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抿抿脣,淡淡地說:
“看來,你是真的失去了記憶,不記得我是誰了,不過,沒關係,我們再重新認識一次。我叫楚歡,你之前一直叫我歡歡。”
說到這裡,楚歡擡步走進病房,病房裡其他人都看着她,她清弘水眸卻一直溫和地看着病牀上的男人,相對他冷漠的眼神,她算得上柔情款款了。
“我叫你歡歡?”
墨晉修嫌惡的撇撇嘴,他覺得自己念出‘歡歡’兩個字就一陣惡寒,可是,楚歡的眼神不像說謊,她的語氣,很溫和平靜。
他能看得出,她在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努力保持這份淡然。
她點頭,朝他緩步走過去,聲音輕緩柔軟,似吹在耳畔的一縷清風:
“嗯,你不用表現出這樣嫌惡的表情,因爲你一開始這樣喊我,並非是一種親切的稱呼,那是你的惡作劇,而我,又最討厭別人喊我‘歡歡’,讓我覺得自己像一條*物狗,我越是討厭,你就越是那樣喊,漸漸地,就習慣了,只是沒想到。習慣了,你卻忘記了。”
說到最後時,楚歡輕柔的尾音帶出一抹讓人心裡發緊的悲傷,她眸底閃過一絲痛色,但很快又揚起一抹明媚的笑,聲音也變得輕快:
“不過,你看起來情況不是太糟糕,這病房裡的人,好像除了我,其餘的,你都記得。”
剛纔,她有注意到,墨晉修對他爺爺和父母說話的口氣,一點不陌生。
“明知故問!”
墨晉修冷哼一聲,視線自她身上移開。
他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用言語無法表達出來的,剛纔聽見楚歡的名字,他潛意識裡是有着厭惡的,可是,現在聽着她說話,看着她那努力掩飾那份悲傷,表現得風輕雲淡的模樣,他又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忘記的,到底都有什麼。
楚歡並不因爲他的態度而生氣,她微微一笑,說: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那我就不在這裡煩你,你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來看你。”
說完,楚歡轉眸看了眼墨老爺子和墨尚術夫妻,用眼神跟他們打過招呼,轉身,就走。
“墨少……”
白鴿焦急的喊,想幫楚楚說幾句話,但她一開口,就被江博以眼神阻止,她咬了咬脣,追着楚歡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楚歡擡頭看向白色天花板,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把眼淚逼退。
剛纔,她急着出來,是不想在病房裡,當着墨晉修的面落淚。
她表面裝得堅強,好像並不在意他的忘記,可是心,卻很痛,不論是他陌生的眼神,還是那冷漠的話語,都像刀子一下下刺着她的心窩,鮮血直流。
“楚楚?”
顏洛橙和白鴿一左一右的盯着楚歡,兩人臉上都滿滿的擔心。
“楚楚,我們去那邊坐下,我再慢慢告訴你。”
三個人走到幾米外的長椅前,顏洛橙和白鴿一左一右的坐在楚歡身邊,白鴿這才低聲解釋:
“墨少沒有忘記我們所有人,他只是失去了這幾個月的記憶,所以,他不認識楚楚。”
顏洛橙眼裡閃過詫異,心裡吐槽了一句,溫言安慰:
“楚楚,你別難過了,既然他的失憶情況和威爾斯教授預料的不一樣,那也有可能他不會永久的失去這段記憶,指不定他哪天就想起來你了,到時,你想怎麼懲罰他都隨你。”
“是啊,楚楚,威爾斯教授剛纔也很震驚,他說,墨少毅志力強於平常人,所以他的失憶,沒有想像的多,就連他昨天服了藥之後堅持的時間,都比上次範東堅持的時間長……”
範東的事,白鴿是聽江博說的。
昨天墨晉修的事,她也是聽江博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之前喬睿給範東酒裡下藥,他吃了後,不到兩分鐘就開始有了反應,走出酒吧,就暈倒了。
墨晉修昨天吃下的藥量,是範東的兩倍,他堅持了十幾分鍾,比起範東三兩鍾,真的是很厲害了。
不同的是,當初他給範東手術,是幫他忘記,而威爾斯教授給他手術,是極力清除藥力,修復損傷……保住他的記憶。
病房裡
墨晉修嘴角噙着一抹譏誚的弧度,剛纔是誰說什麼他和楚歡的感情很好的?
