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一個胖子和一箇中級劍士走進議事大廳的時候,蕭秋不禁有點奇怪地皺起了眉頭。
聽到矮人戰士的報告,蕭秋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奧古拉斯和克本等人。雖然他和奧古拉斯等人已經徹底分道揚鑣,可是在夜風大陸,他確實想不起除了他們,還有誰可以稱之爲“親密朋友”。當然理查德和克里利斯等人除外,因爲這些人現在就在他的身邊。
中級劍士脹紅着臉走了上前,對蕭秋行禮,結結巴巴地道:“領主大人,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威爾森閣下急於拜見您,所以……請您原諒,我並不想冒充您的朋友……”
蕭秋上下打量了幾眼這個拘謹的劍士,微笑道:“怎麼說得上是冒犯呢?我們原本就是朋友,您的正直一直讓我記憶猶深!維裡塔,自從克拉克荒原分別之後,您一直可好?”
這個劍士就是在克拉克荒原見證了卡洛斯是個蝥賊的那個劍士。這個劍士雖然本事低微,但是不畏強暴,還曾經出言諷刺過他,所以蕭秋印象很深刻,這時再次見到,微一愣神,立即記了起來。
“我、我很好。領主大人,您的謙遜讓我慚愧無地!”領主大人居然還記得卑微的自已,維裡塔激動得眼淚都快要流了下來。對於象他這樣的一箇中級劍士,強大到可以打敗六階巨龍的領主大人,簡直就是近似於神一樣的存在啊!可是他居然還記得自已。
威爾森適時地走了過來,滿臉堆笑地向蕭秋躬身行禮:“領主大人,請接受卑微的我、來自德萊克的帝國的威爾森•福斯商人帶給您的問候!願主神祝福您!”
“你就是威爾森,那位從人類聯盟來的行商嗎?”蕭秋微笑道:“請原諒,把來自遠方的貴客滯留在城外絕非我的本意。可是您已經看到了,這幾天,阿克多的人民正在慶祝他們從殘暴的狼人手裡收復了自已的土地!在德克多,狼人奴役了人類三百年了,他們的暴虐和兇殘讓這片土地灑滿了鮮血,這個時候,我完全理解他們狂喜的心情,所以我不能冷落了他們,而且他們也帶來了對我的善意,還有感恩之情……威爾森先生,請問您帶來了什麼呢?”
“尊貴的伯爵大人,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商人,追逐的永遠都是在您看來微不足道的利益。當我的商隊重新離開阿克多,所得到的一切,必定是源於您——這片土地唯一主人、偉大的德克多領主的恩賜!”
威爾森聽懂了蕭秋的暗示,也盡顯了他的世故和圓滑,他對着蕭秋深深地躬下了腰,道:“阿克多是一座富饒的城市,應有盡有。除了對您、德克多的主人、尊敬的伯爵大人的無盡的敬意之外,我能帶來的,當然是你最需要的。”
“哦?”蕭秋上下打量了威爾森兩眼,笑道:“威爾森閣下,正如你所說,阿克多城應有盡有,你認爲我還會需要什麼?”
“領主大人,德克多遠離人類的文明已經整整三百年了。”威爾森的謙卑地笑着,說道:“也正因爲如此,那怕是作爲德克多主人的您,對它也一定感到非常陌生。要統治這片土地,您必需瞭解它,就象瞭解自已的家一樣。沒有人比我、一個長期在這片土地上行走的商人更加了解這片沉淪了三百年的土地。領主大人,一個對德克多的情形瞭如指掌的人爲您服務,難道這不正是您需要的嗎?”
蕭秋和克里利斯對望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有強大的巨龍朋友,有兇猛的猛獁人和獸人戰士,連強悍的矮人族也臣服在我的腳下。很快我會組建龐大的部隊,將巴迪里亞人驅逐出德克多不過是指日可待的事,那個時候,整個德克多的人類都會爲我而歡呼。我有的是時間去慢慢了解這片土地,威爾森閣下,你所瞭解的一切對我又有什麼意義呢?”
