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總算有肉吃了。”
劉策將那條死透的巨蛇從槍尖取下,坐在火槽前開始用槍頭把蛇皮割開,取出蛇膽丟在一旁,然後將蛇皮整條扯了下來,用槍尖刺入蛇身軀在槍桿繞了幾圈後就放在火槽上開始燻烤。
那婦女趕緊把女兒拉入懷中,對着劉策千恩萬謝,那三個大漢也一時回不過神來,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說,你小子還真是有點意思,跟其他官兵不一樣……”那虯髯大漢望着火槽前的劉策嘀咕了一句,劉策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都別裝死了,過來坐吧。”隨後對那對母女招招手,示意他們也過來……
三人忍着疼痛攙扶着坐到火槽前,劉策將他們的兵器放在自己腳下,在不能證實自己判斷前,他可不相信任何人。原來劉策在石像後目睹三人給他們母女盛飯後後,改變了看法,決心先制住他們再做打算,本來心裡也沒底,只想趁其不備刺傷後奪米而去,可不想失敗變成了圍鬥,好在自身實力過硬,加上對面三人在這地形,武器配合施展不開,才僥倖取勝。
劉策和他們三人一番交流後才知道這三人原本的確是流賊中的靖冰,那虯髯大漢叫楊開山,小七是他的堂弟叫楊又懷,刀疤臉叫馮英。流賊攻佔高陽城後,在城內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三人實在看不下去就去找頭領理論,意思是隻搶大戶,不殺平民,但被頭領呵斥出去,還言語威脅了番。三人越想越氣,索性趁押送糧草之際殺掉運糧隊官,趁亂奪走幾袋白米和數匹騾馬揚長而去,途中遇到正被土匪追趕的寶兒母女,索性打退了土匪將他們救了下來,那寶兒母女就這麼一直跟在自己三人身後近一個月。
楊開山講完這一切,隨後向火槽裡丟了兩塊乾柴,忿忿不平:“官兵軍紀敗壞,流賊殘暴無道,苦的都是些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
楊又懷聽後,點點頭:“流賊殺百姓!官兵也殺百姓!這還有沒有天理?”頓了頓,看了劉策一眼,見他神色不變,便繼續道:“要不是官府不斷壓榨,苛捐雜稅數不勝數,農民辛苦一年吃不飽飯,還反欠一堆債,一輩子都還不起,這時候不當流賊還能幹什麼?”
馮英一直沉默不語,但眼神卻透露着對官府以及官軍的不屑,在他看來流賊固然可恨,但官兵又何嘗不是如此,流賊乾的勾當,官兵同樣幹過,望着劉策,捂了捂還微微有些作痛的小腹,馮英緊緊握緊拳頭……
不一會兒,蛇肉烤半焦,廟裡散發一陣肉香,劉策拿起來手指在蛇肉上掂了幾下,然後撕下一截吃了起來,隨後把肉遞給寶兒母女……
劉策起身看了眼地上的米飯,暗自說了句“浪費。”隨後便撿起地上的大鍋架上,提着米袋對楊開山他們說道:“出去打點水,先吃飽再說。”隨後把兵器踢還給他們……
楊開山三人也是一愣,不知道劉策葫蘆裡賣什麼藥,還在猶豫要不要把兵器撿起來……
“把兵器都拿起來吧,我只要小半袋米。”劉策看着他們臉色緩緩答道,“我勉強相信你們,因爲那母女跟了你們一個月都還在,說明你們幾個還算有些人性。”
聽完這些話,三人才趕忙把兵器拾了起來收好,望着往鍋裡倒米的劉策,楊開山開口說道:“小兄弟,我看你身手不凡,不如結個夥,這兵荒馬亂的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大哥,你怎麼能相信官兵,你忘啦,我們當初爲什麼加入流賊……?”楊又懷拉着楊開山阻止道。
“你閉嘴,這位小兄弟和那些官軍不一樣,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們幾個現在還能站在這兒說話麼?”楊開山把手一甩,“更何況多一個人就多一份保障!老馮,你說句話,杵在那幹什麼?”
