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受到律師發來的投訴信,無比震驚,命令李夢用最快的速度聯繫程伊然。
投訴信上稱,安雅假冒程氏股東,違法引進生產線,侵犯程氏集團的利益。賠償金額高達上億元。
如果投訴信中的內容屬實,她一個多月來的苦心經營都變爲兒戲。
此時,程伊然在醫院蹲點等楊沁。
那個叫做王蒙的女人告訴她,蕭逸手中有一打程箏然以前簽署過的空白文件,只要蕭逸願意,他能代替程箏然做任何決定,包括否認之前程箏然把程氏股份轉讓給她的事。
程伊然初聽之下只覺得好笑。
股份若是能隨意轉讓,隨意收回,他們置法律於何地!
王蒙說,程箏然簽署的日子在股份轉讓書籤署日期之前,所以程伊然手中的股份轉讓書無效。
程伊然除了一身冷汗,不敢找程奶奶,只能找楊沁。但自從上次和楊沁吵架後,楊沁就消失無蹤。程伊然本想找爸爸,但爸爸除了麻將,眼中什麼都沒有。她只能在程父呆的醫院賭一把運氣。沒想到她上午剛蹲點,中午就見到楊沁。
楊沁仍舊的打扮得風姿招展,捧着鮮花款款而來。她藏在牆角後,看着楊沁走進病房,心中五味陳雜。
作爲女兒,她從來沒有得到母親半分戀愛。
程伊然不是小孩,她也談過戀愛,很清楚女人在感情世界中容易變得低微。但女主角是自己的母親,她仍然不能接受。
她覺得楊沁窩囊,覺得自己委屈,更覺得自己的一生就是個笑話,偏偏出生不能選擇。某種程度上,她都羨慕程箏然沒有母親。最少,還可以幻想母親的樣子和溫情。
“姑娘,你在這兒做什麼?”
程伊然本來靠在牆角顧影自憐,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擡眼,看到一個黑色大衣的中年男子,扯出笑,“沒事,有點冷。”
醫院裡經常見到這種人,因爲生活壓力失去希望,一個人躲起來悲傷。護工隨口寬慰兩句,“好孩子,堅持下來吧。一切都是好起來的。”
程伊然聽得莫名其妙,護工從隨身的保溫杯上取下蓋子,給她到了些熱水。
“喝點水,暖暖身體。”
程伊然瞪着護工粗糙的大手發愣,沒想明白護工的用意。
護工笑了一下,“算了我還是自己喝吧。”
簡單的白水被護工喝出名品佳釀的感覺,護工自顧自說道:“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像我伺候這個男人,手上有一家上市公司,但只有一個女兒,還是出嫁了的。人倒下後,家裡幾乎沒啥人看他,聽說那家公司還被人搶了。你說人活一輩子,就爲了爭搶名利,活得多冤。”
程伊然心裡一動,“你伺候的主家姓程?”
“你怎麼知道?”
程伊然撇撇嘴,“程氏集團的歸屬已經是T市人民最關注的問題。你一說這情況,我就猜出來了。”
護工呵呵一笑,“我以爲這人是個大人物,沒想到還真是個名人。
伺候人一輩子,能遇到個人物,也算沒白活。賺了!”
程伊然微微一笑。
和小市民交流,聽他們訴說自己卑微的喜怒哀樂,好像突然失足踏入另一個世界,這種感覺很惶惑,隨即很安心。
“你怎麼在這兒?”
一個女人的聲音,無端讓程伊然打了個寒戰。
楊沁看到自己的女兒和一個低賤的護工談笑,生氣地把她從牆角扯出來,“說,你怎麼在這兒?”
程伊然硬邦邦地說:“你能在這兒,我爲什麼不能?”
“因爲我是你媽,所以你不能。”
護工愣了一下。
原來這小姑娘是這位女士的女兒。想到蕭夫人讓他監視這位女士的舉動,護工趕緊掏出手機把兩人的對話錄下來——這一招,還是他兒子過年從學校回來教他的招數。凡事要留證據,最好就是用手機拍照,錄音。
楊沁要抓程伊然,程伊然反抗,倆人就扭打起來,忽視了護工的動作。
程伊然氣得忘了自己的初衷,大罵,“你爲了自己的私心,把我放在什麼地方,別忘了,你是有家有孩子的女人,天天把心放在另一個男人身上,你就不知道羞恥?”
楊沁是個脾氣火爆的,從來只有她罵別人,沒有捱罵的份兒。況且現在有外人在場,她臉上掛不住,怒氣上來,反手給了程伊然一巴掌,“你那個死不了的老爸都不管我,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居然管到我頭上!”