蕭秋舉着雙手,表情誇張地說着,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
“領主大人,也許在您的眼裡,德克多蒼涼而荒蕪,沒有值得讓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鞍馬勞頓的地方,事實上,似乎也是如此。”威爾森完全不爲蕭秋充滿譏誚的笑聲所動,他的臉上仍然帶着客氣的笑容,從容地道:“可是這一切都只是表象,任何有風險的地方都有着巨大的利益,這也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比如德克多的荒涼,似乎也是因爲狼人的愚昧,可這同樣也是表象。三百年了,精靈的足跡沒有再出現在這片土地,可是他們的影響卻從來沒有消散……在德克多接近黑土荒原的邊沿,有幾十個矇昧的非人種族正在彼此交戰,巴迪里亞人的號令甚至只能在城池之內通行,這些,纔是德克多蒼涼而荒蕪的實質原因……領主大人,就算您驅逐了狼人的部隊,您確信德克多所有的人類都會爲您歡呼嗎?”
“領主大人,高貴的您有着我無法比擬的智慧,可是高高在上的您,卻很容易被自已的眼睛欺騙。我行走在這片危險的、沒有秩序的土地上已經二十六年了,除了巴迪里亞人,這裡還有很多野蠻而愚昧的種族,我的商隊可以自由地和他們打交道,所以我愚鈍的眼光比您更容易看穿這些表象之下的實質。領主大人,你奪取了阿克多,狠狠地羞辱了巴迪里亞人,可是殘暴而且傲慢的巴迪里亞人卻一直沒有報復你,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蕭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第一次用認真的目光審視着這個外表貪婪而市儈的胖子。
阿克多城陷落在他的手上已經接近十天了,無論其他的巴迪里亞人如何遲鈍,他們肯定已經收到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可是蕭秋派出的矮人斥候已出遠達百里之外,還是完全沒有發現巴迪里亞人大部隊的動向。
以狼人兇戾殘暴的性格來看,這種反應過於異常了,蕭秋不由得暗暗警惕。見識了狼人嗜血獸部隊驚人的戰鬥力,還有阿克多城神奇的魔禁領域和魔法攻擊。他已經意識到,有時候,個體的強大並不能完全決定一切。無論統治了德克多三百年的狼人,還是被狼人統治了三百年的德克多,他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所以蕭秋除了派出大量的斥候向四周警戒,同時還對那些俘獲的狼人不分晝夜地嚴刑拷問,大量的村民也奉他的命令,混入從四面八方而來的人羣中,打聽着一切有用的消息。
可惜這些努力沒有讓他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消息。正好在這個時候,威爾森和撒克遜的商隊來了。蕭秋和克里利斯一商量,便決定冷落一下這兩位遠方的來客。
因爲他們太需要從這些與狼人打交道的商人的口中,打聽其他有用的消息了。但是這兩支商隊的背景卻又讓他們捉摸不透,德克多是一個完全沒有商業秩序的地方,有膽量和殘暴的狼人打交道,一定不會是普通的商人。
只要阿克多仍然有着值得這些商人追逐的利益,他便不擔心這些商人會因爲他的冷落而離去。相反,只有這樣,他才能從這些身份不簡單的商人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
