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晉修撇撇嘴,對江博的話不感興趣,他煩燥的,也並非是林筱。
但江博卻興致濃厚,他頎長身軀往沙發裡一靠,翹了腿,眉宇含笑,調侃地說:
“晉修,你說你忘了什麼不好,非要忘了這半年的事。告訴你吧,這個能幫你的人,是楚楚,她有超能力,不僅能看透人心,還能控制人意念,這一點,當初還是你自己發現的……”
“楚歡?”
墨晉修俊臉倏然變色,剛纔還漠然的眼神一瞬變得犀利,線條硬朗的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他說,楚歡有超能力。
江博很滿意他這震驚的表情,他哈哈地笑了幾聲,重重地點頭,看着上半身前傾,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墨晉修,說:
“不錯,就是楚楚,只要她用超能力控制林筱,她就會老實的交代一切,所以說,你根本不用煩惱。”
“把她說得那麼厲害,那你一開始爲什麼不讓她用超能力去審林筱?”
墨晉修很快地就恢復了正常神色,前傾的身子也重新靠回沙發裡,眸底的犀利掩去,一片深不見底的暗。
江博斂了笑,眉峰輕輕皺起,盯着墨晉修看了幾秒,疑惑地說:
“晉修,我覺得你這人很奇怪,就算你失去了那幾個月的記憶,忘了楚楚,可是,我都告訴了你,你當初很愛她,爲了她曾經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你應該很理智的去對待她,而不該像現在這樣,一提到她,你就一副恨得牙癢的表情。”
墨晉修抿脣不語,心裡卻因爲江博的話而疑惑,他也覺得很怪,爲什麼聽見楚歡的名字就覺得討厭。
按江博說的,他真不該這樣的態度對楚歡。
如果,他真的在失憶前很愛楚歡,那他就算忘了她,也不該留有討厭的意識。
他想了許久,覺得這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根本沒有他們說的那樣愛楚歡,他們所有人,都在騙他,那個楚歡肚子裡懷的孩子,也是她用心計懷上的,剛纔江博說她有超能力,那她有這種能力。
二是他的感覺出了錯。
江博說,他一開始也是討厭楚歡的,有可能是失憶後, 他潛意識裡保存了最初對她的印象,這種可能性,幾乎爲。就算他最初討厭她,但後來愛上她,就不該還留有最初的印象,就算潛意識,也是後面對她的愛佔上風。
這一點若不成立,那就是,他對楚歡的討厭,是被人爲灌輸的……
“晉修,你發什麼呆呢,我說的是真的,你要是自己開不了口,我可以給楚楚打電話,不管你怎樣對她,你的事,她都一定會管的。”
江博眯起眼看着墨晉修,他今天從一進來就沒正常過,會不會失憶後有什麼後遺症,威爾斯教授和Allan前兩天已經回了D國,若是他真出了什麼問題,那還得讓他們來一趟A市,或者把這傢伙送到D國去。
“不需要。”
墨晉修冷硬的拒絕,他來這裡之前才把楚歡給惹惱了,這會兒打電話給她,她不一定就會答應。
再說,他自己的事,自己能搞定,那個林筱,不過是衆多愛慕他的女人之一,她心裡想什麼,瞞不過他。
他自然有辦法查出是不是她對自己下的藥,若是她,他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狠戾……若是她,他一定讓她付出百倍的代價。
“好吧,你不需要就算了,楚楚以前用超能力就每次被反噬,最嚴重的一次,還昏迷了三天三夜。不過,現在這個,審了一週,硬是一個字都沒撬出來,你要是今天讓他開不了口,我就只能找楚楚幫忙了。”
江博說着起身,帶他去審訊室。
墨晉修不悅地皺眉,頎長身影從沙發裡站起來的同時,嘴裡嘲諷的說着:
“你上次不是說什麼把楚歡當妹妹的嗎,既然知道她每次用超能力都被反噬,你還好意思讓她一個孕婦爲了你一個犯人使用超能力,這是哪門子的哥哥?”
江博被他說得一怔,而後揚了嘴角問:
“晉修,你這是關心楚楚嗎?”
“關心,你覺得我現在,對她可能關心嗎?”
