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長街,輕風,空靈。
街道上樹葉雜亂,人影婆娑,空氣中瀰漫着一種空寂的蕭然氣息,來往的行人無不行色匆匆,不少人還以袖子遮住臉面抵擋住這輕風的吹拂,快步的向街頭或街尾行去
夜漸離一路經歷風霜、日夜兼乘、披星帶月,經過數日後纔來到了這座小鎮,這條街自然是這座小鎮的主街;本來他是可以騎馬的,可惜他卻不願意騎馬,有兩個原因:一來他除了黑風外竟然再沒有興趣騎馬,當然這是最重要的原因,而二來嘛他也想熟練先天罡氣第五層的運用,當然、這第五層他實際上早已融會貫通,但是他現在卻是要熟悉第五層真氣運行的經絡,已好方便去衝擊第六層。
主街很長,他身穿一身白衣風神俊朗,與來往匆匆的行人擦肩而過,他的恬淡緩行與行人的來去匆匆自是成了鮮明的對比。對此,疑惑的不僅是他,還有睜眼望他的行人。
他正繼續走着,突然被一老者拉住,那老者虯髯濃眉,雖是身形佝僂,那雙眼卻仍是炯炯有神,他正疑惑間,那老者開口道:“小哥怎還不快步行回家去?”
夜漸離驚愕,道:“老丈,爲何你們來去匆匆?”
老者一臉焦急的拽着他的袖子向前行去,一邊道:“小哥應該是纔來七葉鎮吧?難怪你不知道最近咱們小鎮時常有怪事發作,而且是在傍晚到天黑時這一時間段頻頻發生!”
看那老者焦急的拉着自己向前行去,又聽老者用那毋庸置疑的口氣說着怪事,夜漸離立時來了好奇心,便任由佝僂身體的老者拉着自己向前行去。
老者的家實際上就是一破舊的小茅草屋,屋內面積不過十方,一張桌子兩條板凳已佔了不少空間,在桌子旁邊只有用茅草鋪就了一個窩,那窩看似是個人形,想來這就是老者度日之處吧。
屋門封上,桌上油燈燃起,夜漸離與老者正坐在板凳上。
夜漸離道:“老丈,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心裡確實很好奇,幾乎都忍不要在瞬息間弄清楚整個事件的原委。
老者神色一陣飄忽,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個酒壺,揭開蓋子後一股濃濃的酒香飄散在空氣中,茅屋內頓時被好酒佳釀的淳香給充斥,美美喝下一口後,老者才道:“近幾個月以來,這個小鎮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發生流血事件,每次都是傍晚到天黑的時間段,我們也分不清那人究竟是人是鬼,暫且將之稱爲人吧!”
說到那人的時候,老者的眼裡閃過驚駭的恐懼,又喝了一口酒後壯了壯膽,續道:“那人一身黑衣,頭帶斗笠,手提一柄長槍,如風馳而來,在鎮上某家人發出一聲慘叫後,他又如電掣而去,整個人就是一個真正的鬼魅一般,駭人驚魂!”
聽着老者說的神神叨叨的,夜漸離不由大皺眉頭,卻還是問到了關鍵點上:“老丈可知那柄長槍有何明顯之處?”
老者道:“沒有,就尋常的一種槍,通體黝黑,並無明顯之處!”
夜漸離道:“在下觀路上行人匆匆,今天莫不是那怪人尋事的一天?”
老者道:“不錯,今天正是五月初一!正是那怪人前來尋事的一天!”說罷老者似是心有餘悸般瑟瑟而抖,不得以又是“咕嚕咕嚕”的灌了一大口酒,雖臉色暈紅,但其眼神深處的恐懼還是騙不過夜漸離的眼神
。
夜漸離忽然起身,拿起泣血劍,道:“如此,在下便去會會這殺神!”
夜漸離這一舉動立時遭到了老者的阻攔,老者臉色發白,牙齒雖是“咯咯”大顫,卻是聲正圓腔吐字十分清楚:“小哥一看就是武林中人,小哥這份心意老朽代鎮上人謝過,但卻不希望小哥去冒險!”
夜漸離頓住身形,詫異道:“爲何?”
原本在他心裡認爲:那人有難,而去幫他時,那人一定會感激不已,並且積極支持他去,爲何這位老者雖然感激,卻不希望他去?難道他希望他們全鎮的人都被殺光?
老者遲疑了一會兒,象是想到了極其恐怖之事般臉色青白變幻不定,半晌才道:“我們並不是沒有請過高手專門來獵殺他,但卻都無一例外的被他殺了,而且……其死狀卻是極其恐怖!”
死狀究竟有多恐怖,夜漸離已能從老者眼中那驚駭的神色裡看出來了,但他卻不會改變主意,他還是要去,因爲他是夜漸離!
夜漸離走了,從大門走的,拿着那把華麗的長劍走了,但他走的卻是十分溫柔,外面本在呼呼吹着狂風,但小小的茅屋內卻絲毫沒有狂風肆虐過,因爲他走時亦將門關了起來。屋內油燈燈油快盡,只餘下爲虯髯濃眉的佝僂老者臉色陰晴不定,然後老者似是下了什麼重重的決心般,仰首猛灌了一口酒,然後“咚”的一聲將酒壺定在了桌上,而他的人卻是飛快的出了茅屋;他走的是如此的匆忙,甚至連那門也沒顧着帶上,狂風吹進,門“吱吱呀呀”的發出嘶聲似是隨時都會被吹爛一般,屋內酒壺孤寂傲然而立,似是那不倒翁!那盞油燈已是殘年風燭,在狂風下向左一搖、又向又一倒,滅了!屋內開始變得寂靜,變得無聲。
天色又暗了不少,街道上人影空空,狂風呼號,亂葉狂飛,配合着暗黑的天空,是如此的不祥!是如此的難讓人心安!
