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沫一天早上因爲上課快遲到了,一邊扣着襯衫鈕釦一邊急匆匆地往樓下走,和一邊低頭看短信一邊往樓上走到藍雨撞了個滿懷。
藍沫看看藍雨,藍雨也看看藍沫,彼此兩個人都愣了一下,藍沫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緩解一下氣氛,藍雨就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漠神色,繼續低頭看手機,往上走。
“嘿!還來勁了!”藍沫衝着藍雨的背影撇了撇嘴,“不睬就不睬。我還懶得睬你呢。”
中午放學,藍沫爲了不碰見藍雨,特意換了一條路回家,這條路藍沫很少走,不僅是因爲套了遠路,而且這條路上有很多流浪的大黃狗,瞪圓了眼睛,張着駭人的長滿尖牙的嘴,嘴邊留着涎水,凶神惡煞地衝着藍沫叫喚,似乎隨時都準備撲上來把藍沫撕成碎片。還經常會緊緊地跟着藍沫走上好一段路,拐好幾個街區,每次都把藍沫驚出一聲冷汗,小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不敢回頭看。藍沫每次走這條路,都有種在走斷頭路的感覺,可能對於別人來說沒這麼誇張,可藍沫是怕狗的,尤其怕那種沒有主人的野狗。可是想起早上藍雨對自己的冷漠,藍沫還是豁出去了。
那條路的沿邊都是一些破敗的沒有人住的老房子,平時很少有人走,藍沫沒走幾步就看見前面有一隻條高大但是瘦弱的黑狗,身上的肋骨根根清晰可見,黑狗正在一個垃圾桶裡翻找着吃食。
藍沫心裡一陣發毛,到底要不要接着往前走?算了,看着這隻狗這麼瘦,應該也沒什麼氣力,藍沫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手裡緊緊攥着書包帶,兩條小細腿不住地打顫,那條黑狗聽到了動靜,停止了動作,豎起耳朵,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警覺地盯着藍沫看,看的藍沫毛骨悚然,背脊發涼,藍沫低頭儘量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那條黑狗竟然跟了過來。
“狗奶奶啊,你就放了我吧。”藍沫心裡暗暗叫苦,“這條路上有沒什麼路人,就算被狗咬死了說不定也要在橫屍幾天直到肉都爛光了,臭氣熏天了才能讓人發現了。我可不想死得這麼慘,要死也要光榮壯麗地死,怎麼能隨隨便便死在狗肚子裡呢。”
藍沫故意東拐西拐地拐了好幾個彎,想甩掉身後的黑狗,可那條黑狗卻不依不饒,仍舊很有耐心地靜悄悄地跟在藍沫身後,也不叫喚,安靜的可怕。藍沫加快腳步,它也加快腳步,藍沫放慢腳步,它也放慢腳步,藍沫忽然想起書包裡還有半塊早上吃剩的麪包,“那狗一定是餓了,給它點吃點應該就不會跟着我了吧。”藍沫摸出那半塊麪包,像狗扔了過去,起初黑狗倒是嚇得後退了幾步,猶豫了一會兒才又走到麪包旁,用鼻子警惕地嗅了嗅,這才把麪包叼進嘴裡大口咬了起來,藍沫鬆了一口氣,至少黑狗不再跟着藍沫了。得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現在藍沫身上可沒有任何吃的了,要是再見到什麼狗可就沒折了。藍沫走了一會兒,覺着有點不對勁,神經質地回過頭,頓時全是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條狗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跟在了藍沫後面,不聲不響,就像幽靈一樣。“完了完了。”藍沫心裡叫苦不迭,“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啊。”
“天使啊,借我一雙翅膀吧,帶我離開這裡。”藍沫仰望着天空哀嘆着。
幾分鐘後,天使沒出現,到出現了一個20歲上下的男青年,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的向黑狗扔過去,正好扔中黑狗的頭,黑狗怪叫一聲,倉惶地逃走了。
藍沫終於舒了一口氣。
“你還好吧?”
藍沫擡起頭來,“清水?啊!真虧了遇見你,否則我真的要被那條狗給生吞活剝了。”
清水粲然一笑,“其實遇見這種狗是不必怕的,當它跟着你的時候,你只要向它扔塊石頭,它就會逃走的。”
“啊,開始它跟着我的時候,我以爲它是餓了,扔了塊麪包給它,沒想到它吃完了麪包,又跟在我後面了,把我嚇得半死。” “難怪呢,有些狗是貪得無厭的,你給了它一塊麪包,它還會一直跟着你,等着你給第二塊,第三塊……等你沒麪包好給它了,那你就危險了,所以啊,索性從一開始就別給它。”
藍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啊,原來是這樣,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這點小事,不用謝的。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沒見着你了,你去哪兒?”
“我啊,我媽給我報了個輔導班,這不,每天都得去上課呢。回家還得做作業,就沒什麼空出去走了。”藍沫注意到了清水背上的一個大包,“你呢,這是去哪兒啊。今天麪包店不營業嗎?”
“是啊。麪包店這幾天不營業,我得回趟老家,家裡有點兒事兒。”
“啊。那些吃慣你做的麪包的人這幾天該悵然若失了。”
清水微微一笑。
藍沫看清水似乎着急趕路的樣子,“那改日再見吧,我也該回家了,我媽等着我回家吃飯呢。”
“好,改日再見吧。”
藍沫走出好幾步遠,回頭一看,清水仍然站在原地,對她揮揮手,臉上瀰漫着一種淡淡的憂傷。
“啊哈,還有一條路就到家了。”藍沫想到這裡,腳步也輕快起來,忽然,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藍沫近視,眼神不大好使,所以她又走進了一步, 是媽媽,坐在一把石凳上,背靠一課大樹,微微眯縫着眼睛。媽媽怎麼在這裡?藍沫記得媽媽說,她在村東頭的一家廠子上班,這裡是村西頭,
“媽?”藍沫輕輕地喚了一聲。
媽媽睜開眼睛,看見站在眼前的藍沫,一臉驚訝,但是藍沫比媽媽更驚訝。
“媽媽,你怎麼坐在這裡?”
“啊,這裡怪涼快的。” “哦?”藍沫只覺得這裡怪熱的,又悶又熱,她坐在石凳上,卻又馬上站了起來,石凳太燙了,藍沫驚訝媽媽怎麼能坐得住,還坐得這麼淡定。
“媽,你今天這麼早下班了嗎?”藍沫覺着有點不大對勁,停頓了一會兒,說出了心中的疑慮,“媽,你是不是沒在上班?”
媽媽低垂着眼瞼,“媽沒能找到工作……”
“媽,那你這個星期來天天都呆在這裡嗎?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們?”
“我不想讓你們擔心,你們這樣年紀的孩子,只該擔心學習,不該擔心這些事。”
“媽,那你脖子上的項鍊……” “我當掉了,反正這種東西也是可有可無的,當了也罷。” 藍沫沉默了一會兒,握着媽媽的手,“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