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淒厲的哀嚎響起,令人毛骨悚然,劉策拔出刺入流賊胸膛的槍尖,隨後一甩,槍上血滴四處散落,地上十幾具流賊屍體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個沒死透的流賊正不斷扭動身軀喘着粗氣。
楊開山站在最中央位置,擺着自認爲的最威風的造型,肩膀上架着厚重的鬼頭刀;一旁的楊又懷饒有興趣的轉動着手中鏈錘把玩,嘴角掛着笑意;馮英則護在慶嫂寶兒身邊,此刻握緊銅錘的雙手終於鬆開;慶嫂則將寶兒擁在懷中,用手遮住她雙眼,生怕她見血。
劉策擦拭完槍頭,朝前方的騾車走去,經過楊開山身邊時不知道從哪裡摸出根乾草塞入他嘴角,楊開山沒反應過來,就這麼叼着乾草單手插腰面帶笑意看着騾馬車上的袋子。
在一起十幾天時間,一行人逐漸熟悉起來,氣氛也沒有之前那麼尷尬。這次眼看快斷糧,劉策主動提議客串次土匪打劫流賊運輸隊,經過兩天打探,才抓住這麼一次勝算較大機會——成功襲擊了十二人的運糧隊。
“嘖,都是土豆,紅薯,還有些白米,呦!快來看,還有半包鹽,看來起碼幾個月我們肚皮就不用擔心了!”楊又懷迫不及待的打開車上袋子,裡面都是些目前急需的口糧。
“虎子!”劉策大喊一聲,從邊上樹林裡躥出個約摸十三、四歲的少年,穿着一身青布短衫,光着膀子,手中提着根梅花棍,長得虎頭虎腦,眼睛死死盯着劉策,不一會兒開口道:“老子要不是拉稀,這些人早趴下了……”沒等他說完劉策上前就是一腳,把他踹倒一旁。
“別貧嘴,趕緊把東西收拾下,上路了!”劉策對這傢伙也是頭痛。
這個叫虎子的真名劉虎,是本地某個地主家少爺的僕人,由於喜愛舞槍弄棒,長得比較結實。流賊攻破高陽城後,當地大戶地主也遭了殃,虎子僱主全家老少都被殺死,只有自己僥倖逃過一劫,四處逃難,數天前他和一羣難民被一隊數十人流賊圍截,幸好劉策一行人經過殺退了流賊救下了他們,於是劉虎就這麼死皮賴臉的跟着,劉策楊開山見他身體壯實,也就收留他一起上路。不想這傢伙不是個安分的主,沒事總愛吹牛胡侃,真正到見血的時候立馬躲的無影無蹤,等危機過後,生又龍活虎般的出現在衆人眼前自吹一番,搞得劉策他們也是一陣無語,好在除了膽小外,其他倒也中規中矩,沒做什麼出格的事,讓他幹嘛就幹嘛,由於愛侃,也常逗的衆人哈哈大笑,就連寶兒也難得被他逗弄的露出笑容。
虎子熟練的將車上十幾袋糧食捆紮好,扛起兩袋裝到慶嫂的車上,隨後又撿起地上流賊掉落的兵器扔在車上,拿起趕馬用的快鞭坐上騾馬車,在空中用力一甩,“噼~啪~”破空聲響徹天地……
“看我馬踏連營,勢破流賊!”虎子吹噓完就駕着騾車一路前行,馮英在身後策馬跟着,滿是刀疤的臉上不住一陣抽動,楊又懷提馬來到劉策和楊開山身邊:“你倆收了個什麼貨色進來?”
“作孽啊……”楊開山面對堂弟吐槽良久吐出這麼一句,劉策也是無奈,這劉虎真是個活寶級人物,不過這亂世還能這麼“無畏(沒心)、樂觀(沒肺)”,可見他心理素質也是強的一匹。
“楊哥,老馮,前面有個莊子,好像有人,我前去打探下,可以的話我們今晚就在那休息一晚。”約摸行了兩個時辰,遠處一座莊子浮現眼簾,冒着炊煙,劉策打算去打探下,對楊開山和馮英說道。“我陪你一道去吧,劉哥。”楊又懷這幾天相處下來對劉策好感也大增,知道劉策比自己大幾天,便也劉哥劉哥叫個不停。
“不必了,楊兄弟你們幾個找個僻靜地方先藏起來,慶嫂寶兒還需要你們照顧,我去去就回。”說完和楊又懷、楊開山等人抱拳,經過虎子車前時就這麼眯着眼望着他。
“幹什麼?你想幹嘛?”虎子感覺劉策望向自己眼神不懷好意,緊張的拿棍護在胸前。
“劉大將軍,現在你和我一道去馬踏連營吧。”劉策戲謔的看了他一眼嘲諷道。
“算了,本將軍就在這裡給你掠陣殿後,保你無後顧之憂,你就放心前……幹什麼……哇……放開我……老子不去!”沒等他吹噓完,劉策就一把將他提到自己馬上。
“劉兄弟,小心爲上,我們就在這河邊小樹林等你。”楊開山想了想劉策之前的話也有道理,慶嫂母女還是需要人照顧,以防不測,再說劉策這身手更是沒話說,之前自己不服,又和他比劃過,結果只能接十招就被他神鬼莫測的槍法逼得節節敗退,而他腦子也比自己幾個好使,此去應該沒什麼問題。
劉策載着虎子緩緩向莊子策馬行去,走近時,劉策下馬和虎子一道匍匐在一個小山坡後望去,見偌大莊子裡滿是人影浮動,從服飾來看應該只是流民,不像是土匪或流賊老窩。“在這呆着別動。”劉策同虎子打了聲招呼便悄悄繞過小山坡向莊子走去……
當劉策走到莊門口時,莊上的幾個人驚恐的朝內大喊,不一會兒幾十個手持各類器具,衣衫襤褸的流民在一個身披鐵葉甲手持長柄大斧光頭巨漢帶領下衝到莊門口,劉策取下背後長槍隨時準備應戰。
“一人一槍就敢跑莊子來搶劫!信不信老子把你脖子擰下來!”那光頭厲聲出列,站在最前面朝劉策望去,但看了一眼就楞住了,說了句“是你?”
