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對着十一嫂笑了笑,“好了,十一嫂快去吧!”
十一嫂應了一聲,快步去了後頭院子送藥膏了。
叫來二掌櫃,陳悠吩咐道:“今兒天冷,外面還下着雪,早些開門讓外頭的客人進來,再讓廚房今兒按照平日裡兩倍的分量準備。”
“哎,大小姐,我這就去辦。”
既然昨日渭水就不能行船了,到今兒個堵在林遠縣的人肯定更多,這時候體諒顧客,不但是爲了招攬生意,更是爲了百味館的名聲,這些人?大都是外出行商的,算是大魏朝流動性最大的人羣,若是讓百味館在這些人眼裡留下好印象,那這些人便是一個活的宣傳招牌。
如今,陳悠早已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自從阿梅阿杏出事後,她就堅定了讓自己變強大的信念,自然也不再排斥秦長瑞將百味館開大的做法。
顯然守在門口被冷風吹的哆哆嗦嗦的外地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爲何今日百味館這麼早就開門了,只聽二掌櫃的聲音在百味館的大堂裡響起。
“各位客人,天冷風寒,本店特意提早一個時辰開門,爲各位行方便之門。”
二掌櫃話音一落,門口的客人都呼啦啦進了大堂中,外頭風雪刺骨的,誰不想找個暖和的地方呆着,吃些熱騰騰的吃食。
前一日也來百味館的客人更加驚奇。有一箇中年男子走到掌櫃身邊詢問道,“掌櫃的,你們這日日都是這般早開門的?”
二掌櫃和氣的解釋:“這位兄弟。這您就說錯了,今兒是我們東家小姐瞧着諸位在外頭等着,這才命咱們提早開的張。”
“原是這樣,這可要多謝着你們東家小姐了,掌櫃,你不知曉,渭水不能行船後。這雪一日不停下來,我們這些人就走不掉。昨日還好,今兒一大早聽說碼頭那邊又停了幾條大船,這小縣城裡的酒樓客棧早就住滿了,我們這些人現在是找個暖和的地方避避風都難。也不知道要等上幾日,只希望這雪快快停下才好,我們也好儘快回家與家人團圓。”
“誰說不是呢!這一年到頭,離家不易,大兄弟,老哥啊也祝你早日與家人團聚。”
“借掌櫃的福,希望真能早些到家吧!”
中年人快走幾步,與幾個同伴坐到了一起。
雖然客人們點的藥膳湯水熱茶因爲之前滅了爐火遲了些,可沒有一人等的不耐煩。百味館內乾淨整潔,又點了能讓人平心靜氣的檀香,讓每一個進來時焦躁寒冷的歸人暫時感受到了溫暖。心情也平靜下來,心情自然就跟着舒緩了。
果然如之前那中年男子所說,還未到午時,百味館大堂早就座無虛席,就連後頭的小院也做滿了,幸而陳悠早有準備。不然今日連廚房的食材都不夠。
陳悠坐在賬房中,聽着外頭大堂喧鬧的人聲。讓小夥計將阿魚叫來。
早晚客人少時,陳悠有時會替換二掌櫃站會兒櫃檯,可現在這般多的人,她一個姑娘家露面便有些不便了。
阿魚來的很快,進來時身上還帶着一股藥膳味兒,很明顯方纔是在廚房中幫忙。
陳悠嘆口氣,“阿魚哥,百味館的事不用你忙,有二掌櫃還有夥計們就夠了!”