馮英依舊站在一旁不說話,但看向劉策的神色已經緩和許多……
劉策聽着他們的對話,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就見寶兒走到他跟前,怯生生的把吃剩的蛇肉遞給他,眼裡露出一縷懇求的光芒。劉策彎下腰,撫摸着他有些發白的臉龐,心裡似乎被什麼擊中,這才明白自己爲何如此冷漠,只因說到底他從來就不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一員,才能冷眼面對這個世界殘酷。望着眼前這個可憐的女孩,這麼小年紀就有這種遭遇,實在令人痛心,“官爺,我知道你是好人,楊兄弟他們三個也是好人,就一起作伴吧,也好有個照應……”婦人提起勇氣同劉策說出這番話,她十分明白劉策和楊開山三人要是合夥,自己和寶兒就更添一分安全。
劉策沒說話,就這麼撫摸着寶兒的臉龐,良久彷彿下定什麼決心,起身對那婦人道:“你怎麼稱呼?”“婦賤名不足掛齒,逃難之前大家都叫我慶嫂……”“慶嫂,麻煩你燒水煮飯,讓我們先吃飽再說。”隨後回身對楊開山他們抱了抱拳:“在下劉策,前雷霆軍下屬四團鄧字營長槍手,既然楊兄弟你邀請,那劉某就同你們一道在這亂世裡相互扶持,但我醜話說在前面,奸**女,濫殺無辜,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一聽到“雷霆軍”三個大字,楊開山三人不由倒吸口冷氣,怪不得這小子年紀輕輕槍法卻十分精湛,之前楊又懷等人還不服,認爲劉策純粹僥倖(事實上的確僥倖)取勝,現在看來人家確實有本錢。
“好,既然劉兄弟願意一道,那再好不過,我們三人生平最恨的就是那種雞鳴狗盜之輩,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楊開山拍着胸脯吹噓,胸前甲葉被震的嘩啦啦直響,其餘二人見楊開山如此也向劉策抱抱拳,不情不願的答應下來。
慶嫂一聽讓自己燒飯,立馬給火槽添火,隨後又把水袋剩餘的水倒進鍋內,開始觀察火勢,寶兒就坐在慶嫂邊上一起望着槽內柴火噼裡啪啦的燃爆聲。
慶嫂這才覺得安心些,逃難結隊的人最怕自己是累贅會被人隨時拋棄,現在劉策給了自己活幹,總算有了用處,自己和寶兒也許能活下去。
廟內各人吃罷早飯,休息了一陣,就向外走去,開始新的一天生存之旅。劉策來到一匹騾馬旁,看着馬背上三四個袋子裝的鼓鼓的,打開其中一袋,發現裡面全是沙土,抓了一把笑道:“呵,幾袋白米隨我拿?”
望着劉策戲謔的眼神,楊又懷臉憋的通紅,我怎麼知道你當時會不會對慶嫂他們下手,就是把你騙出去好趁機給你來一刀……
劉策將這些裝滿沙土的袋子全部丟掉,跨上一匹騾馬,這才發現這騾馬和軍中戰馬一樣都屬於半邊馬蹬,馬鞍也只是隨便幾塊棉布拼湊而成,好在自己這副身軀練過馬術,也不至於出醜。
楊開山等人也跨上騾馬,慶嫂和寶兒只能跟在後面,劉策一見,問道:“她們母女就這麼跟着?”
楊又懷道:“她們不會騎馬,只能這麼跟着,還有什麼辦法?”
劉策想了想,翻身下馬望了眼廟門口邊上一輛破舊的平板車,向馮英借銅錘,馮英猶豫一下,答應了他。
劉策跑到板車前,將它拉了過來,然後用銅錘固定了下已經鬆動的軲轆,“誰有繩子?”
衆人明白劉策在坐什麼,頓時對他好感增進不少,這麼心思縝密,照顧婦孺的人理應不會做出惡事。
馮英下馬取出兩條粗粗的麻繩,熟練的在車扶手兩旁固定打了倆死結,又找了根扁擔套在騾馬脖子上,一輛簡易的馬車形成了,做完這些馮英又固定了下軲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和劉策相視一笑……
慶嫂感激的對劉策和馮英鞠躬,和寶兒一道坐上了板車,劉策隨便拿了根柳條跳上馬車,一行人就這麼開始向前方行去……
“馮大哥看來對工匠十分在行啊。”眼見一路無聊,劉策一個月來很少跟人說過話,便和一旁的馮英聊了起來。
馮英冷哼一聲,但神情和之前廟裡相比已經和善不少,“我家世代都是鐵匠出身,論手藝在我家那邊還小有名氣,你們官軍的兵器不少還是我打造的。”馮英一臉自豪,其他不敢說,但打製器具方面他十分自信,只是官府視工匠爲下等不入流之業,無論自己兵器打造再精良也無法改善生活,只有士族豪紳無盡的盤剝,最終活不下去了才加入流賊軍中。
“哦,是麼?那有時間策倒要好好討教一番了。”劉策見他如此自信,知道和前世一樣,任何人在擅長的領域總會覺得高人一等,無論這個領域有多賤。
幾人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沉悶的氣氛也消減不少……
……
空曠的大道上,一輛豪華的馬車緩緩駛過,周圍數百身披鐵甲手持長矛的士兵有序的守在馬車兩側,最前方領頭一位穿戴虎頭銀光凱的將領雙眼炯炯有神,手持一杆重數十斤精鐵打製的長刀(參考演義關羽偃月刀形狀),端坐在一匹來自異域的高大戰馬上,身後一名小卒舉着一面白色打底,邊緣襄紅的旗幟,旗幟上一個大大的“薛”字引人矚目!
馬車內傳出一聲幽怨的嘆息,彷彿對自己的未知命運感到茫然,馬蹄繼續在泥濘的大道上顛簸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