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城下枕戈眠,援行途中道路艱------作者:章前詩
“奶奶個熊,這是要活蒸大蝦還是怎地?”林笑忍不住心中大罵道。
幸好,趙北辰等人的抗熱能力也十分有限。幾人咋呼一聲,戰陣便翻騰着將灼熱的白煙驅散開去。
只是,當衆人看着其他幾隻穿山裂雲豹也蹲在一旁,做昂首挺胸狀時,臉上都不由變了顏色。
“不能給他們再做靶子了,震東,動真格的!”趙北辰表情嚴肅,向身旁的肖震東一打眼色道。
“好,就讓我這兩把鬼頭刀,好好開個葷。”肖震東豪情萬丈地應聲道。
緊接着,整個戰陣的節奏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圍繞在衆人四周的飛天輪不再被動的防禦,反而變換爲象徵進攻的箭頭狀。本來圍成一圈的五人,也變換成首位相銜的直線,由趙北辰領頭,向着穿山裂雲豹衝去。
這種線型的衝鋒陣,對於躲避空中的白灼彈雨,有着明顯的效果。但同樣的,它對衆人的要求也十分嚴苛。
首先,它最考驗的是領頭人的反應與速度。無論是前進路上對於流彈的躲避,還是穿插間在落腳點的選擇上,都要儘量做到百分百的精確細緻。在這點上,趙北辰顯然沒有任何問題。
其次,這個戰陣也要求身後的其他隊員,一定要具備出色的應變能力。不論是急停轉向,還是步伐節奏,都需保持高度的一致。對於這點,除了林笑略顯吃力外,其他人早已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避過了穿山裂雲豹的一連串彈雨攻擊,趙北辰領銜的戰陣終於突破到了近處。
“連環殺!”只聽趙北辰大吼一聲,身周的全部飛天輪便呼嘯着朝着面前落單的一隻穿山裂雲豹衝去。
“噼裡啪啦”一陣有如爆炒黃豆的脆聲響起,這隻穿山裂雲豹就被鋪天蓋地的飛天輪撞擊地火星四射。
不過這還沒完。緊隨其後的吳鉤,手中飛鉤劍一甩,便趁着穿山裂雲豹目不暇給,無法躲避之際,將之牢牢纏住。
“交給你!”縱身躲過穿山裂雲豹噴出的又一顆白灼彈,吳鉤頭也不回地朝着身後交待道。
“我?!不是吧!”林笑張着大嘴,望着向自己飛來的一大團灰影,措手不及道。倒不是他怕了這穿山裂雲豹,只是這番配合本就屬於趙北辰等人的秘技,眼下該如何反應,林笑根本就沒譜啊。
很明顯,早已熟悉套路的吳鉤等人,完全忘了還有林笑這個搗蛋的夾在中間。
不過,現在發現也已經晚了,飛甩而至的穿山裂雲豹已經迎頭砸了過來,林笑就是想拒收都辦不到。
慌亂之中,林笑突然急中生智,黑棘槍平伸而出,使了一個“彈”字訣。“嘣”的一聲,就將穿山裂雲豹往上送去。
“來得好!”身後的肖震東剛纔眼見不妙,已打算放棄這最後一擊。沒想到林笑的悟性奇高,電光火石間竟能想出這麼好的處理方式來,不由心中大喜道。
隨着話音,肖震東從林笑身後飛騰而出,手中的兩把鬼頭刀交叉在胸前,面對送上門來的穿山裂雲豹劈出了出上路以來,最華麗的一刀。
“咔嚓”一聲,伴隨着兩道血箭的飛出,穿山裂雲豹的腦袋順利地變成了三瓣。
“**啊!”林笑心中讚了一聲,同時也不由爲自己方纔的急智得意不已。
“還有四隻,繼續收割吧。”不知何時,四散的衆人又重新聚集到了一處。一線連環殺陣,再次啓動,不知疲倦地殺向前方……——
“村長,大霧起了變化!”
