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裡之外的黑土荒原深處。
這是一個古怪的山谷,四面山峰如壁,在羣山拱衛着的山谷中央,一座形象極其古怪的山峰鶴立雞羣般聳立。這座山峰就象是一根巨大無比的石柱,筆直地指向天空,頂端沒入了半空中迷濛的雲氣裡面。
與地面的蒼涼平靜完全不同,半空之中,風雲匯合,朔風呼嘯。
可是無論強勁的朔風如何激盪,卻始終無法將纏繞着山峰的雲霧吹開。
忽然,一聲暗啞的鳴叫聲自空中傳出,空中的迷霧應聲散去,峰頂之上,現出了一座巨大的四角城堡。
城堡上站立着一個身材修長,長髮披肩的黑衣人,正靜靜地遙望着遠處的天空,他的身後,肅立着數十個高矮不一的人。這些人氣質各異,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身上的衣着極其考究,式樣古樸,充滿了出塵脫俗的氣質。
“石頭城永不會隕落,除非在黑夜的前夕!”
黑衣人喃喃地說着,從遙遠的天邊收回了目光,緩慢地轉過身來。
這是一個臉膛紫黑,相貌清拙的老人,頦下濃密而飄逸的長鬚一直垂到了胸前。他的一雙眼睛裡竟然沒有瞳仁,幽深而且妖異,似乎濃縮着整個世界!
在他的眼睛裡,倒影的是阿克多城外的景象——理查德已經完成了與威爾森和撒克遜的交涉,正率着大酋長等地精揚長而去,將面面相覷的威爾森和撒克多等人留在了城外的小山坡上。
黑臉老人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嘆息,半空中頓時風起雲動,回聲轟轟。
緊接着他眼睛中的影象迅速地變換,然後收縮,凝成了兩個漆黑的十字星。
“據說這句話是茵特勒人最偉大的先知在一百五十年前說的,真是奇怪!”黑臉老人衣襟飄舞,語氣裡透着迷惑:“最偉大的先知?爲什麼連茵特勒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黃葉,茵特勒族的一切你都瞭如指掌,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的王,請您原諒,我不知道。”
人羣中傳出了一個甜美的聲音。說話的是一個皮膚白晳,美麗異常的女子。女子一身黃衣,衣袂飄飄,她垂手站立在人羣的前列,低垂着頭,神態恭謹。
“紅淚,你呢?你也不知道嗎?”
“是的,主人,我也不知道。”
黃葉身旁的一個紅衣女子恭敬地答道。這個女子與黃葉的相貌完全一樣,連表情也並無二致,唯一不同的,只是兩人身上的衣服的顏色。
“難道卡里阿路克斯這個老傢伙?似乎也只有這個喜歡裝神弄鬼的老不死,才能瞞過我的神識來隱藏身份。可是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個該死的老傢伙,難道他知道的東西比我多嗎?”黑臉老人喃喃地咒罵着,忽然問道:“你們說說,是卡里阿路克斯厲害,還是我的手段更強?”
“當然也是您,偉大的阿德洛斯,您是最強的。”身後衆人一起躬身,齊聲答道。
阿德洛斯沒有再說話,他默默地轉身,幽深的眼神似乎穿透了世界的盡頭。
“雅各布,給他們啓示。”沉默了良久,阿德洛斯緩緩道:“就說巴迪里亞人已經失去了神眷,可是石頭城落在人類的手中,並不是神的旨意。”
“是!偉大的阿德洛斯,雅各布謹尊您的旨意。”
一個有着花白頭髮的老人阿德洛斯身後的隊列中走出,對着天空舉起了雙手。
他長長的袍袖飛揚起來,一陣玄奧難明,完全不屬於人類語言的古怪音節從他的口中發出,連天空深處也發出了陣陣迴響。
雅各布凝聚的魔力讓他的形神產生了細微的變化,一片片細密的鱗片從雅各布的臉上顯然,然後消失。他褐色的瞳仁也飛快地收縮成了一個黑色的十字星,隨後緩慢地擴散,阿克金城外的景象也在他的眼中浮現出來。
“茵特勒人的先知,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否真的得到了所謂‘神’的喻示。”
阿德洛斯眼中的黑色十字星閃爍着狂熱的非人類的光芒,他喃喃地道:“可是如果黑暗必需來臨,那麼我就是永恆黑暗的主宰!”
