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晉修似乎被林筱突然撲倒的滑稽模樣愉悅了心情,脣畔浮出一絲笑意,卻在眼角餘光瞟到他母親身後還跟着一個楚歡時,又生生忍住笑,擔憂的皺起眉,伸手,彎了腰問:
“沒摔疼吧?”
林筱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原本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可在墨晉修擔憂的話語裡,她心裡所有的情緒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去,滿心都在冒着喜悅的泡泡。
墨醫生剛纔不是故意避開,而是被趙芸和楚允打擾,才轉了身,讓她撲了個空。
一定是這樣的!!!
她含情脈脈地看着墨晉修,朝他伸出自己的手,嘴裡答着:
“墨醫生,我沒事,沒摔疼。”
原本疼,但被他一安慰,就不疼了。
門口,楚歡身子僵滯地站在趙芸身旁,淡然沉靜的面色下,驚愕,難過,惱怒等無數種情緒交織,匯成了濤天浪潮一波又一波地狠狠衝擊着她每一寸神經。
剛纔,她清楚的看見病房裡墨晉修和林筱兩人站得極近,幾乎都要吻在一起了。
她心都停止了跳動,看見墨晉修突然轉身,林筱撲了空跌,撲倒在地時,她才鬆了一口氣。
墨晉修那可惡的混蛋,分明看見林筱摔倒還想笑的,卻又不知爲什麼,眨眼間就換上了一副擔心關切的表情,還伸手要把林筱從地上拉起來。
她清弘水眸緊緊地盯着他骨節分明的手,那隻手,曾經因爲她出車禍受過傷,那條手臂又爲她擋過子彈,現在,卻要去牽別的女人……她心裡恨恨的想着,他若是握了林筱的手,她一會兒不剁了他的手,也要給他脫一層皮下來。
故意當着她的面和林筱曖.昧,就算她現在和他離了婚,他也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她只說暫時的不見他,沒說他可以去招惹別的女人。
虧她剛纔還想着他不會被林筱勾.引,真是高估他了!
病房裡,就在林筱的手要放在墨晉修寬厚的掌心時,他突然收回手,轉頭看了眼站在病房門口地趙芸和楚歡,才又重新看着林筱,漫不經心地說:
“沒摔疼就好,起來吧,我今天找你來,還想向你瞭解一些事情。”
林筱的心一瞬從高空*下來,眼裡難掩失望,就差這麼一丁點,她的手可以觸到墨晉修那隻寬厚的大手了,他卻突然的縮了回去。
最後那句話,不知是說給林筱聽,還是說給站在病房門口的楚歡聽。
在林筱看來,她是解釋給她聽的,覺得墨晉修看到了站在病房門口的楚歡也沒有和她打招呼,她剛纔難過的心,又生出了一絲愉悅,這短短几分鐘時間,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似的。
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這樣大起大落,忽喜忽悲的心情,她的目光,都無法從墨晉修身上移開,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她心裡怨恨的,只是站在病房門口的楚歡和趙芸,覺得是她們破壞了她的好事。
但楚歡卻因墨晉修那意味不明的一眼而心裡狠狠一顫。
他肯定是故意的!!!
剛纔他和林筱站得那麼近,即便他轉身,林筱也頂多是撲倒在他身上,而不是撲倒在地。
她會撲倒在地,是因爲他轉身的同時,沒有往前走,而是腳步往右邊挪了一步,正好騰出地兒來給林筱撲倒。
他害得林筱撲倒後,他脣畔那一閃而過的笑意,以她站的角度,捕捉得很清楚,他會突然的變了臉,肯定是看見了她,才又故意的裝出擔心林筱的樣子。
然後,又不讓林筱抓住他的手。
他這樣做,不是什麼潔身自好,而是以此來嘲諷她傳過的那些緋.聞,以及上次她在病房裡說‘不管她多愛他’的那句‘她愛他’。
“媽,你站在門口,怎麼不進來?”
墨晉修轉頭衝站在病房門口的趙芸喊了一聲,目光掃過楚歡,重新坐回沙發裡。
見兒子直接忽視了楚歡,趙芸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轉眸,溫和地衝楚歡說:
“楚楚,我們進去。”
“好!”