他淡漠地瞪江博一眼,他只是指出事實罷了,怎麼會是對楚歡關心,先不說他現在聽見楚歡的名字就討厭,就憑着她這些日子對他的不管不顧,他心裡都還窩着一團火呢。
江博若有所思地以手託着下巴:
“嗯,我也覺得,你不可能對她關心,不過,你怎麼知道她懷了孕的?”
墨晉修眼前浮現出剛纔楚歡臉色蒼白而惱怒的模樣,目光閃爍了下,移開視線看向別處,答得僵硬:
“我來之前,在醫院碰見她了。”
可能是因爲江博說把楚歡當成妹妹來看,他沒敢說自己剛纔對楚歡做了什麼,抿了抿脣,又轉移話題說:
“不是要去審訊室嗎, 你還站着做什麼,走吧!”
江博不笨,不僅不笨,還一向洞察入微,對墨晉修又瞭解。從他那閃爍的眼神,和僵硬的語氣,以及故意轉移話題,走得太快的腳步等等,一系列行爲 ,都顯示着,他有問題。
出了辦公室, 他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墨晉修,眸光審視地盯着他俊臉,很肯定的語氣說:
“你是不是,又欺負楚楚了?”
墨晉修眉峰蹙了蹙,沒有理會江博。
下一秒,江博伸手抓住他手臂,阻止他繼續往前走,他自己則踏出一步,轉身,嚴厲的目光在他臉上梭巡,嚴肅地問:
“晉修,你對楚楚做了什麼?她肚子裡懷的可是你的孩子,你不會因爲那些所謂的緋聞就傷害她吧?”
墨晉修不悅地甩開他,迅速冷下來的臉色一點不比江博的好看,冷聲質問:
“那是她勾.引男人的證據,怎麼能是所謂的緋聞呢,她肚子裡若是懷的我的孩子,爲什麼不告訴我,還整整半個月,一次醫院都不去,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她也很愛我?”
江博不可思議的看着墨晉修,這傢伙,太不可理喻了,當初可是他自己讓楚楚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的。
“人家給你送湯,結果被你打翻倒了一身,你還讓她永遠不要出現在你面前,她敢去嗎?”
墨晉修‘切’了一聲,理直氣壯的爲自己辯駁:
“我不記得她,她也不記得我嗎?我讓她不要來就不來,她若是心裡真有我,別說我打翻一次湯碗,就是每天打翻她送的食物,她也會天天去醫院。”
他是病人,病人不是應該被遷就的嗎?
他生氣的,其實不僅僅是楚歡對他的不理不睬,而是楚歡人不去醫院,她和野男人接吻的畫面卻無數次擾他清夢。
江博被墨晉修這傢伙氣得不怒反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好:
“楚楚不傻也不自虐,她爲什麼要把自己一次次送到你面前讓你虐,晉修,你若是每見楚楚一次,都傷她一次的話,別說她不見你,就是她想去見你,我們也不會讓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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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醫院
婦產科,主任辦公室裡。
趙芸一臉驚訝的看着坐在椅子裡,眉眼低垂的楚歡,有些不敢相信的問:
“楚楚,你真的要做羊水穿刺?”