此時,東莫村的門樓上,緊張的情緒還在蔓延着。村長得了提醒,忙又登上圍牆,向着遠方望去。
果然,這次的情況大條了。只見翻涌的霧氣中,不斷有成羣結隊的獸羣鑽出,在東莫村的門樓下一字排開,不懷好意地打量着圍牆四周。
“不得了,它們這是要發動進攻了啊。”榮叔看着眼前的形勢,不由皺眉道。
未等話音落下,像是在迴應他的猜測,獸羣們果真開始緩緩地向前移動了。初時,速度還很慢,但隨着距離圍牆越來越近,它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更是如瘋狂了般撒開腿腳,紅着眼睛直衝而來。
“箭手準備,瞄準,放!”隨着村中直屬近衛隊的總指揮,黎叔的一聲令下,三個直衛大隊,共計四十五人,同時射出了手中的“爆裂箭”。
帶着呼嘯之聲,四十五枝爆裂箭,瞬間便劃破長空,迅疾地射向門樓下的獸羣。
“蓬……”連續的爆炸聲從獸羣中不斷傳來,小小的爆裂箭用它巨大的殺傷力彌補了數量上的缺憾。
而伴隨着巨響,地面上還不斷騰起一朵朵紫雲。這是種強烈的神經性毒氣,它的作用就是將僥倖還未炸死的野獸們,平靜地送入天堂。
只是,這一波箭雨對於數量驚人的獸羣來說,並沒有起到太大作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野獸就已經突破至距離圍牆不及三十丈的衝刺地帶。
“升起神仙木!”冰冷不帶感情的聲音再度從黎叔口中響起,換來的是更多野獸的死亡。
所謂神仙木,是一種極爲陰損的植物。它們平時喜歡藏在地底深處,以腐蝕爛肉爲食,一旦受到刺激,便會像長滿倒刺的仙人掌一樣,從地下兇猛探出,不斷進行伸縮運動。直到它確定四周再無活物,纔會收攏刺針,鑽回地底中去。
此刻,被喚醒的神仙木,像是打足了雞血般,瘋狂地從地底鑽出,不停地用佈滿全身的堅硬倒刺,將一串串野獸勾住,絞成一堆堆的細碎肉末。
看到這一幕,門樓上的一些年輕人不由臉色蒼白,胃中嚴重不適起來。
“小毛頭們,還是缺乏鍛鍊啊。”坐在門樓上唯一的一間指揮室內,村長摸着光頭,不滿地撇嘴道。
“這十幾年來,雖說也有刀光劍影,但他們哪經歷過這種場面啊。仔細想想,還真有點懷念以前到處征戰的歲月。”榮叔摸着自己的小山羊鬍,動情地說道。
“以前?哼,以前又怎麼樣?到最後,還不是被人像狗一樣追着打。”一提到從前的往事,村長便沒來由的一陣暴躁。
“追着打又怎地?打回去就是了!”一旁的黎叔也不甘寂寞地幫腔道。
“真有這麼容易,你個老小子怎麼不先打回去,給我們開個道兒?”村長扒拉着自己的大腳丫子,一臉不屑道。
“唉,老了,腿腳都不利索了,這種事還是交給年輕人吧。”黎叔非常應景地敲了敲站久了有點發酸的老腰,一臉遺憾道。
“你還能再虛僞點兒麼?”一旁的榮叔有點看不下去了。
“交給年輕人?年輕人也要靠得住才行啊……”村長的視線穿過眼前的戰場,望向遙遠的叢林深處,喃喃自語道。
此時,他心目中的可靠人選,林笑,卻還在爲打通前往東莫村的道路與趙北辰等人苦苦奮戰。
狼狽地躲開又一陣疾風暴雨般的攢射,林笑不由對“困獸之鬥,尤爲兇險”這句話大生感觸。
雖然,己方的戰陣已將剩餘的穿山裂雲豹壓制在一個很小的空間,但絕望的境況卻更加激發出了它們的兇性。悍不畏死的爪牙攻擊,鋪天蓋地般噴射而出的白灼彈,將趙北辰等人的戰陣衝擊地不免有些凌亂。
其中的問題,主要還是出在林笑身上。就算他悟性奇高,但終歸沒有常年生活在一起的趙北辰等人配合默契,僅就這一絲的遲滯,不斷放大後還是影響到了整個戰陣的運轉。
好在,穿山裂雲豹不惜體力的攻擊,很快便到了油盡燈枯、無以爲繼的境地。撲騰之間,步履沉重,白灼彈的發射頻率也大大地降低了。敏銳的趙北辰當然第一時間便覺察到了這個好機會。