若是感情好,那個女人能用那麼平靜的語氣和他說了兩三句話,就比他這個厭惡的人還要急切的擺脫他,轉身就走嗎?
想到這裡,他心裡就一陣惱怒,最後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威爾斯教授。
他再一次詢問了自己的情況,威爾斯教授跟他詳細的做了解說,又對他做了相關檢查。
再後來,他說想休息,威爾斯教授也離開了病房。
…………………………………………
墨宅
紅磚瓦漆,景緻如畫
西苑,裝潢精緻典雅的屋子裡,林筱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錯落有致的建築物,心緒飛揚。
直到現在,她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住進了墨宅,A市第一豪門,這是她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
昨晚,她在身後那張奢華漂亮的大牀上睡了一晚,還夢見自己穿上了極漂亮的婚紗,嫁給英俊如神衹的墨少,成爲了墨家的少奶奶。
可是,有一點,她很不安,那就是,她的手機,被趙芸拿走了,昨晚趙芸對她說,讓她這些天在墨宅好好休息,不用去醫院上班,等蘇秉謙受到法律制裁後,再回醫院上班。
她說,這是保護她,以防蘇秉謙對她不利。
不知是不是她自己太過敏感,又或者說,心虛,她覺得,她們不讓她離開墨宅,還不讓她與外界聯繫,是變相的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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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響起敲門聲,她回過神,禮貌的說了句‘請進’。
門從外面推開,是兩個年輕的女孩子給她送午餐過來,很豐富的午餐,葷素搭配,還有湯。
“等一下。”
端飯進來的兩個女孩離開時,林筱出聲叫住她們,兩人回頭,其中一人視線掃過桌上的飯菜,一臉疑惑:
“林小姐,是這些菜不合你口味嗎?”
林筱搖頭,微微一笑,禮貌的問:
“那個,我想問一下,墨夫人在大宅裡沒有,墨醫生醒來了嗎?”
“夫人去醫院了,我們大少爺不到十一點就醒過來了。”
“那,墨醫生是真的失憶了嗎?”
林筱緊張地問,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說話的那個女孩。
墨醫生醒來了,那她要想辦法去一趟醫院,她不能等在這裡什麼也不做,雖然昨晚她趁趙芸拉着楚歡離開的時間裡,對墨晉修催眠,讓他潛意識裡討厭楚歡,可她必須出現,才能讓墨晉修對她有好感。
而不是被軟禁在這裡。
“沒有,我們大少爺沒有失憶,連阿南都記得,夫人都高興壞了。”
林筱心裡一驚,墨晉修居然沒有失憶,這怎麼可能,昨晚,醫生不是說他失去了一部份記憶的嗎,怎麼會沒有失憶,她臉上變了變,脫口問道:
“那墨醫生記得楚小.姐嗎?”
“你說我們大少奶奶啊,大少爺不記得她了,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大少爺都不記得了……”
“林小姐,你吃飯,我們先走了。”
那女孩沒說完,就被身旁的同伴打斷,似乎是不想她繼續說下去。
…………………………
墨晉修以自己累,想睡覺爲名,兩天都不見任何人。
趙芸無奈,只好由着他,說大年三十晚上來醫院陪他過年。
大年三十這天,他一覺睡到暮色時分,幽幽醒轉時,正好聽見病房裡兩名護士低聲交談:
“……反正墨醫生和楚小.姐離了婚的,他現在又忘了她,楚小.姐正好可以和祈二少在一起……”
“我覺得,楚小姐就算要選,也會選程景淵,你沒看前些天的報紙上講嗎,她剛和墨醫生離了婚,程景淵就去接她上班……”
“那個祁二少還在她家過夜呢,程景淵只是接她上班而已。”
“當初楚小姐嫁給墨醫生主是爲了她父親的公司,但現在楚小姐是墨氏集團的代理董事長了,墨總和老爺子會允許她離開墨醫生嗎?”
“這樣說來,楚小姐是不能離開墨家的了,可是,墨醫生現在……”
“墨,墨醫生,你什麼時候醒的?”