楚歡回了一個微笑,那人不理她,她也不去看他,不想刺激得他惱怒。
突然想到什麼,她眉頭狠狠地皺了皺,忍不住視線飄向坐在沙發裡,一派高貴閒雅的男人。
這一眼,正好和他的眼神對個正着。
他眸底的研判和探究,一瞬轉爲嘲諷,性感的嘴角勾起淺淺弧度,像是怕她看不懂他剛纔那一系列行爲的用意。
楚歡心生惱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想法,和他相處了那麼多日子,兩人又有一半時間都在鬥智鬥勇,她曾經用心啄磨過他,對他算得上了解,如今,他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就能看出他的目的來。
她終是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可惡!
她這才進來,他就給她一連串的嘲諷和警告,如果說剛纔她沒完全理解透他最後那一眼的意思,那麼,這一刻,她是真的完全理解了。
他還在警告她,如果做不到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會當着她的面,和別的女人親親我我……
剛纔,趙芸說來看他時,她心裡雖矛盾,但還是隱隱歡喜的,可現在,她心裡就像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
“林筱,你先去工作吧,一會我再打電話找你。”
墨晉修因爲楚歡瞪他那一眼而皺了皺眉,倒沒說什麼,而是轉頭吩咐站在一旁的林筱。
林筱答了一聲好,又禮貌的叫了聲‘墨夫人,楚小.姐’快速的離開病房,她最不願見到的人,就是楚歡,墨晉修讓她離開,其實正合她意。
趙芸拉着楚歡坐在墨晉修對面的沙發裡,見兒子態度冷漠,她很溫和地笑了笑,說:
“晉修,你在醫院住了這麼久,也該出院了吧?”
墨晉修淡淡地點頭,懶散的語氣說:
“是的,我準備今天就出院,對了,媽,我剛纔跟林筱說了,讓她從今天開始回醫院上班,另外,她這段時間在西苑住得很習慣,我讓她上班後,還繼續住在那裡。”
楚歡聽得心裡一驚,面色, 也跟着一變,她正想說什麼,趙芸卻先她開了口,不贊同的語氣:
“晉修,你不會是讓林筱長期的在西苑住下去吧,當初你爺爺讓她住到家裡時,只是擔心蘇秉謙。”
“對啊,離開庭的時間還有半月,她還需要保護。”
墨晉修勾脣一笑,只是笑容未達眼底,他眼角餘光 ,一直注意着坐在趙芸身旁的楚歡。
趙芸皺了皺眉,想到剛纔推開門看見的那一幕,她臉上又浮過一抹擔心,婉轉地問:
“晉修,你讓她以後上班,她自己會開車嗎?”
墨晉修搖頭,無所謂地說:
“她要是不會開車 ,就派個司機送她上下班好了,要是她會開車,那就給她一輛車,讓她自己開。”
“那你出院後,住哪裡?”
趙芸不敢大意,雖然有人喜歡自己兒子是件好事,但林筱,她真沒中意,如果硬是要她挑選,她還是更願意讓楚歡當她兒媳 。
畢竟,她兒子曾經很愛楚歡,她如今肚子裡又懷着她的大胖孫子,現在她兒子是忘了楚歡,但不保他哪天想了起來。
歸根結底,還是林筱,太差。
墨晉修眼睛眯了眯,好笑的看着趙芸說:
“媽,你不會以爲,我讓林筱住西苑,是對她有什麼想法吧,你放心,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我出院以後,當然還住郊區。”
他特意把‘隨隨便便’四個字發音極重,眼神還有意無意地飄向楚歡,話外之音,她就是那個隨隨便便的女人!