“嘿,點陣殺!”隨着一聲令下,四條人影不約而同地飛竄而出,向着各自的目標衝去。
趙北辰的飛天輪排列成一條詭異的弧線,隨着他的指揮,將一隻力竭的穿山裂雲豹團團圍住,鋒利無比的鋸齒齊齊探出,依次劃過了它的喉嚨。
“咔咔”作響中,飛天輪終於破開了裂雲豹堅硬無比的膚甲,在一蓬爆起的血雨中,切斷了它脆弱的喉管。
另一邊的肖震東也毫不遜色,兩把鬼頭刀上下翻飛,將對面的穿山裂雲豹殺得狼狽不堪。眼見又是一刀劈來,裂雲豹已是避無可避。倉皇下只得向上躍起,打算以捨棄兩條腿的代價來躲過這致命一擊。
不料,似是早知它有此一招,肖震東的另一把鬼頭刀已突破中路,直穿而來。“噗”的一聲,便將穿山裂雲豹一刀貫通,牢牢地釘在了樹上。
肖震東的這一刀已是凌厲非常,但比起不遠處的吳鉤來,仍是差了一籌。只見他舞動着手中的飛鉤劍,指揮着三隻小飛鉤將裂雲豹逼得上躥下跳。只是稍微慢了一點點,裂雲豹就被飛鉤牢牢地勾住了後腿,掙脫不得。
“起!”只聽吳鉤大喝一聲,穿山裂雲豹便應聲而起,再被他一劍穿心而過,乾淨利落。
對於趙北辰等人的強悍,林笑早已麻木。待得戰鬥結束,衆人也不多說,對視一眼便迅速離去。這一刻,不只是林笑的預感愈發糟糕,就連久經沙場,神經鍛鍊地異常敏感的趙北辰等人也感覺到了危險不安的氣氛。
叢林太安靜了!安靜得簡直有點可怕……
叢林中的寧靜與此時東莫村門樓前的熱鬧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只不過這種熱鬧多半是野獸的慘叫、嘶吼、瘋狂而嗜血的喘息罷了。
經過了神仙木的洗禮,能夠成功到達圍牆的獸羣已經是十中一二之數。在聚集於門樓上的東莫村全部精英的掃蕩下,這些幸村的野獸也一一授首,並沒有翻起什麼風Lang。
“真正的考驗就要來了。”望着因取得重大戰果而欣喜不已的衆人,村長突然張口,幽幽地說道。
似乎是爲了驗證他的準確性,獸潮退去的白霧中,再次劇烈地翻涌了起來。
“長毛象!快看啊,是長毛象!”
隨着門樓上衆人的一陣喧譁,白霧中果然出現了一排排四肢粗壯,體型巨大的長毛象。嘴邊兩顆彎曲的獠牙即使是在這麼遠的距離看去,也顯得異常猙獰。
望着突然出現的長毛象,村長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種龐然大物,若是平時遇見了,就算打不過也完全可以一跑了之。但在眼下的這種防守狀態中,長毛象的威脅就被無限放大了。以它們發狂後的可怕衝擊力,神仙木恐怕阻擋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一一摧毀吧。
更爲可慮的是,獸羣的用兵顯然是經過安排,極具針對性的。這種顯現出來的智慧已經不屬於野獸的範疇,反而極爲接近人類了,這纔是讓村長真正頭疼的地方。
“看來,我們這次的對手,非同一般啊。”村長語氣沉重地說道,連帶着身旁的榮、黎二人,也跟着不安了起來。
長毛象並沒有讓東莫村的衆人稍微喘口氣的意思。甫一出現,它們便邁着整齊地步伐,踏着一路的殘屍斷臂,不由分說地猛衝而來。
“準備迷霧彈和爆刺彈。”面對衝過來的洶涌洪流,黎叔迅速冷靜下來,繼續吩咐道。
這兩樣都是東莫村自制的看家利器,幾天前的衛堡守護戰中,林笑等人用它們可是賺足了便宜。只不過對比於衛堡中使用的那批,東莫村這次拿出來的個頭要大了不少,看來是最近剛給加的料。
“等它們通過了神仙木,就給我狠狠地打!”村長扒在牆頭,手指着前方正在辛苦拆除神仙木的象羣們,惡狠狠地說道。
“村長,你看誰來了。”突然,不遠處的方鐵柱領着幾人匆匆趕來。還未上到門樓,便興沖沖地叫道。