老者的心裡確實閃過不祥,也確實很不安!這個時候、他基本上可以預見那俊俏小哥已經和那“人”交上手了!他也基本上可以預見小哥將會慘敗,慘敗之後的死狀也一定很恐怖,他是最怕這種恐怖的人!他也可以預見自己若是遇見了那“人”,那他的命便也徹底交代了。但他心裡卻還存着一份僥倖,他額上已有滾滾汗珠落下,眼中出現越來越濃的恐慌之色,但他的腳步是那麼的平穩堅定!狂風虐上他身,發雖飛揚臉如刀割亦沒能阻住他的步伐!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即使有身死的危險,也要爲那小哥收屍!
夜漸離確實已經與那黑衣人遇上了。
兩人相隔十丈而立,夜漸離白衣飄飄似那遠離塵世的謫仙,黑衣人一身緊身黑衣卻如那傳說中的嗜血惡魔,兩個就象是天生就是宿敵的人現在正站在各自的對面。
夜漸離遇到黑衣人時,黑衣人頭帶斗笠低頭疾行,夜漸離可以肯定黑衣人並沒有見到他,而黑衣人之所以停了下來,卻是黑衣人發現了夜漸離;那緊抓着黝黑長槍的手便可以證明!
離開中原幾個月,夜漸離不但身高發生了變化,就是其聲音也發生了不少變化,變得更高大、變得更神充氣足了!
夜漸離朗聲道:“朋友何方而來?又欲做何事?”
黑衣人頭依然沒有擡起,冷冰冰地道:“自來處而來,當然是殺人!”
夜漸離道:“朋友還殺的少麼?”
黑衣人依舊冷冷道:“不少,卻不夠!”
夜漸離沉默了,他發現這個人確實不能當作人,而應該將他當做神!殺神!只有殺神纔會嫌自己殺的人不夠、太少!半晌,夜漸離才道:“無論如何,朋友今晚是註定要白跑一趟了!”
黑衣人道:“你的實力很強,但是——”他話未說完,整個人卻如炮彈一樣彈射向夜漸離,手中長槍直取夜漸離中胸處“膻中”穴。
黑衣人果然夠毒!也夠狠辣!出手相當的快,亦相當的狠,其認穴之明更是相當的準!
但他註定要失望!
夜漸離的手只是輕輕一撩,泣血劍已出現在了手中,長劍在手夜漸離更是多了一股豪情,也更多了一份勝心;黑衣人來勢不減反增,眼看着長槍已經襲到了夜漸離身前,黑衣人突然一滯,手中精鋼所鑄的長槍似是軟了一般一連七抖,已是七朵槍花閃電般刺向夜漸離胸前下盤七出大穴,原來剛纔那竟是虛招!
如今這七朵槍花更是絕中之絕,黑衣人的出手已足夠快!但夜漸離卻比他更快,手中泣血劍斜上一刺忽又迴轉向右手下方,手腕一陣翻轉間,輕鬆地化解掉七朵奪命槍花。
黑衣人攻勢不減,手裡長槍似毒蛇吐信,或長或短,但卻無一不是陰損的殺招,而夜漸離整個身子卻是凌空飛起,然後又落下,然後又飛起,手中長劍亦是不斷的飄飛,凜然劍氣擊散着一朵朵槍花。
這一幕確實很象一位劍術高超之人在隨意舞劍一般,老者也覺得這確實很美!但他的整顆心卻是已提到了嗓子眼兒了,他可不敢將這當成舞蹈來看。
也確實沒有人敢當成舞蹈來看,因爲這確實是真正的生死打鬥,根本就疏忽不得!
夜漸離手中長劍忽然直挺挺的如刀一般斬向了團團槍花中的一朵,劍過之處,槍花果然破滅,隨着“當”的一聲響起,一劍一槍終於交擊在了一起,發出錚亮而刺眼的火花,響聲所過,長槍應聲而斷,泣血劍威勢不減,斜刺而上直削黑衣人頭上的斗笠,黑衣人本就爲自己的長槍突然折斷而心驚,這會兒這詭異的一劍更是讓他亡魂劇冒,狼狽的倒翻出去,落到了三丈之外急促的喘息不已。
夜漸離沒有追擊,而是好整以暇的矗立在那兒,靜靜的含笑望着黑衣人;黑衣人喘息過後,急促出聲道:“泣血劍?”
夜漸離微笑道:“不錯!秋末九月,金陵城外——”
夜漸離話未說完已住了口,黑衣人理解般道:“我們到鎮外去戰,這裡並不適合我!”
黑衣人說完將手裡的斷槍扔出,頭也不回的向鎮外掠去。
夜漸離回頭笑道:“老丈,小子謝過您的關心,您請回家等待,小子去去就回!您的老酒小子可是心馳神往不已!”
老者已從街道旁的一輛破車後走了出來,眼中帶着極度的不可思議,但黑衣人手裡的長槍被斷卻是很真實的事!又聽見夜漸離說話時中氣十足,膽子也不由更壯了些,道:“小哥請速速而歸,老朽那沉埋了近四十年的女兒紅也是該有人分享了!”
夜漸離含笑掠向鎮外,老者木然的看着他離去,直到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時,老者才轉過身向回走去,他的背似不是先那麼佝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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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