可是現在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看起來貌似市儈的商人,有着與他的外貌全然不相稱的精明與深沉。蕭秋覺得在他的面前,一切僞裝與試探全無意義。對付這種人,只有開誠公佈,在坦城的前提下交換彼此的利益。
威爾森毫不退縮地迎着蕭秋審視的目光,兩人對視了片刻。蕭秋才微笑地道:“威爾森閣下,您說得不錯,在征服德克多之前,我的確需要了解這片土地。可是,您似乎並不是我唯一的選擇。就在城外,您的朋友撒克遜先生,一定也很樂意帶給我這種善意的。”
“領主大人,在德克多,茵特勒人對於人類是沒有善意的,而巴迪里亞狼人,也從來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蕭秋和克里利斯愣住了。
隨着威爾森的話,一段在人類聯盟的史藉中從來沒有記載的歷史在兩人面前展開了。
原來,三百年前精靈族發起的對人類的戰爭,向着德克多進軍的,不僅僅只是精靈族的大軍,還有着衆多的臣服於他們的種族,作爲前鋒的巴迪里亞狼人,僅僅只是其中的一支附傭軍。
精靈族大軍撤走之後,遺留在德克多的有數十個依附精靈大軍而來的種族,其中最強大的,是茵特勒族和猱狁人。
茵特勒族是人類與精靈族結合的產物。這個奇特的混血種族揉合了人類與精族的優點,他們繼承了精靈族善射的天賦,同時又擁有人類對於武技的感悟力。訓練有素的茵特勒族的戰士,某些方面甚至是比精靈更難對付。
“領主大人,茵特勒人的人類血脈來源於上古之時遺留在黑土荒原深處的一個奇特族羣,所以對於人類聯盟的人族,他們並沒有認同感。他們甚至不承認自已體內的人類血脈,而且他們也有足夠的資格藐視人類。因爲源於他們獨特的天賦,他們並不比純血的精靈族弱。如果不是因爲他們人數稀少,高傲的茵特勒人甚至不會對精靈族屈服。”
威爾森看着有點愕然的蕭秋和克里利斯,接着道:“至於猱狁人,他們是來自黑土荒原深處的一個非人種族。他們的來歷更詭秘,他們是獸人的一支,據傳有着龍族的血統,無與倫比的物抗能力是他們獨特的天賦,他們的戰士從來不需要盔甲。領主大人,就算你手下的矮人工匠打造的盔甲,也不會比他們堅固的天生皮膚更能抵抗攻擊。”
蕭秋和克里利斯只有面面相覷的份了。高傲的龍族會和在人類的眼中骯髒的粗鄙的獸人族留下後代,這種說法太駭人聽聞了,幸虧尤特比布斯由於失血太多早已閉門謝客多日,不然這位六階巨龍不知會不會把眼前胡言亂語的胖子撕成了兩半。
“威爾森閣下,上古之時,精靈族將人類驅逐出肥沃的黑土荒原的時候,根據一些殘缺的史料記載,人類中確實有一支最善戰的種族留了下來,因爲他們堅信自已的力量可以對抗精靈族。照您這麼說來,茵特勒人就是這部分人類與精靈族的後代了,這一點您的消息似乎值得相信。”克里利斯年輕時博覽羣書,對於歷史上種種秘聞傳言都略有所知,這時候忍不住提出了自已的疑問:“可是他們總歸只是有部分的精靈血統,怎麼會比精靈戰士更難對付,難道他們的射技比精靈族更高明嗎?您的說話,是不是有點誇大了?”
“精靈戰士的射技雖然可怕,可是距離卻是他們致命的弱點。”威爾森彬彬有禮地對克里利斯行了一禮,微笑道:“茵特勒族的戰士,他們的射技雖然比不上精靈族,人類和他們相比還是遜色了很多。茵特勒戰士行動驍捷,精於騎術,這是他們繼承自人類祖先的奇特天賦。正是因爲這們,他們的近戰能力比巴迪里亞狼人還要強,當然比起矮人戰士還是略有不如。可是尊敬的魔法師先生,假設您是一位在最前線作戰的騎士,如果可以選擇,您願意是茵特勒戰士,還是精靈戰士作爲您的對手呢?”