“哦?是你們幾個啊,怎麼,不繼續躲在被窩裡孵小雞了嗎。”待村長髮現跟上來的這幾個熟人時,不由舒展眉頭,開心地笑道。
原來,跟着方鐵柱一起上來的,正是許久未見的楊萬里、李傲行、石敢當、方玉柱和程依依幾人。
“嗯……村長,我本是沒臉來見你的。”臉色還有些發白的楊萬里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可是,傲行跟我說,如果我們再這麼消沉下去,林……林笑回來,肯定會扒了我們的皮。所以,我就來了。”
“哼,你只知道那隻小狐狸,就不怕我也會扒你的皮嗎?”村長摸着光頭笑道,看着楊萬里那副鬍子拉喳的模樣,又不由繼續道:“出門也不收拾收拾你這張臉,就算小笑兒能活着回來見你,怕是也要認不出來了。”
聽了這話,衆人盡皆莞爾,方纔略顯沉重的氣氛便也稍稍輕鬆了一些。
“沒想到,第一個振作起來的是你啊,小猴子。”拍了拍楊萬里的肩膀,村長又轉頭對一旁的李傲行說道。
其實,對於李傲行,村長的心態一直以來都是非常複雜。當年的一些往事,總是會纏繞在他的心頭,令他對林笑和李傲行之間的關係,有種莫名的擔憂。
不過,這種擔憂大多數時候想來,都屬於無根無據的縹緲感覺,村長甚至一度認爲這只是當年那場大戰所留下的後遺症罷了。
回到當下,村長認真的思索起李傲行給他的平日印象。這是一個開朗、陽光,充滿正氣的少年。跟在林笑的身邊,他大部分時間扮演的都是調皮小弟弟的角色,但是離開了林笑的羽翼保護,他又迅速地蛻變成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強悍人物。
這種角色的轉換,如果說是自然而然的,那就只能說明這個小傢伙擁有絲毫不遜色於林笑的潛力。或許自己平日裡的刻意忽略,並沒有埋沒他的天分,反而讓他有了厚積薄發的這一天。
其實,在失去林笑的這段日子裡,李傲行也曾彷徨無措過,也曾默默地垂淚,回憶着往日的點點滴滴。但是很快,他便從消沉中振作了起來。他不斷地鼓勵着衆人,讓他們相信,林笑肯定還在遙遠的地方注視着自己。
這種激勵聽起來或許很煽情,很狗血,但只有真正身臨其境的人才能體會,他所帶來的心靈上的安慰,是多麼的重要。或許,看到往日闖禍不斷,像是永遠也長不大的李傲行,突然嚴肅、成熟起來,這本身就是一種很震撼的體會吧。
不得不說,就連楊萬里有時都會覺得,林笑的突然離開,在某種程度上反而成就了李傲行。失去了遮風避雨的倚靠,固然要承受一時的傷痛,但沒有了界限的束縛,反而能飛翔的更高、更遠。
只是,就連村長都沒發覺,在李傲行悄悄成長起來的背後,最重要的那個人,卻正是林笑!這種命運的暗中糾葛,無人察覺,在時光飛逝中,拉扯着二人走向一個未知的終點。
“村長,笑兒哥說過,無論什麼情況下,我們都要堅強。我不會讓他失望的!”李傲行高高地擡起還帶着稚氣的臉龐,雙眼中滾動着晶瑩發亮的**,卻堅持着沒有讓它們落下。
不但是他,就連身旁的石敢當等人,臉上也無不散發出一種名叫“堅毅”的光彩。或許,成長起來的,遠不止李傲行一個人吧。
“是啊,你們要懂得一件事,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但唯有如此,纔會真正顯出相聚的寶貴來。去吧,讓鐵柱安排你們的崗位,好好的戰鬥下去,等林笑回來。”村長用力的依次拍打着衆人的肩膀,動情地說道。
只是,在這刻,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個熟悉的人兒啊,他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