隨着一聲嘆息,四周再次雲遮霧繞,將巨大的四角城堡嚴密地包圍起來。
阿克多的城外,看着擁擠的人羣仍在源源不絕地走進洞開的城門裡面,撒克遜英俊的臉龐顯得很難看,他冷笑一聲,狠狠地把手中的馬鞭甩在了地上:“讓我們在城外等候?這位領主大人,架子還真不小啊!”
威爾森微笑道:“撒克遜,不必生氣,雖然巴迪里亞人對於高貴的茵特勒人從來不敢失卻了禮數,可是這位領主大人顯然比狼人要強大。你看,巴迪里亞人號稱永遠不會淪陷的石頭城,不是也落到他的手中了嗎?他似乎有傲慢的資本呢!”
“等着看吧!”撒克遜看着遠處一小隊似乎在監視着他們的矮人小隊,哼了一聲:“威爾森,我們到前面去紮營,我倒要看看,這位自負的領主大人,究竟有沒有膽量對我們茵特勒人動武。”
“不了。”威爾森摸了摸肥胖得有點凸起的肚皮,笑道:“再怎麼說,這位領主大人也是埃塞帝國封賜的伯爵,作爲人類聯盟的一分子,我覺得還是尊重他的意思比較好。撒克遜,你請便,我就在這裡等候領主大人的接見好了。”
撒克遜意外地看了看威爾森,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搖頭道:“看來有了一個來自人類聯盟的所謂領主,你們從此不再需要茵特勒人的友誼了。威爾森,我一直覺得你們人類虛僞而勢利,毫無信義可言,這種看法真的是一點都沒有錯啊!”
威爾森身邊的傭兵臉色都變了,可是威爾森彷彿對於撒克遜的刻薄毫無所覺,他笑嘻嘻地道:“撒克遜,你多心了!對於強大和高貴的茵特勒部族,我一直都是很尊重的。你們恩賜給我的友誼,作爲一個卑微的人類,我也都一直銘記在心。”說完揮了揮手,若無其事的便轉身離去。
“我的靈識在波動。”一直仰首望着天空的阿曼忽然垂下了頭,頦下的長鬚象波浪一樣地飄動起來,他低聲道:“撒克遜,快,下令就地紮營,我要馬上冥息,風靈之神要給我啓示了。”
走出了十幾步遠的地方威爾森忽然下意識地轉身,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換上一副和氣的表情,對神色不豫的撒克遜點了點頭,領着弗蘭克等人,徑直到山坡下面紮營去了。
轉過了一個小土丘,跟在弗蘭克身後的一箇中級劍士不滿地低聲嘀咕道:“隊長,這些茵特勒人不是威爾森先生的好朋友嗎?可是他們好象很看不起我們的樣子。”
一想到撒克遜自負而倨傲的樣子,弗蘭克也覺得蹩氣,他哼了一聲,不屑地道:“什麼好朋友?如果不是爲了和狼人做買賣,誰願意與這些狂傲自大、不知所謂的傢伙打交道?他們不過是一羣藉着狼人的名義狐假虎威的鄉巴佬罷了,我還看不起他們呢!”
兩人交談的聲音很小,不過威爾森還是聽到了,他淡淡地道:“茵特人是不會把人類真正當成朋友的,他們已經忘了,他們也只是一個有着精靈血統的人類族羣罷了。可是弗蘭克,你錯了,在德克多,巴迪里亞人的王者地位只是個幌子,作爲茵特勒族的少主人,撒克遜是有着驕傲的本錢的。”
弗蘭克驚訝地道:“茵特勒族不是因爲對於巴迪里亞人特別恭順,所以纔會得到狼人的禮遇嗎?他們有什麼本錢?”
“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殘暴的狼人沒有禮尚往來的概念,無論對方的態度多麼謙卑,他們都只會尊重強者。”威爾森喃喃地道:“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問題。我現在只想快點見到那位領主大人。阿克多城的物資已經堆積如山,他居然還懂得奇貨可居的道理,這位領主大人,看來不好打交道啊!”
“威爾森閣下。”弗蘭克身後的中級劍士插口道:“我見過領主大人,他待人謙和,應該不是一個難打交道的人。”
威爾森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轉身看着這個劍士,奇道:“你怎麼知道他待人謙和,你認識他嗎?”
