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言的臉上滑過兩道淚痕,她快快的避開臉去。[]過了這些年,吉言經過許多的事情,她已經想通她的孃親,當年自私得心裡只有她自已,女兒不過是用來達成她心願,順帶用得上的階梯。從來成長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內心沒有經過磨礪的人,永遠不懂得發自心底的那種珍惜感覺。
江婉沐不會說那種虛無的安慰話,何況這世上也沒有任何合適的語言,來安慰這樣入骨的傷心。吉言忍了這些年,現今能夠哭出來的話,反而不易成爲解不開的心結。江婉沐伸手輕拍吉言說:“吉言,已經過去了的事情,我們要儘量去忘記它,不必再去追問原因。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有正確的原因可查。”
吉言伸手擦拭一把臉後,她才慢慢的轉回頭面對江婉沐。她輕搖頭說:“小姐,我想着春天裡,我們要去南方的事情,我歡喜過後,心裡竟然有着恐懼的感覺。哥哥給我的信中,總是說着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爹孃平安健康的活得好好的。嫂子信裡總說着兒女的事情,她從來不提及我的爹孃。我想見爹孃,又害怕見到面目全非的他們。”
吉言說着用帕子捂蓋住臉,伴隨着低低的嗚咽聲音,她的身子輕輕的抖動着。江婉沐瞧着這樣傷懷的吉言,想着蘇歡曾提過在南方的一言兩語。她的眼裡有着了悟,吉言的爹孃這些年間,一直相互憎惡對方,只怕雙雙早已變成面目可憎之人。方正夫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雙親。而吉言嘴裡說着不在意,只怕她的心裡明白,他們一家人已無法回到從前,她的心裡對雙親還是抱有幻想。卻怕面對雙親時會幻滅。
江婉沐靜靜的陪在她的身邊,瞧着她慢慢的平息心情後,趕緊用冷水把紅了的雙眼敷得恢復原樣。[ ]吉言重新坐下來後。衝着江婉沐說:“小姐,我不能讓父親母親和木根瞧見我紅了的眼睛。”江婉沐聽後瞭解般的點頭,她趕緊把涌入心頭的那股澀意遮掩住。她微笑着開口說:“吉言,你不必跟我解釋,我懂你的意思。你已經爲人妻,行事自然不能同從前那般無拘束,由着自已的性子來。”
吉言擡眼望見江婉沐眼裡的神色。她澀澀的笑起來說:“小姐,你還記得從前我孃親早早來院子裡,爲我梳頭的事嗎?”江婉沐自然記得,她那時瞧着還有着淡淡的羨慕。吉言長長嘆一口氣說:“彷彿都是發生昨天的事情一樣,爹孃還是那個爹孃。哥哥還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哥哥。可是睜開眼睛,望着身邊的壯實,我就知道什麼都改變了。哥哥已經對爹孃失望了,想來爹孃傷透了他的心。”
江婉沐望進吉言說番話時,她的眼裡時不時閃過的陰暗,她瞧得暗自有些心驚起來。江婉沐神色相當淡定開口說:“吉言,如果他們在這些年互相憎惡爭執中,已陷進自已設下的心魔中,兩人都變成你不認識的模樣。聽不到看不見你的傷心,你那時能不能穩住自已的心神?如果你現在沒有面對他們,都平息不了發自內心的憤然不平,那這次不要跟着我一塊去南方。”
吉言聽了江婉沐的話,她神色怔愕的瞧着她,低聲問:“小姐。那樣能真正避開不想那些事情嗎?兄嫂一家已經直面多年都無事,我一定也能無事。”江婉沐聽着她這話,低低的笑起來,笑聲中有着難言的苦澀味道。她輕輕搖頭說:“吉言,那是你至親的人,他們疼愛過你,在你幼時護持過你,在你成年時,一心爲你着想爲你打算的人。他們對你有着生恩養恩,是對你重如山一樣的人。
他們變得再壞,哪怕現時他們雙雙已決定放棄你,他們在你的記憶中,也是你心裡最愛你的兩個人。”吉言的淚靜靜的淌下來,她捂着嘴啞聲說:“小姐,你年紀那樣小時,都能接受那樣的現實,我同樣能接受。只是他們是我的爹孃,我和哥哥一樣,不管怎樣,永遠都不會放棄他們。”
江婉沐微微閉眼,她睜開眼睛輕輕長嘆後,她向着吉言微微點頭說:“我知道你和方正都會選擇那條最難走的路,父母這樣愛護過自已的親人,在他們老去後,我們是不能放棄他們,那樣過不了自已的心坎。只是方正性子堅韌,而你的性子太過溫順。你既然選擇那樣做,我願意支持你。不過,你答應我,你面對他們有解不開的結,一定要找一個值得相信的人說出你的心裡話。