楚歡抿緊了脣,暗自告訴自己不和他一般見識。
“我不是那意思,就是關心你,既然你喜歡一個人住,那你就一個住好了。”
趙芸心裡鬆了一口氣,連忙笑着解釋。
“嗯,媽,我還約了阿博,你要沒別的事,我就先去找阿博了。”
墨晉修從沙發裡站起身,丟下一句,擡步就走出沙發,朝病牀前走去,根本不是尋問,而是下逐客令。
趙芸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她拿自己兒子一向沒有辦法。
見墨晉修走到病牀前拿起外套穿上,她只好也站起來。
墨晉修穿上外套,轉過頭,正好看見楚歡從沙發裡站起來,她右手扶腰的動作惹來他眼睛銳利的一眯。
半個月的時間,她長胖了。
比起在年三十那個傍晚,很明顯。
剛纔,他以爲她是過年不節制,吃得太多大魚大肉,心裡還有些鄙夷,暗自吐槽她若是對自己真有感情,怎會半月不來一趟醫院,還把自己吃胖了?
可這會兒,看見她以手扶腰的動作,他腦子裡第一時間冒出的念頭,竟然是,她可能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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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寬鬆,扶腰站起身那一瞬間,她腹部的突顯露了出來。
“楚歡,你等一下。”
楚歡和趙芸走到門口時,身後,墨晉修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她心裡一怔,轉身,看向站在病牀前的男人,身姿挺拔,卓然而立。
只是,看她的眼神,帶着審視,連眉峰都染了鋒利。
“你有什麼事?”
楚歡坦然迎上他審視的目光,眉目清淡,聲音平靜。
“你今天來找我,沒事?”
墨晉修深邃的眸緊盯着楚歡,她從進來到離開,一句話也沒說,除了瞪了他那一眼外,連表情,都沒有多大的變化。
那副淡然沉靜的模樣,讓他心生惱意,他心裡覺得,楚歡真是一個沒有良心的女人,口口聲聲說愛他,可他住院半月,她居然真的一次都不來醫院,今天來了,卻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不是他稀罕她的關心的探望,而是她的冷漠,傷了他墨大少爺的驕傲和自尊,覺得她不該用這樣的態度對自己。
楚歡茫然的眨了眨眼,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後,她淡淡一笑,雲淡風輕地說:
“我不是來找你的,剛纔,媽要來找你,我只是陪她一起而已。”
言下之意,她說過他身體康復出院前,她不會再來看他,這話,她記得很清楚。
墨晉修冷嗤一聲,陰沉着臉,擡步朝她走來,楚歡心裡微微一緊,看他的眼神,閃過警惕,防備。
“你那天不是說很愛我嗎?楚歡,你若是真的愛我,會半個月都不來一趟醫院?還會把自己吃得像豬?既然你能信守自己的承諾,說不來就不來,那你現在又爲什麼出現?你都和我離婚了,還喊我媽喊媽做什麼?”
墨晉修莫名其妙的一連串質問如尖銳的刀子紮在楚歡心上,她臉色一瞬青了白,白了又青,連一旁的趙芸也皺起了眉,責備地說:
“晉修,你這說的什麼話?”
墨晉修一臉譏諷。
在離楚歡兩步之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高大身軀如一道陰影籠罩而下,熟悉霸道的氣息撲面,楚歡的心又是狠狠一窒。
她雙眸惱怒的瞪着面前男人峻冷譏諷的臉龐,一下子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墨晉修,你真是不可理喻,我說過愛你,但我也說過,不會一次次把自己送到你面前來任你羞辱。就算我真的一天天變得像豬,也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當初讓我給你生孩子,我現在也不會長胖。”
“你懷孕了?”
墨晉修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眼眯倏地眯起。
楚歡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對上他銳利的眸,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懷孕的事,並沒打算現在告訴他,雖然知道不可能永遠瞞下去,但她想過些時候再讓他知道,至少,讓他對過去這幾個月多些瞭解,對自己不再這樣厭惡的時候。
他眼裡那抹懷疑和嘲諷的光再次刺傷了她,她心尖都忍不住發顫,手,本能的覆上自己腹部。
趙芸見兒子用那樣懷疑而不悅的眼神看着楚歡,心頭咯噔了一聲,連忙上前一步,說:
“晉修,楚楚懷了你的孩子,你連這個也忘記了?”
墨晉修淡漠地看她老媽一眼,狹長的眸銳利地掃過楚歡以手捂着的腹部,不知是她那防備的眼神惹惱了他大少爺,還是他又想到什麼,受了刺激,俊臉一沉,突然伸手去抓楚歡手腕。
“墨晉修,你幹什麼?”