兩個月前,她和墨尚術,以及墨老爺子就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確定她肚子裡懷的,是不是墨晉修的孩子,墨家的後代。
那時,晉修對楚歡是無條件的維護,她自己,爲了孩子寧願簽下離婚協議書。
如今倒好,他們三個做長輩的相信她肚子裡的孩子了,晉修卻懷疑她和別的男人有染,而她自己,突然提出要做羊水穿刺。
聽到這個答案,她震驚之餘,心裡還生出幾許疼惜來,她知道,楚歡會做這個決定,是因爲晉修剛纔的懷疑,傷了她的心。
剛纔她跑下樓,就去了洗手間,把自己關在洗手間的格子間裡好半天,出來時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在格子間裡哭過,還是那種無聲的落淚。
她當時想安慰她兩句,但不等她開口,她就又扯起一抹笑,說自己沒事,不想來到主任辦公室,她第一句話,就是問做羊水穿刺,對胎兒有沒有影響……
楚歡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做出這個決定,並非衝動,而是她覺得最好的選擇,如今,她和墨晉修的關係越來越糟糕,那個林筱,不僅垂涎晉修,還要在墨宅繼續住下去。
她表面沒有表現出來,可心裡,就像破了一個黑洞,那個洞里長滿了焦急不安,隨着那個黑洞的不斷擴大,她滿心都被害怕和不安的情緒佔據。
換了平日,她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當初在M國的時候,她表明過自己的態度,她不會讓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傷害她肚子裡的寶寶。
若是墨晉修在那個時候懷疑她,她是寧願跟他離婚,也不會答應做這種羞辱性的鑑.定。
但現在,她害怕,害怕那個人會離自己越來越遠,他看自己時眼神裡的厭惡,語氣裡的鄙夷,與他對林筱說話時的那種溫和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上次,他因爲她和白狼的緋聞惱怒,後來對她的那番話,他說他會吃醋,會不安。
她現在親自體驗了這種不安,焦慮,她才真正的明白了,當初他的心情。
她知道,就算她解釋,他也不會相信,只能選擇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告訴他,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
對上趙芸關心的眼神,楚歡平靜地搖頭,淡淡地說:
“媽,我決定了。”
趙芸嘆了口氣,見她主意已定,又轉頭看向陳主任,接收到她的眼神,陳主任溫和地說:
“要不這樣吧,我們先做一下檢查,羊水穿刺不是隨時都可以做的,一般孕期16周到20周這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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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別墅裡
墨晉修白天的時候就給阿姨打了電話,讓她晚上給他做飯。
晚上,吃過晚飯,他上樓,走進主臥室,看着屋子裡多出來的綠色盆栽時,好看的眉頭不自覺的蹙起,不記得自己屋子裡這些盆栽是怎麼多出來的。
目光環視主臥室,室內的佈置和他記憶中有些區別,但不大,最顯眼的,就是那多出來的盆栽,和牀頭疊放在一起的睡衣,視線觸及的一瞬間,他心裡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那睡衣的主人剛剛相擁而眠過。
半月不曾回家,室內空氣裡,還隱約有着男女歡.愛過後的殘留氣息。
他走到牀前,漆黑深邃的眸子凝着疊放在一起的睡衣看了半晌,然後伸出手,彎腰,拎起上面的女式睡衣。
是楚歡身上的味道,淡淡地馨香,不是香水味,而是沐浴露和體香的混合,他大腦裡有關楚歡的記憶被全部刪除了,鼻子卻能一聞就判斷出這味道是她的。
心裡,那種空蕩的感覺莫名地,因爲手中的睡衣而減少了一分,更奇怪的是,自己分明討厭着楚歡,卻並不討厭這衣服上她的味道。
甚至,他的身體居然在衣服上這種馨香充斥鼻翼時起了一種微妙的反應,血液似乎因爲這種味道而流動得更快了些。
他抖開睡衣,這長度,穿在楚歡身上,也就是齊膝的位置,眼前浮現出楚歡穿着手中睡衣的畫面,出乎意外的清晰,他眉頭擰得越發的緊了一分,扔下睡衣,轉頭,走進衣帽間。
櫃子裡,他和她的衣服掛在一起,還是搭配好的,那些衣服全部都是品牌衣服,其中兩件,和楚歡今天穿的,是同一個品牌,只是款式不同。
從衣帽間出來,他又去了浴室,打開門,浴室裡沐浴露的味道頓時鑽入呼吸,和剛纔他從楚歡睡衣上聞到的味道,一樣。
墨晉修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把他家每一間屋子都查看了一遍,最後坐在書房裡,拿起書桌上的兩本書,一本是胎教書,還有一本,是有關ESP研究的。
他眉峰困惑的蹙起,拉開高級轉椅坐進去,整個人靠進椅背裡,閉了眼睛,任心緒,海浪般翻滾。
這別墅裡,到處都有她的痕跡,這代表着,過去的幾個月,她對他生活的影響,很大。
簡單的一本胎教書,和一本ESP的相關書籍雖然不能證明他之前有多愛楚歡,但至少可以證明,他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可爲什麼,他心底一丁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不知在書房發了多久的呆,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才思緒回籠,慢悠悠地掏出手機,看到來電時,眉心蹙了蹙,身子稍微坐正了一些,按下接聽鍵,懶散的開口:
“喂,爺爺!”