你不要放太多的負面的情緒在心裡,容易形成解不開的心魔。我和你的情況,有着天壤之別。你的雙親護持你長大,他們不過是在你們自立後,受外在種種的影響,纔會陷在怪圈裡,一時走不出來。而我,我的生父在我降世那一刻,他已經主動選擇放棄我。我的生母,她面對幼小的我,時常是淚如雨下,她最終選擇放棄我。連她最後一面,是我求着上門去,才能見她一面。所贈之物,也提前跟我打好招呼,最終要還回她的孃家。”
江婉沐瞧着吉言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她在心裡暗自嘲諷一笑,果然有她這般實際悲慘例子,兩相一對比,便能解開許多人鬱積的心結。吉言收斂起眼裡的淚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小姐,對不起。我令你提及傷心事。”江婉沐微微一笑,衝着她說:“你啊,應該敏感時,你遲鈍讓人提醒你。這不應該敏感時,你又多思了。我不過是上一代恩怨情仇的犧牲品,我何必自已拿着別人的錯處,至今還用來懲罰自已。我啊,在虞姨娘沒有的那一年,已經放開了手。”
江婉沐灑脫的離開,她出院子門瞧到走進來的木根,衝着他招呼一聲,就要往外面走。結果木根叫住她,他的神色有些爲難的說:“妹,連將軍在院子門口,他說有些日子沒有見飛揚兄妹兩,他過來接他們去將軍府聚聚,晚飯前會親自送他們回來。”江婉沐聽後停下腳步,自那日她讓劉婦人把他拒之門外後,他又來了兩三次,只是不巧的是,江婉沐母子三人是真正出門在外,沒有在院子裡。
江婉沐神色沉淪着,想着這年節時,連皓也許會接江飛揚兄妹去王府一次。木根瞅着她的神色,卻有些着急起來,他低聲勸解說:“妹,你說過不阻他們父子父女親近,這般避着他,時間久後,還是會傷了飛揚兄妹兩人。我瞧着他們兩個人是喜歡親近他。你不如讓他們自已決定要不要跟着去?”
江婉沐微微一笑瞅着他,說:“哥,我是那種小氣性子的人嗎?我只是奇怪,他爲何沒有說接他們去王府的事情。行,我們一塊過去跟他們兄妹兩人說,由他們自已決定去和不去。”這時孩子的房裡已傳出江飛揚兄妹兩人的歡笑聲章,當中還有一個牙牙學語的‘啊,啊,啊’的歡快叫聲。
江婉沐和木根兩人輕釦門後,輕輕推開房門,見到三個孩子笑成一團在榻位上。江壯實聽到門口的動靜,他望見自已的父親,衝着他伸開雙手,小小的嘴巴笑着張開着,那口水一串串的掉下來。江飛揚和江懶懶笑着爬起身,兄妹兩人互相幫着對方拉扯衣裳。木根伸手抱起江壯實,他笑着對江飛揚兄妹說:“飛揚,懶懶,連將軍在院子門口,他說來接你們去將軍府。”
江飛揚和江懶懶兩人聽見木根的話,兩人一臉緊張的神色擡頭打量着江婉沐,見到她滿臉笑容的望着他們。江懶懶挨近江婉沐低聲說:“孃親,你想不想我和哥哥去將軍府?”江婉沐聽得微微一笑,輕摸摸她的頭說:“你和哥哥自已決定去和不去,連將軍現在院子門口,不管去和不去,你們都應該給他一個交待。”
江飛揚瞧着江婉沐的神色,他悶着聲說:“我想去將軍府,我和妹妹可以去騎馬。可是我不想去王府。”江婉沐聽得微微一笑,衝着他說:“我陪你們走一段路,你們自已出院子門,跟他問仔細。如果去的話,到時就進來跟孃親說一聲。你們如果不去的話,你們也把原因說給連將軍聽。我瞧着他對你們挺疼愛的,有什麼話自然要當面說清楚。”
江婉沐母子三人往外面走,她回頭關房門時,木根衝着她豎起拇指。房門合上後,江壯實在房間裡面大聲哭起來。江飛揚兄妹聽到房間裡面的哭聲,兄妹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兩人回頭望了望那合上的房門,臉上露出捨不得的神情,江懶懶輕聲說:“孃親,弟弟捨不得我和哥哥走。”
江婉沐沒有說話,她停下腳步等着兩個孩子做決定。江飛揚兄妹兩人還是擡步往外走,江飛揚嘴裡說:“弟弟性子很是賴皮,他不管幾時見到我們兩人離開,他都要哭上幾聲。舅舅會哄着他不哭的。”
爲本月的第五十張小粉加更,依舊是50張小粉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