程伊然捂着臉,不可置信看着楊沁,聲音發顫,“媽,你真是我親媽?從小到大你一直打我,逼着我和程箏然比。要是我那點做的不如你的意,你就給我臉色看。”
楊沁冷哼,“就憑我是你媽,打你是應該的。”
程伊然深吸一口氣,垂下手,任命地閉上眼,“是啊,你是我媽,我沒法選擇。就這樣吧。以後有事我不找你了。反正只有到死的時候才知道,子女對父母而言是報恩的還是報仇的。就這樣吧,以後不用再見了。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都不用再見了。”
楊沁感覺這話很耳熟。看着程伊然步履和往常一樣向電梯口走去,楊沁忽的想起,程氏集團遇到危機時,程伊然說過類似的話。
她這個女兒,從小和她不親。但到底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性子有多倔強她很清楚,讓程伊然主動低頭來找她的事,絕不是小事。但因爲剛剛鬧了彆扭,楊沁不好意思和程伊然說話。於是就眼睜睜看着程伊然離開。
護工嘆息,“母女沒有隔夜仇,這是何必呢。
人和人相遇,都是上輩子的緣分。緣分淺了,也只是擦肩而過。緣分必是深重,才能成爲親人,朋友,愛人。有矛盾,說開就行。何必吵架呢?”
護工把兒子拉扯大,對家庭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又嘆息說:“該是你的永遠是你的,不該是你的,無法強求,說不定到最後連本屬於自己的都失去了。造孽呀。”
楊沁惡狠狠瞪着護工。
要不是這個糟老頭在,她肯定不
會爲了面子對程伊然動手。就是這個糟老頭,知道自己每天來病房,說不定還偷聽她說的話。
護工感覺楊沁面色陰毒,趕緊說:“蕭夫人說一會兒來看她爸爸,估計現在該到了,我趕緊給人家收拾一下,最起碼擦擦身子。”說着,慢悠悠的離開。
楊沁緩緩吐出胸中的濁氣,遠遠地看牀上躺着的男人。
她終於看清那個男人,雙目緊閉,滿頭白髮,再也不是初見時那個溫柔俊雅的男人。
楊沁要緊嘴脣,閉上眼睛。
多少人說她愛上的是一個夢,但她很清楚,她早就死了,現在的她,不過是在愛情影子下苟且偷生的行屍走肉。
護工給程箏然打電話,又給她播放錄音,程箏然聽完沉默。
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釋懷的事,即使自私刻薄如程伊然也不例外。對這個從小欺負自己的堂妹,程箏然除了討厭,又多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
當然,程箏然的憐憫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蕭逸把程氏集團的股份捧到她手中,需要她重新對程氏做一個規劃和安排。
企管是程箏然的短板,程箏然也很清楚這點,她採用蕭逸的意見,在人才市場聘請了職業經理人,專心在家當拿分紅的股東。
一個月內,程氏連遭變動,人心惶惶,蕭逸和程箏然公開出席了幾場慈善會和政要名人的派對,打破程氏孤立無援的留言,股市日趨穩定。
某晚在家中,程箏然和蕭逸看完關於程氏的新聞,程箏然才坦白“曾經被王蒙挑唆,以爲蕭逸要放棄程氏”的想法。
蕭逸聽完,默然無語。
他已經很久沒抽菸。此時,他迫切需要一根菸緩解自己焦慮的情緒。在口袋裡摸了半天,掏出一袋口香糖。
“箏然,如果這件事沒結束,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悶在心裡?我從來不知道,出了事,你竟然想一個人扛。”
程箏然好奇。蕭逸討厭甜食,居然吃口香糖。從他手中搶了一片口香糖,放在嘴裡慢慢咀嚼。這一動作也算是討好。
蕭逸捏緊包裝袋,慢慢說道:“我是爲了婚前準備,一直在戒菸。”
程箏然愣了一下,感覺嘴裡的口香糖發苦。
蕭逸目光灼灼,漫不經心地問:“你瞞了我什麼事?”
程箏然不語。
電視中一位新出道的明星爲尿不溼做廣告,程箏然氣悶地撇過頭。
蕭逸輕笑,“不說,真有你的。那我自己查。”
“我說。”程箏然換了口氣,抓着蕭逸的衣角,舔舔嘴脣,思考措辭。
“我知道你想要孩子。我也想要。所以去醫院做身體檢查。擔心一家醫院做的不準確,去了三家。結果,不太好。”
蕭逸眯起眼睛,“嗯?”
“從檢驗結果看,我身體沒毛病,但醫生說,我是那種不容易受孕的體質。這種身體,要是調養好了,就沒問題,但要是沒調養好,很難有孩子。但調養二字,就有說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