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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將軍府。
劉策端坐大堂之上,下方兩側站立着本地各處門閥豪紳的主事,此時他們各人心裡只打鼓,不知道這位年輕的軍督究竟想幹什麼。
他們一早就接受到劉策通知,讓自己辰時務必到將軍府集合,否則後果自負。
劉策翻閱一陣文冊,在晾了他們一陣後,這纔開口說道:“其他廢話也不說了,今天召諸位來就是一句話,徵餉。”
府內各人一聽,頓時心裡打了個寒顫,心道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然而讓他們出餉心裡還是萬分不樂意。
見衆人不說話,劉策冷笑一聲說道:“怎麼,你們都不願意嗎?還是說要本軍督動點特別手段?常陽那邊的消息你們也該知曉一點,說實話陸逆這做法倒是給本軍督指明瞭一個方向,本軍督也不介意效仿一下。”
衆人聞言,頓時是面露懼色,那常陽一夜之間十二門士族全家被抄,另有五門家破人亡斷絕香火,這才幾天時間?自己難道也要步他們後塵麼?
一想到這兒,一位盧姓商人立刻出列對劉策恭敬地說道:“軍督大人所言不差,當兵豈能無軍餉器械?在下願意出資一千兩白銀聊表心意。”
有了盧姓商人起頭,其餘各人也紛紛“慷慨解囊”,你一百兩他二百兩,我豪爽些就給五百兩,廳內沉寂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了。
“哼~”
劉策和葉胤同時冷笑一聲,都對眼前這一幕嗤之以鼻。
終與等他們安靜下來,劉策起身放下手中的筆,拍了拍手,但見外面進來幾名親衛擡着幾個大箱子放在府廳中間。
“打開。”劉策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幾名親衛聞言將這些箱子一箱箱打開,入目所見盡是些奇珍異寶琳琅滿目,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然而這些世閥豪紳見到這些都不由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出聲。
只見劉策緩步走到這些箱子邊上,隨手拿起一尊玉雕的佛像,捧着它朝這些世紳面前轉了圈,然後丟回箱子裡對他們說道:“這些,是你們拿來孝敬本軍督的!本軍督估算了下這些箱子裡寶物價值不低於五十萬兩!”
隨後,他又來到主案前,取過剛行記下的軍餉捐贈的冊子,舉着它又跟他們說道:“這些,是你們所謂的軍餉,合起來一萬二千七百七十五兩!”
說完他把冊子重重往箱子裡一甩,然後厲聲問道:“我就想問一句!你們!難道沒發現自己很無恥,很卑鄙麼?!”
“軍督大人恕罪,小的知錯,小的知錯……”
眼見劉策發怒,這些士紳嚇得立刻跪在地上開始作揖求饒起來。
劉策冷哼一聲回到桌案上,繼續說道:“看來指望你們這些人有自覺性,本軍督還是太想當然了,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本軍督要給你們先立下軍督府的規矩。”
衆人一聽,馬上止住求饒哀嚎,豎起耳朵仔細開始聽劉策接下來所說的話。
“即日起,你們治下所有產業以及所得收入三日內必須全部到本軍督地方報備,介時自會有人去查證你們所言,敢有瞞報或偷稅漏稅者,慎刑司內會給你們留一間空房,不要以爲本軍督只是說說而已……”
“嘶……”衆人一聽,只覺背後一陣發涼,慎刑司什麼地方前往漢陵做買賣的回來後可沒少傳進耳朵,只要進去的人最低要是不少層皮出來,那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說自己去過慎刑司。
“另外,將多年積欠的軍餉一併交上,七日爲限,過後不繳者一律按軍法從事,不要懷疑本軍督不會對士紳動手,如果你們這麼想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嗯,暫時就這兩條,你們可有什麼意見?趁現在趕緊提。”
“軍督大人……”劉策話音剛落,一個士族官員立刻出列說道,“本朝明律是一向優待士紳啊,您這麼做等於是和我大周律法背道而馳啊!”
葉胤聞言立馬替劉策說道:“這位大人,此言差矣,本朝優待士紳是不假,但可否有明律指出士紳可以免除稅賦?不才自小就開始學習大周律法,怎麼也沒找到有這一條,莫非是不才疏漏了?”
“呃……”那士族官員聞聽葉胤所言,立馬眼珠子轉了幾圈,然後硬着頭皮說道,“如果還要交稅那還算什麼優待士紳,大周立國以來一直都是如此啊……”
葉胤輕聲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本朝優待士紳實是爲了爾等能多爲百姓,多爲朝廷出一份心力,
而不是貪圖享樂覺得自己就一定高出庶族一頭,在這份特殊優待的背後所需承擔的責任和義務遠比普通百姓要重的多,
因爲你們得到了無數百姓享受不到的禮遇和生活,但這些卻又是那些百姓替爾等繳納苛捐雜稅換來的,
請諸位大人捫心自問下,換做你們是普通百姓,替士紳繳納了那些沉重的稅務,最終卻連頓溫飽都填不了,長此以往下去,你們會甘心麼?
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才只是希望堂內諸位能盡一份自己的職責,拿出一分士紳該有的豪爽出來給天下人看看,用最真實的行動告訴他們,我們士族並沒有白白享受這些待遇,是有所付出的!”