精靈族戰士天生神射,但他們的近戰能力並不出衆,身體纖弱的精靈戰士甚至比人類的戰士還要稍弱。在歷次與人類的交戰中,精靈族的戰術最常用就是在兩軍對衝的時候忽然兜轉馬頭狂奔,在奔跑中回身向人類部隊射箭。面對這種戰術,人類部隊的選擇,要麼後撤,在精靈大軍的轉身追擊之下轉變成一場潰逃。要麼就是冒着箭雨衝鋒,以巨大的傷亡來換取兩軍的短距離交戰,可是換來的後果常常是一場不忍卒睹的大敗。因爲當他們追上精靈大軍的時候,部隊往往已經在精靈大軍恐怖的箭雨之下失去了大部分的戰鬥力。
精靈族大軍的可怕就是源於這點。依靠着這種戰術,一兩萬人的精靈騎兵部隊往往就可以把一支十萬人的人類大軍硬生生地拖成一支潰兵。當然,憑藉着巨大的傷亡,人類還是有可能取得代價巨大的勝利,畢竟兩軍相接的時候,精靈戰士的戰鬥力並不可怕。
如果茵特勒戰士的近戰能力比巴迪里亞人還要強的話,這確實是一支比精靈大軍還要恐怖的部隊。
“茵特勒人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們的部族中沒有強大的魔法師。他們天生缺乏對魔法的感悟力,通過狂化後的茵特勒人魔法師被稱爲先知,但他們的魔力能力通常只有人類高級魔法師的水平,永遠也不會達到大魔法師的級別。”
威爾森道:“可是千萬不要因此輕視茵特勒人的先知,兩軍交戰的時候,茵特勒先知起的作用,往往是人類中的大魔導師也無法比擬的。”
蕭秋和克里利斯大出意料,齊聲道:“這怎麼可能?”
“你們有沒有聽過翼魂?”看着蕭秋和克里利斯吃驚的樣子,威爾森臉上油滑的笑意更濃了。
“翼魂,又稱之爲翼魂之羽,傳說是這個世界上飛得最高的一種怪鳥!”克里利斯的眼眉不由得跳了一跳,道:“但是沒有人見過它的樣子,據說這是一種九天之外的異獸,有人說它不是魔獸,也不是鳥類,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生物。在一些古藉記載中稱,這種異獸是衆神之戰以後遺落在世界的異類。它們可以自由來往於任何世界,甚至是傳說中的陽光之地和魂靈安息的死亡世界,在冥冥中,神會透過它的眼睛,注視着這個世界的一切……翼魂……這只是一種傳說而已,這和茵特勒人的先知又有什麼關係?”
“茵特勒先知之所以在戰爭中起着人類大魔導師都無法比擬的作用,關鍵就在這裡了。”威爾森道:“茵特勒的部落中每產生一位先知,都會有一隻翼魂成爲他的守護。茵特勒先知可以透過翼魂的眼睛,看到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不可能,不可能的……”克里利斯完全被震憾了,喃喃地道:“如果這樣,那麼茵特勒人不是可以找到傳說中通往陽光之地的出口了嗎?他們怎麼還留在這個被神遺棄了的世界……”
“也許陽光之地只是一種傳說,也有可能那個地方是神不允許觸摸的禁地,所以連翼魂也看不到。”威爾森道:“尊敬的魔法師閣下,也許守護着茵特勒先知的怪鳥也不是翼魂,可是他的確可以透過守護怪鳥的眼睛,看到千里之外的地方,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和茵特勒人交往多年,他們的先知,確實擁有這樣的本領。”
“威爾森閣下,在德克多,茵特勒人有多少個部族,大約多少人口。”
這種傳說中的翼魂簡直可以媲美蕭秋原先世界的高空偵察機了,可是憑藉着黃金馬車,就算這種傳說的怪鳥可以上遁九天之外,蕭秋也有把握將它擊殺,所以他並沒有象克里利斯那樣驚訝,而是想到了另一個重點。
“領主大人,茵特勒人只有一個部族,大約五萬人口。”威爾森恭恭敬敬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