楚歡躲閃不及,手腕被他抓住時,她心裡一慌,驚呼出聲。
“你不是懷了我的孩子嗎,那我現在就帶你去做產檢。”
墨晉修不以爲然的冷哼,那語氣,與其說是帶她去做產檢,更像是要帶她去打胎。
趙芸也被他突然的行爲驚得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說道:
“晉修,我今天就是陪楚楚來做產檢的,你不是還要去找江博嗎,你趕緊去吧,別讓他等久了。”
墨晉修不理會他老媽,拉着楚歡走出病房,他那樣的語氣和態度,楚歡哪裡肯跟他走,她一邊用力掙扎,一邊叫着:
“墨晉修,你放開我,我不要你陪我去做產檢。”
墨晉修冷笑,腳下不停的朝電梯走去,嘴裡吐出的話,一字一句像是無數的鋼針密密麻麻的紮在她心上:
“你不敢,楚歡,你不會是懷的哪個野男人的種,所以纔不敢讓我陪你一起去做產檢吧?”
這些天,他腦海裡出現得最多的,就是楚歡和那個姓祁的男人接吻的相片,那該死的相片,甚至還跑到他夢裡去打擾,他可沒忘記,這個女人還留過那個男人在她家過夜。
她和那個男人到底有沒有不清不楚,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個女人,讓他心情很不爽。
他不爽了,就想着要撕開她那淡然沉靜的僞裝。
她來醫院不是看他的,這比來醫院看他,更讓他惱怒。
楚歡小臉一片瑩白,心臟疼得發顫,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這個男人,依然是這張英俊得猶如雕刻的臉,卻是那樣陌生,陌生得讓她想要逃離他。
曾經,她擔心他會誤會她的時候,他是那麼相信她。
那時候,她又感動,又是心疼,感動於他的信任,心疼他的痛,那晚,聽見他說他會不安,會吃醋的話後,她寧願不要白狼幫忙,也把他趕走。
可現在,他居然說自己懷的是野男人的種。
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硬是甩開了墨晉修的手,壓下想要扇他耳光的衝動,她退後一步,冷聲道:
“墨晉修,你可以因爲忘了我而傷害我,但我不允許你傷害我肚子裡的寶寶,你可以不要他,但你不可以羞辱他。”
墨晉修手心一空,好看的眉頭跟着皺起,他看着臉色瑩白的楚歡,聽着她悲憤的指責,他的心一瞬間和掌心一樣,空落得無處安放。
楚歡沒有乘電梯,從樓梯處跑了。
她雖然比半月前見到的胖了些,但其實並不是很胖,只是比之前的纖瘦豐滿了些,背影,看起來依然嬌弱。
趙芸見楚歡跑了,她也沒有多作停留,瞪了一眼墨晉修,跟着追下樓梯。
墨晉修高大的身影僵在原地,面朝樓梯的方向,目光不知是追隨楚歡離去的背影,還是盯着白色的牆體。
楚歡剛纔受傷而難過的眼神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他緊抿着脣,試圖從空白的大腦裡搜索自己忘了的記憶,可是任他怎樣努力,都搜不到有關楚歡的任何記憶。
心頭涌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連心臟都似被一隻大手撅住了似的,胸口,一陣難受。
他緊緊閉了閉眼,再睜開,眸底的煩燥和凌亂散去,只剩下一望不際的深邃和冷毅,想着還約了江博,他沒再找林筱,而是直接乘電梯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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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見過林筱了,結果怎樣?”
MIE,辦公室裡,江博盯着沙發裡臉色陰鬱地墨晉修,沒有得到他的回答,他眯了眯眼,試探地問:
“是不是沒有收穫?這有什麼好讓你生氣的,我有一個辦法,讓她把自己所想所爲一字不漏的都交代給你聽。”
墨晉修眼皮掀了掀,睨他一眼,又垂下眼簾,半晌,才飄出一句:
“你以爲你是神啊,能讓她把什麼都說出來?”
江博哈哈一笑,驕傲的挑了俊眉,得意地說:
“我不是神,但有人比神厲害。”
“吹吧!”
墨晉修撇撇嘴,對他的話不感興趣,他煩燥的,也並非是林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