其中一名護士眼角餘光突然瞟到睜着眼的墨晉修,頓時嚇得臉色一白,結巴的喊。
聽她一喊,另一名護士身子一顫,轉頭,惶恐的看着眸色冷凝的墨晉修,聲音顫抖:
“墨醫生,您醒了,您餓不餓,墨夫人給你準備了粥,您要是餓……”
“手機!”
墨晉修打斷護士的話,強大的冷氣場瞬間瀰漫一室,讓病房裡的溫度也驟然下降,那護士怔愣地不知所措。
“你的手機,給我!”
墨晉修不悅地蹙眉,語調慍怒。
“哦……墨醫生,給您!”
那護士這才明白過來,立即伸手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他,墨晉修接過手機,對她們冷冷地丟下了句:“你們先出去,叫蘇琳來我病房一趟。”
他垂眸解鎖手機,眼角餘光瞟見站在病牀前的那兩個護士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禁眉頭一皺,又冷冷地睨她們一眼。
“墨醫生,那個,蘇護士長已經不在這醫院了,她辭職了。”
“辭職?”
墨晉修眸色遽然犀利,他失去了幾個月的記憶,到底都錯過了些什麼?
“是,是的,墨醫生。”
那兩個護士被他一看,立即緊張起來。
“你們先出去!”
墨晉修語氣越發的冷了一分,把兩名護士趕出病房,他這才低頭去點開手機網頁,心裡惦記着剛纔她們說的那番話,從百度裡搜索‘楚歡’,手指點搜索的時候,又停頓下來,猶豫了一秒,然後加上兩個字——緋聞!
楚歡,緋聞!
這兩個字一搜索,立即出現無數條相關訊息。
他深幽似潭的眸,在看見那些訊息後泛起層層冰寒。
……………………
楚歡終究還是放不下墨晉修,決定去醫院看他。
昨天中午在醫院被他的冷漠刺傷,她自我安慰了一下午,最後告訴自己,乾脆這些天都不要再去看他。
前些天就說好,江楚兩家一起過年,今天一大早,江博就帶了白鴿過來,上午十點的時候,他又把他父親江煜國接來了楚家。
就連祁佑珩,也來楚家湊熱鬧,爲了讓她開心,吃過午飯後,白鴿提議打麻將。
任雨霞和江家的阿姨在廚房裡忙碌,準備晚上的年夜飯。
若是平日,楚歡肯定會同意,但她現在懷着孕,又心情不好,對於那麻將聲音有些排斥,最後,一致同意,撲克牌打升級。
“什麼是升級?”
祁佑珩漂亮的藍眸裡一片茫然,他不懂什麼是升級,他的不懂,倒讓江博來了興致,前些天他忙,姓祁的這個男人把他妹妹騙去*,這帳,他還沒和他算呢。
現在他不懂,他心情頓時愉悅,對楚歡使眼色。
“我和江博一家,顏,你和祁佑珩一家,三個小時內,誰升級高爲贏家,贏家可以隨便提出三個條件……”
祁佑珩雖然聽不懂楚歡嘴裡冒出的那些‘專業術語’,但他卻漸漸地皺起了眉,知道形勢不利於自己,特別是江博嘴角那不懷好意的笑,今天他和小橘子若是輸了,那江博,肯定會破壞他和小橘子。
可是,他又不能不接受他們的提議,因爲楚歡也和江博一樣興致勃勃,顏洛橙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整整三個小時,雙方戰鬥激烈,江博和楚歡一開始配合默契,漸漸地,她就走了神,祁佑珩卻越來越上手,到最後,雙手打了個平手。
誰也沒有贏。
江博收起撲克,白鴿從廚房出來,已經吃飽的她端來一盤子水果,放下盤子,她順勢拿起一顆葡萄塞進江博嘴裡。
楚歡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某次在病房裡,墨晉修讓她剝葡萄的畫面,她抿抿脣,站起身,決定去醫院看看那人。
“楚楚,我送你去醫院。”
楚歡提着保溫盒從廚房出來時,江博從沙發裡起身,朝她走來,眸光掃過她手中的保溫盒,微笑地說:
“我今天也還沒有去醫院看他呢,不管怎麼說,今天都是年三十,他一個人在醫院裡度過,想想也很悽慘。他要是願意,就把他接到家裡來一起吃年夜飯,他要是對你態度不好或者欺負你,我也好幫你揍他一頓。”
“好!”