葉胤這一番話說的堂內這些士紳是熱血沸騰,大家齊齊望向那個溫文儒雅、個子不高,而且體格瘦弱的少年郎,頓覺十分慚愧。
“軍督大人,我等知錯,請您放心,在下一定會謹遵將軍府規定,按時把積欠的軍餉已經自己的產業上報。”
“我等也是……”
很快廳內達成了一致,紛紛對劉策表達了衷心,於此同時還當場獲得捐贈八十萬兩白銀的承諾,倒是一筆額外收穫。
待那些士紳離開後,劉策嘴角略帶一絲笑意的望向葉胤,久久不說話。
葉胤被劉策一直盯着看有些不自然,終於忍不住出口問道:“軍督,不才哪裡做的不對麼?爲何你一直這樣看着不才?”
劉策搖搖頭道:“葉公子啊,你真是令本軍督刮目相看,三言兩語之間就將這些一毛不拔的士紳說的主動願意配合本軍督,這倒讓本軍督省下不少事,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
“哈……”葉胤輕笑一聲,“軍督過獎了,事實上這些士紳哪會這麼甘心願意拿出資產捐獻給軍督用作軍餉?
只是先有常陽徵糧血案在前,且懾與軍督威名,但又想維持自己身爲士紳的面子不願輕易屈服,
不才只不過給他們一個漂亮的臺階下罷了,至於以後,軍督還是要多派人督促,畢竟這些人都是此一時彼一時……”
劉策點點頭:“你說的倒是有理,不過……”
說到這兒劉策起身直勾勾盯着葉胤,然後嘴角一撇說道:“每次聽葉公子笑,不知爲何我總能聽到女人的聲音。”
“哈……”葉胤聞言再次笑道:“看來不單是父母和兄長他們幾個,就連軍督也發現了?
但抱歉,不才是純正的男兒之身,只是常年服用這些藥丸導致嗓子有些尖細,
而且由於情緒不易過多激動導致有性命之憂,因此生活行爲舉止一切皆在向女子靠攏,難免會給人造成誤解,有時甚至不才自己都分不清自己雌雄,
所以給軍督大人造成的困擾,還望多多海涵,當然,如若不才真是女子倒挺願意對軍督大人以身相許。”
劉策聞言苦笑着搖搖頭:“好了,玩笑話罷了,葉公子莫要在意,接下來是不是該繼續談談關於常陽的戰略了?”
葉胤仔細想了想說道:“如果不才所算不差,黃敢所部兩萬大軍應該已經快到常陽峽谷了吧?”
劉策取出一份幽州地形圖觀望一陣,然後點點頭:“沒錯,算算時間,也就在這幾天了。”
葉胤眼眸一閃:“敢問軍督你覺得黃敢能一舉拿下常陽麼?”
劉策眼眸一睜:“如果早幾天或許有機會,但現在,恐怕難了。”
葉胤問道:“然黃敢所部戰力兵備遠比劉堯所部要強,爲何還會戰敗?”
劉策搖搖頭說道:“現在陸元嶺已經有所準備,黃敢所部兩萬先鋒恐怕要重蹈劉堯覆轍。”
葉胤手中佛珠一甩,對劉策說道:“如此是否該派直屬軍前去支援呢?”
劉策嘆道:“本軍督已經命武鎮英部六千兵馬出發了,希望黃敢能堅持到武鎮英趕到爲止。”
……
“陸守備,末將想聽你解釋下,爲何要對治下百姓這麼做?”
守備府內,白悅不顧衆人勸阻,徑直衝入堂內質問起陸元嶺關於他“徵糧”所做的一切。
陸元嶺還未說話,邊上的蘇敬山立馬吼道:“放肆,一個小小的義軍將領,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放厥詞?立刻給我滾出去!”
白悅聞言對蘇敬山淡淡說了句:“末將是在跟陸守備說話,還請蘇指揮使莫要出言阻擾。”
“你……”蘇敬山當場就要發作,卻被董天珂一把按住,對他搖了搖頭。
“唉~”面對白悅的質問,陸元嶺面露痛苦之色,眼角掛着一行清淚,拉住他的手說道:“白將軍,你真的以爲我願意這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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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我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去搶百姓的糧食,不信你可以去問問我治下的軍民,平日裡我待他們怎麼樣?他們有沒有受過半點委屈?
可白將軍啊,我可以捱餓無所謂,但我麾下數萬大軍怎麼辦?他們也跟着我捱餓麼?如果他們軍心渙散甚至背叛與我,那誰來抵禦軍督的兵鋒?
你想想看,如果軍督將幽州這最後一股反抗勢力消滅,那幽州會怎麼樣?徹底陷入他統治的暴政之中,百姓將永無寧日啊!
白將軍你明白麼?我這麼做比你還難受,我現在心裡都是痛的厲害啊!”
白悅見陸元嶺滿臉淚痕,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心中那股怒火早已被熄滅,開始思慮猶豫起來。
“噌……”
忽然陸元嶺抽出自己腰間寶劍遞向白悅哭着說道:“來吧,白將軍,你殺了我吧,這樣你和我也能好受些,然後把我的人頭交給軍督大人就能結束這一切痛苦,但你一定要替我勸他放過幽州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