劍士的臉紅了,囁嚅着說:“這……也不算認識,只是、只是說過幾句話而已。”
“那不就是認識了嗎?”
威爾森愉快的笑容讓他的眼睛幾乎都看不見了,他揮手招來一個另一個傭兵,指着遠處的矮人戰士小隊伍,吩咐道:“你去對他們說,就說領主大人的一個親密朋友從埃塞帝國而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領主大人面談,請他們代爲通報。”
蕭秋並不知道有一個“親密的朋友”已經來到了城外。事實上,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會太放在心上,這時他的心思已經被克里利斯帶來的驚喜塞滿了。相對來說,無論是城裡的人類興高彩烈的膜拜與讚美,還是城外這兩支對於這個荒蕪的地方極其重要的商隊,都被他拋到了九宵雲外。
在議事大廳的中間,一個透明的、象是軟塑製成的水滴狀容器憑空凝立在空中,裡面盛滿了淡綠色的,晶瑩剔透的**。**在容器中流轉,有一種微弱但悠長玄奧的魔法波動在四周緩慢地流淌着。
蕭秋、克里利斯和理查德圍成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打着這個大約人頭大小的容器。
蕭秋的手從容器的外膜輕微地撫過,低聲問道:“克里利斯,你確定嗎?”其實不用克里利斯回答,以蕭秋的魔力水準,他已經感覺到了,這些魔法波動雖然微弱,但是蘊含着的極其濃郁的生命氣息。這種情況完全違反了普通的魔法原理,只有一種理由可以解釋。
克里利斯兩眼通紅,一臉的倦容,只是數天的時間,這個廢寢忘食的老酒鬼已經瘦了整整一圈。
不過巴迪里亞人神廟裡面的空間魔法陣總算被他破解掉了。那扇小小的門裡有一個狹窄的空間,這就是阿克多魔法城防的中樞,原來以爲會有着大量的魔法材料,沒想到僅僅只是這麼一個人頭大小的容器,就是這些淡綠色的**,給阿克多龐大的魔禁領域提供着魔力之源。
“我肯定,尼古拉,你應該知道,沒有任何的魔法原料會有着神奇的生命氣息,除了生命之源!”克里利斯道:“不知道巴迪里亞人用什麼來稀釋,可是這些魔法**裡肯定有生命之源,至少有一滴。”
關於生命之源在蘭蒂斯有着一個神奇的傳說。據說生命女神每隔一百年,必定會在一個地方顯示神蹟。每次顯示神蹟都會給這個世界遺留下三滴生命之源。在傳說中,生命之源甚至可以讓一切枯萎的生命重新復活,可是幾千年來,誰也沒親眼見過這種神奇的珍希的魔法原料。
“可是它的魔法波動不是很強啊!”就算理查德這個對魔法元素沒有特別感覺的殺手,也察覺了這些魔法**魔力的微弱,他皺眉道:“克里利斯,你是不是搞錯了?”
“沒有錯。”克里利斯搖頭道:“在門後面那個狹窄的空間裡面,還有着一個小型的魔法陣。巴迪里亞人只需啓動這個小型的魔法陣,這些蘊含着生命之源的**就可以吸取阿克多城方圓幾十裡的生命之力,給阿克多的魔禁領域提供源力。”
克里利斯說着,忍不住讚歎道:“想不到這些野蠻的巴迪里亞人,居然有着如此巧妙的構思,真是讓人意外!”
“我只是奇怪,巴迪里亞人是從哪裡得到這些生命之源的。”蕭秋盯着這些淡綠色的**,若有所思地道:“克里利斯,你有沒有辦法把被稀釋了的生命之源還原回來?”
