來埋入地下三四尺深的拳樁,而且還能讓樁上平放的一碗清水不濺出分毫。指上分出陰陽,對於剛勁柔勁的把握已是妙到毫巔,至此才練成了這一門功夫中最上乘的“陰陽一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