楚歡想了想,點頭答應。
從醫院電梯裡出來時,江博的手機響,他停下腳步接聽電話,楚歡提着保溫盒朝.走廊那頭的病房走去。
昨天晚上,墨晉修就從ICU重症病房挪了出來,如今住的病房,是之前他受傷時住過的高級病房。
走在熟悉的走廊裡,楚歡心緒有些凌亂,墨晉修的病房外站着兩名護士,看到她,那兩人眼裡閃過驚訝,禮貌的喊了聲‘楚小.姐。'
楚歡衝她們微微一笑,目光越過她們,看向她們身後的病房,從透明玻璃窗看進去,看見靠在病牀上的墨晉修,她上前兩步,推開病房的門,進去。
病房裡,墨晉修正在看網絡上有關楚歡的緋聞,俊如刀削的五官線條俊冷,層層陰雲覆蓋,周身氣息可謂冰冷寒涼,聽見門開的聲音,他擡眼,視線觸及到進來的人時,眼神倏然冷厲:
“你來做什麼?”
楚歡眸子輕閃,隨手關上病房的門,不在意他的冷厲慍怒,面上浮起一抹淺笑,衝他揚了揚手中的保溫盒,語氣輕軟柔和:
“我給你送晚餐。”
“出去!”
墨晉修冷聲喝斥,看她的眼神,比昨天還要厭惡鄙夷。
楚歡心裡一怔,面上笑意不減,提着保溫盒走到病牀前,將其往病牀前的小桌上一放,溫言道:
“你別這麼大火氣,就算你真的不記得我,也不必把我當成仇人一樣,他們說,你的失憶可能是暫時性的,但我不想慢慢地等着你記起那幾個月的事,今晚我也沒事,你吃着飯,我把這幾個月發生的事說給你聽,聽完,你再做決定,如何?”
楚歡說話的時候,動作熟練的打開保溫盒,拿出裡面的湯和餃子。
墨晉修一臉陰沉的盯着她,薄脣抿出冷冽的弧度。
她盛了一碗湯,上前一步,站在病牀前,用勺子舀起一勺湯放到嘴邊吹了幾下,確定不燙嘴,才把勺子喂到他嘴邊,嘴裡說着:
“上次你受傷的時候,也是住這間病房,我侍候了你半個月,每天就是這樣餵你吃飯的,你嚐嚐這湯好不好……啊……”
病牀上的男人突然擡手打掉她手裡的湯,不鏽鋼碗掉落地上發出一聲尖銳的響,湯,濺了她一身。
“你那麼想喂男人喝湯,就去餵你的程景淵,或是你的祁二少,少來這裡噁心我,楚歡,你以爲我失了記憶,就能三言兩語騙過我嗎,你簡直是做夢!”
墨晉修嘴角噙着譏諷,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捏着手機,他不記得過去,但有一點他知道,他絕對不會允許他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曖.昧不清。
而面前這個看着清麗淡雅的女人,卻和別的男人擁吻親熱,和一個男人曖.昧不夠,還和兩個男人糾纏不清。
如果,真如他們說的,他和她感情好,他接受了她是自己的妻子,那她怎麼可能再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如果他之前是喜歡她的,又怎麼會在昨天一聽見她的名字就覺得厭惡。
那種厭惡,是潛意識的,並非他主觀刻意的表現。
這代表着,他過去也是討厭她的,纔會在失去記憶以後,還潛意識的聽見她的名字就厭惡。
楚歡臉上泛着一抹蒼白,她眸光掃過他緊緊捏着的手機,心,突然一沉。
他剛纔說的那些,應該是從手機上看到的,雖然看不清楚他手中的手機屏幕上寫着些什麼,但她有看見她的名字……
“實際上,我們已經離了婚的,是嗎?”
墨晉修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冰鋒冷厲,剛纔,那兩名護士說,他和她已經離了婚的,他看的那段新聞,也提到,他們離了婚,她就留那個姓祁的男人過.夜……
他的質問,凝滯了室內空氣。
楚歡身子有些僵滯,她沒料到墨晉修會知道得這麼多,他知道的,全是一些不好的信息,她緊緊地抿了抿脣,答了兩個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