“晉修,你在哪裡?”
墨老爺子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語氣帶着三分威嚴。
墨晉修答了句‘在家’,老爺子就開始責備他:
“我聽說,你今天欺負楚丫頭了,晉修,你曾經斬釘截鐵的說楚丫頭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現在,你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傷害她呢?你找時間給她道個歉去。”
“爺爺,是我媽告訴你的,還是找你告狀了?我就說她兩句怎麼了,以前是以前,我現在不是忘記以前的事了嗎?”
他話說完又突然皺眉,等等,他爺爺話裡的意思,難道說曾經他們也懷疑過楚歡的孩子不是他的,而那時,他卻斬釘截鐵,無條件相信楚歡?
思及此,楚歡今天在醫院那蒼白的容顏再次躍入腦海,他五官線條微冷了一分,似潭的眸緊緊盯着桌上的胎教書。
“你忘了就能說那樣的混帳話嗎?你知不知道,楚丫頭因爲你的話,要做羊水穿刺,證明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
墨晉修心裡一驚,楚歡要做羊水穿刺?
就因爲他懷疑了她?
她上午的話猶在耳畔,她說‘墨晉修,你可以因爲忘了我而傷害我,但我不允許你傷害我肚子裡的寶寶,你可以不要他,但你不可以羞辱他。’
按說,她那樣的性格,不會爲了自己的一句話就要委屈自己去做羊水穿刺,證明孩子是他的啊。
“晉修,不管你現在記不記得她,楚歡都是你的老婆,你不能只顧自己的心情,想傷她就傷她,至於那個林筱,你不要對她有任何的想法。”
墨老爺子語氣嚴肅,他是覺得,楚歡能主動提出做鑑定,就代表,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墨晉修的,既然如此,他怎麼能任他孫子把重孫和重孫女給折騰沒了。
趙芸今天帶楚歡去做產檢才知道,楚歡居然懷的是雙胞胎,還是異卵雙胞胎,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高興極了,立即就吩咐阿南,去把楚歡接回墨宅。
然而,趙芸卻又在這時候說,楚歡要做羊水穿刺做親子鑑定,聽完她的話,老爺子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晉修這混小子,失了憶,居然對楚歡的態度直接回到了最初。
楚歡如今是孕婦,哪裡經得起他折騰。
墨晉修的思緒還停留在楚歡的事上,對老爺子提起林筱,他根本沒有在意,只是本能的反駁:
“楚歡不是已經跟我離婚了嗎,爺爺,按說,我結婚離婚都是你一手包辦,這婚,對我沒有多大意義,不論楚歡是我的老婆,還是前妻,都不是我自己挑選的,你要是不想她做羊水穿刺,你去阻止就行了。”
“晉修,你這是什麼混帳話,你知不知道,楚丫頭懷的,是雙胞胎。她肚子裡的孩子若不是你的,她敢主動提出做親子鑑.定嗎?”
“雙胞胎?”
墨晉修被震驚得,音調都變了,楚歡肚子里居然懷的雙胞胎?
他眼神閃了閃,大腦有些混亂,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其實,上午他說那樣的話,也只是一時惱怒口不折言,並非真的認定楚歡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心裡再清楚不過,如果楚歡懷的不是他的孩子,他老爸老媽和爺爺怎麼可能在他們都離了婚,還向着楚歡。
老爺子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問,楚丫頭今天是在靜安醫院做的產檢,還是由你媽媽陪着的,是異卵雙胞胎。但她鐵了心要做羊水穿刺,已經約好了時間,在下週六。”
下週六,就是說,十天後!
“我不管你現在有多討厭楚歡,但你小子要是敢把我的重孫和重孫女折騰沒了,我饒不了你,你抽個時間去看看她,跟她解釋一下。”
不知是受不了老爺子的嘮叨敷衍,還是真的心甘情願,墨晉修說了聲‘知道了’,然後也不管老爺子有沒有說完,徑自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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