阿魚憨厚地笑了笑,“大小姐,我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幫十一嫂搬搬柴火,燒燒火什麼的,也不耽誤事兒。”
“行了,我不說你。”陳悠無奈地搖搖頭,繼續道:“一會子,你先回一趟柳樹衚衕,告訴大堂哥給百味館補貨,平日貨源都是他補給的,這兩日客人多,消耗比平日裡多了幾倍,原預算着一旬的儲量,明兒個的都沒了。辦妥了這件事後,去城東王家瞧瞧阿磊哥哥,若是他被王家的人纏的緊,就讓阿水去替阿磊哥哥擋擋。”
“我知曉了,大小姐。”
陳悠朝着阿魚揮揮手,又突然叫住他,“走的時候,別忘了在廚房帶些吃食,現在滿縣城都是外地人,熱乎東西恐怕都買不着。”
瞧着阿魚離開,陳悠合上賬本放到一旁,取了她放在旁邊書架上的醫書翻看起來。
雖然大堂有人聲吵鬧,可是賬房裡,一杯清茶,身旁放着一個暖爐,窗外就是院中淹沒在雪白積雪中的芭蕉,清茶氤氳,書散墨香,倒是溫書的好時候。
後院二樓廊檐下,秦徵剛起身不久,外頭只隨意披了一件狐裘,他動了動胳膊,深深吸了口清晨冰涼卻清爽的空氣。
放眼望去,整個林遠縣都淹沒在一片雪色之中,純白的就像是一張滴墨未沾的宣紙。
呼吸時帶出了白氣在清冷的空氣中飄散,秦徵硬挺的眉宇疏散了些。
他已經許久沒睡過像昨夜那樣的好覺了。
或許真的是因爲房間燒了地龍太過溫暖,也或許是因爲這家店叫百味館,又或許他昨日真的累極,總而言之,他昨夜睡的安穩舒適,經常徘徊在他睡夢中的可怕夢境一夜都沒有出現過。
讓他好眠到天明。
白起聽到房間裡有動靜,便敲了敲門,秦徵心情頗好的道了一聲進來。
白起偷偷瞥了眼站在廊檐下的主子,難得沒在主子臉上瞧見的憔悴之色,他心中驚奇一閃而過。
“世子爺,吃早茶了。”
“便放那兒吧,一會兒我再吃。”
白起剛剛還放下的心,又糾結起來了。
這早茶可不是真是所謂的吃食早茶,而是湯藥,世子爺經常精神不濟,腸胃不適,這是太醫特地開的調理的方子,讓每日晨間煎熬了服用的。
“世子爺,您就喝幾口!喝完屬下再去叫朝食。”
秦徵眉頭一挑,朝白起掃了一眼,白起立刻就閉了嘴,站到了旁邊。
勤政的視線又回到了窗外,紛紛飄揚的雪花,美則美矣,但是再美再好的東西,都是過猶不及,也不知這場下不停的雪,阻了多少人的路。
紛飛白雪中,有一道纖細的身影分雪而來,映入了秦徵的視野中。
陳悠着一身白底繡着淺藍福紋的褙子和五幅襴裙,外罩着一圈雪白兔毛的斗篷,柔亮黑順的髮絲有幾縷從斗篷中露出來,襯着賽雪的肌膚,一時間竟然讓秦徵怔了怔。
不一會兒就傳來陳悠與十一嫂說話的聲音,秦徵可以聽出,這聲音帶着愉悅,讓他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白起站在一旁,時不時偷瞥一眼主子,瞧見秦徵臉上絕少顯現的那種怪異明顯是愉悅的神色時,只覺得頭皮發麻。
真應該叫阿北,秦東他們都來看看,主子這般是不是有病吶!
可轉眼十一嫂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陳悠臉色一變,快步進了百味館。
秦徵也不知不覺跟着面色變冷,想着陳悠究竟是爲了什麼事情不高興。
站在廊檐下良久,秦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無意間想了什麼,他有些尷尬地收斂起面上變化的神色,又恢復了往日的冷酷來。
回到桌邊,端起湯藥,幾口喝下後,這才問起還站在一邊的白起。
“渭水大概何時能通船?”
白起爲難的擡頭看了秦徵一眼,“世子爺,這有經驗的老人都說,這雪恐怕要下個三四天才能停下來,而且就算是停了,渭水也不可能馬上能通船,若是我們在這林遠縣乾等着,少說也得等上六七日才成。”
“不行,時日太長了,宜州的事不能耽擱的時日太長,你叫阿北派人去探探陸路,天黑之前給我消息,若是能行,咱們明日就出發!”
“可是咱們走陸路要路過肅州……”
“沒別的法子了,儘量不要驚動李家的人便是。況且我辦的是皇差,李家便是知曉我在肅州,又能將我怎樣?”秦徵口上雖強硬,但是白起也瞧懂了世子爺眼裡的那份擔憂。
他默默嘆口氣,“那屬下這就去辦!”
白起剛要轉身,秦徵又道,“下去時,順道去打聽一下百味館裡發生了什麼事?”
白起臉上驚了驚,忍着要溢出嘴角的笑,嚴肅的應了一聲,快步出了房門。
房間內溫暖如春,香爐裡飄散着淡淡的檀香味,縈繞在室內包裹着暖意的空氣中,舒適的讓人渾身放鬆。
秦徵起身靠在放在牀邊的一張軟榻上,他眼尖地在軟榻上發現了一根黑色的長髮。
他挑起長髮,放在眼前仔細看了兩眼,然後竟然將這一根遺留下的長髮在食指間纏繞了幾圈。
緩緩靠在軟榻上,鼻尖縈繞着清淡的檀香,秦徵摩挲着那根黑髮,似乎腦中的每一根神經都是放鬆的,很快,秦徵又睡了過去。
十一嫂送熱水來了後院,被秦東截住。
“這位小哥,我是來給你們送熱水的。”十一嫂熱情道。
“有勞大嫂子了,一會兒我來送到少爺房中。”秦東雖然面上親和,可是卻很警惕的保持距離。
十一嫂並沒有看出秦東所想,而是笑着問,“這位小哥,你們少爺睡的可好,小婦人特意給你們少爺點了香,那香可是我們大小姐上一次來這住的時候特意留下的,說是安神的很,很是有助於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