“不可能!尼古拉,你應該知道,這是不可逆轉的。”克里利斯攤了攤手,無奈地說道。
蕭秋當然知道,復甦了尼古拉魔法意識的他,對這點比克里利斯還要清楚,他這樣問,不過是抱着萬一的僥倖心理罷了。
“巴迪里亞人究竟從哪裡得到生命之源的呢?”蕭秋皺起了眉頭,想了想,道:“理查德,你把那些狼人俘虜全部集中起來,用盡你想到的方法,看能不能把這個問題問出來。”
理查德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尼古拉……你是想?讓她回來這個世界嗎?”看蕭秋的表情,克里利斯已經隱約地猜到了蕭秋的想法,他搖了搖頭,道:“她是一個妖靈,她的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太長久了,就算是生命之源,也未必會讓她重新復活於這個世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纔好。”
蕭秋的神色黯然下來,嘆息道:“無論如何,我總歸都嘗試一下才甘心。”
自從被尤特比布斯打傷之後,儘管經過普里金的救治,波格麗特仍然很虛弱,一直都在自已的空間中沉睡。蕭秋雖然將平行空間從他的魔力領域分離了出去,可是與波格麗特之間的心靈聯結並沒有切斷,他很清楚地知道這點。
且不說以目前波格麗特的狀態,修煉成一個高級的妖靈,不知道需要多少歲月的沉睡。就算波格麗特經過修煤煉,成爲一個高級別的妖靈,最多也只能象薩里那斯一樣生活在永夜之地,而無法在陽光之下長久地生存。如果說有讓波格麗特重新生活於人類世界的方法,生命之源也許是唯一的途徑了。
克里利斯看他的表情,知道他心意已決,不願再談論這個讓他傷心的話題。便轉移了話題,指着眼前的魔法**,道:“阿克多的城牆已經修好了,如果把上面的魔法陣修復。有了這些魔法原液,阿克多城可以重新成爲一座不可攻克的堡壘呢!可惜了,我去看過,那個魔法陣太高深了,我完全無法理解,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修復那部分破損的魔法陣?”
“克里利斯,如果我把那個魔法陣修復了,只要有其它的方式提供魔力之源,不用這些魔法液也應該可以的吧?”看着眼前的魔法液,蕭秋心裡有了另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你是說那些魔晶?”克里利斯皺眉道:“可是是可以,可是這些魔晶總歸有魔力耗盡的一天,這樣是不是太浪費了一點?”
巴迪里亞人搜刮的魔晶品秩雖然不高,可是數量如此之多,也是一筆不步的財富。而這些魔法液由於只是起到凝聚四周的生命之力的作用,本身的消耗微乎其微。相比之下,用魔晶作爲魔力之源太不划算了,畢竟蕭秋又不能象巴迪里亞一樣對治下的領民進行無休止的無償掠奪。
蕭秋知道克里利斯的想法,他微笑着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一個酒果的果核,微笑道:“我聽理查德說過,這種鐵樹可以提煉出一種硬度很高的金屬,沒有任何的金屬可以和這種鐵樹提煉的金屬相比,可惜這種鐵樹是不可種植的。克里利斯,這些魔法液既然含有生命之源,如果可以讓這些鐵樹成活,你看那些魔晶是不是就值得浪費掉了?”
“酒、酒、酒果!”克里利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巨大的震撼讓他激動得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種魔法液的生命氣息如此濃郁,如果它可以讓這些鐵樹成活,我想,每一顆果核,有一滴就足夠了。”蕭秋笑眯眯地道。
“暗黑之主在上!”克里利斯總算從震憾中恢復了一點意識,喃喃地道:“如果可以,這些魔法液足夠在阿克多製造出一片森林了。矮人工匠,鐵樹的屬,哦,我的天!”
就算是劣質的金屬,在鑄造術天下第一的矮人工匠手裡也會變成昂貴的利器,如果有了鐵樹中恐怖的金屬,他們會打造出什麼樣的神兵利器呢?也許就算是精靈射手的神射,也未必可以射穿這種金屬打造的鎧甲吧?
如果有一支用這種鎧甲武裝起來的矮人軍隊,甚至……連騎着嗜血獸的猛獁騎兵也用這種鎧甲武裝起來……剛恢復了一點意識的克里利斯差點又被自已心裡冒出的想法給驚呆了。
相比而言,用酒果泡浸過的美酒在人類社會中的驚人價值,就簡直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看着克里利斯驚呆了的樣子,蕭秋哈哈大笑起來:“克里利斯,現在你還覺得用掉那些魔晶算得上浪費嗎?”
正說着,薩里那斯忽悠悠地飄了進來,尖叫道:“讚美您,主人!那個名叫威爾森的商人求見,他說您有一位親密的朋友,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面談。”
“親密朋友?”
蕭秋和克里利斯頓時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