劉策望着巨型身材的大漢,總覺得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正要說話,只見那光頭揮動斧子怒吼一聲,向劉策襲來。
劉策只覺的面前一陣狂風掃過,急忙退後數步避開斧勢,長槍一點回刺過去,那光頭側身一閃,槍身幾乎貼着面龐劃過,劉策見槍招失利,改刺爲掃,槍身朝光頭臉上掃去。不想那光頭雖然人高馬大可身子卻非常靈活,仰面一閃避開這一掃,劉策這一槍再次揮空,但見光頭斧勢一掃,橫劈過來……
劉策反手握槍,槍尖斜刺入地面借力躍起,避開這一致命一擊,落地瞬間一拍槍身,長槍順勢在空中幾個翻滾握入手中……
光頭大喝一聲,大斧再次側旋而至,劉策感覺這斧勢如同排山倒海般,不能硬撼,槍身迅速橫在腰間旋轉而退,待斧勢減弱,再次一槍刺出,不想那光頭不可思議的止住斧勢將斧頭朝胸口一擋,只聞“叮”的一聲,劉策和光頭各自退後數步,看的周圍流民目瞪口呆……
“別打了,住手!”就在劉策和光頭欲再次交手之際,莊口傳來一聲呵斥,只見一名身着皮甲的青年手提一把銅長刀,身旁跟着一個腰掛寶劍的青衫客,留着一縷漆黑的山羊鬍,約摸30歲年紀的人一道朝這邊小跑而來。
“是劉兄弟!太好了你還活着!”那長刀青年驚呼一聲,神色滿是激動,劉策一看也楞住了,這人正是之前一起在厚土堡抵禦流賊的郭濤。
“瘋子,你不認得這是劉策麼?自己人幹嘛還大打出手?”郭濤對光頭埋怨道。
劉策這才認出這光頭正是和自己一個營帳下的封愁年,難怪那麼眼熟只是沒了頭髮一時認不出來。
封愁年冷哼一聲:“誰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和流賊一夥的,就算不是,你忘了那一路上的潰兵比流賊還狠麼?好不容易有個安身地方,萬一流賊再殺來我們都得玩完。”
“那是別人,劉兄弟我拿性命保證不是這樣的人!”郭濤駁斥道,“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當日要不是劉兄弟帶領我們幾個,恐怕早死在堡裡了。”
封愁年和郭濤你一言我一句互懟,而郭濤身旁的那名青衫客卻手按寶劍,一言不發,觀察着劉策,而劉策也看向他,此人儀表堂堂,臉上肌膚微微發黑,但身上卻十分整潔,在這亂世十分難得,仔細一看,劉策發現他跟前世張涵予演的宋江盡然有七八分的相似。再看這裝束劉策知道此人絕不是逃難的流民,而是某個士族子弟不知因何緣由淪落此地。
“好了,瘋子別吵了,讓劉兄弟進來吧!就他一個人你還怕什麼?”見再這麼和封愁年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郭濤索性退一步,想法先讓劉策進來再說。
“我還有幾個兄弟隨我一道,也讓他們一起進來吧。”劉策不等封愁年回話,就朝土坡後面大喊一聲,“虎子!出來吧!”
莊前流民聽劉策一喊,神情一變,紛紛手持各色器具嚴陣以待,卻見土坡後竄出一個拉着騾馬虎頭虎腦的少年,且只有一人,這才鬆了口氣。
“去將楊開山他們叫來吧,今夜有地方住了。”劉策對劉虎吩咐道。
“好咧,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虎子裝模作樣的拍拍胸膛,看了眼封愁年一眼後,翻身上馬,一路搖搖晃晃的向來時方位而去,郭濤衆人看着總覺得他會摔下來,十分不靠譜。
“等等,我好像沒同意讓你們進來吧!”見衆人無視自己,封愁年倔脾氣又上來了,還想和劉策再打一場,其實他心裡已經知道劉策不是流賊,也不是失去約束開始作亂的潰兵,只是他心中有個結,在營帳中一起待了一年,封愁年總覺得自己武藝最高的,就算曾從嚴這個老兵都不是自己對手,就是一直沒和劉策交過手,剛纔一番打鬥,覺得暢快淋漓,但還不過癮,很想再打一場,他也沒其他興趣,最喜歡兩件事就是喝酒和比鬥,身上這套鐵甲還是逃難路上一人一斧衝進流賊羣中殺死一員流賊將領奪來的……
“我說瘋子。”劉策發話了,“先將人安頓好,回頭我好好陪你練練。”劉策也同樣被封愁年武藝震撼,一個營帳中,劉策也自認爲除了曾從嚴和封愁年外無人是自己敵手,但沒想到封愁年這麼勇猛,再交手也未必有勝算。
“好,就這麼說定了。”封愁年聽完劉策的話,總算鬆口了,郭濤趕忙上前拉着劉策:“陳慶徐輝他們也在,一起見見吧。”
“不急,先等虎子把人帶來再進也不遲。”劉策擺擺手,望着遠方,不一會兒三匹騾馬和二輛馬車緩緩朝莊口駛來。
那青衫客望着劉策,依舊沉默不語,但眼神中已經有了些許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