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馬鈞正蹲在府邸內,低着頭,忙碌着什麼。
曹髦很是認真的站在了他的身邊,當馬鈞用模板狠狠按壓在紙張上的時候,曹髦都忍不住眯起了雙眼,而等到馬鈞將模板擡起來的時候,紙張已經出現了很明顯的字跡,馬鈞將紙張拿出來,遞給了一旁的曹髦。
“陛,陛,陛下,這就是您所想要的?”
曹髦笑了起來,接過那紙張,神色很是激動。
“不錯,印刷之術,便是如此!”
“馬公大才!”
馬鈞趕忙搖着頭,謙遜的說道:“陛,陛下,當初漢靈帝在太學門前樹立石經將七本著作刻印起來,用的就是這樣的辦法。”
“這不是臣的功勞,這是原本就有的東西,老臣倒,倒是可以進行改進,這原理非常的簡單。”
馬鈞並不居功,在曹髦跟他提起了印刷術的時候,馬鈞現場動手,給曹髦表演了一次“印刷”,因爲這東西是很早就有的,當然,曹髦所想要的還是活字印刷這樣的進階版,不過,縱然進階版,跟這原版的原理也是一致的。
曹髦知道其大概,馬鈞自然就能做出來,畢竟是此時最爲出色的發明家。
曹髦看向馬鈞的眼神愈發的喜愛了。
有個現成的發明家就是好,馬鈞的動手能力極強,限制他的大概只是想象力和原材料,而曹髦這裡則是有着很多很多的新東西,一個理論家,一個實踐家,兩人能取得的成效絕對不會小。
而這些科學技術的發展,定然能起到極大的效果。
馬鈞沉思了一下,隨即說道:“陛下得給我十日,讓我多嘗試幾次,看看能改進到什麼地步”
曹髦已經將自己對活字印刷的想法告知了馬鈞,馬鈞迅速理解。
而馬鈞的想法,似乎是想在“印字”的過程裡下文章,將其弄成半自動化,或者說更方便,更省力的那種,他甚至說想要試試水力。
曹髦聽了都瞪圓了雙眼,怎麼感覺你這不是要搞印刷,是想要搞複印機呢??
太超前的行爲,未必能實現,但是曹髦很欣賞馬鈞的這種敢做的想法。
這些時日裡,曹髦對馬鈞是格外寵愛的,曹髦先後給予他多次賞賜,幫着他更換了家奴,還委派了一羣人來幫着他做事,算是他名義上的弟子,又給他換了府邸,所有方面都考慮得當。
包括他原先的奴僕,都因爲馬鈞的關係而得到了恩賜,被赦免了隸臣的身份,允許他以自由人的身份陪在馬鈞的身邊。
曹髦將馬鈞帶到了一旁,兩人吃着茶,曹髦說起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對皇帝的奇思妙想,就連馬鈞都讚歎不已。
“您如今以水爲動力,那風是不是也能做動力呢?火是不是也能做動力呢?火跟水,是否也能做動力呢?”
馬鈞那聽的都是一愣一愣的。
兩人在一起聊了許久,或者說,就是曹髦說了很久,馬鈞大概是因爲天生的缺陷,就不愛說話,他更喜歡用動手來解決問題。
故而,場面一直都是曹髦在說,馬鈞在聽。
曹髦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反正就是越說越大膽,他講述了很多的科學知識,其中不只是機械學,還有很多的基礎內容,他甚至差點連電力相關的東西都給說了。
曹髦也不知道馬鈞能理解多少,反正儘量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科學知識都告訴他,讓他自己領悟吧,作爲一個當代無敵的科學家,有了這些知識的滋潤,不知他能發展到什麼地步。
往後自己有機會就來跟馬鈞談一談這些東西。
奈何,曹髦的時日實在寶貴,半天的時日用在了馬鈞這裡,其餘半天還要用在王昶跟鄭衝那邊。
當曹髦告辭離開的時候,馬鈞還處於一個比較迷茫的狀態下,他今日聽到的東西似乎有些太多了。
他家的奴僕有些擔憂的看着他。
他方纔聽着兩人的言語,聽了很久很久,可到現在,他都沒有聽懂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家主?”
家臣用布帛擦了擦馬鈞額頭上的汗水,馬鈞忽然看向了他。
不等家臣反應過來,馬鈞就拿起了他手裡的布帛,然後一把丟向了天空,又看着他掉下來。
家臣懵了,“家主??”
“引力啊這就是陛下說的引力。”
“給,給,給我找個水缸來!”
“啊??”
曹髦的下一站是鄭衝的府邸。
此刻的鄭衝,得知曹髦前來,非常開心的前來迎接。
鄭衝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他終於被罷免了!
往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終於可以安心讀自己的書,治自己的經典了。
若是可以,他連這個司空的位置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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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能推掉尚書檯的差事,他都已經非常知足了。
王昶站在鄭衝的身後,臉上也是帶着笑容,曹髦畢恭畢敬的跟兩位上公相見,隨即跟着他們走進了書房裡。
此刻的書房裡,當真是格外的雜亂,各類的書籍被丟放在周圍,紙張更是數不勝數。
曹髦都無處落腳。
鄭衝有些尷尬,“不知陛下前來,未能及時清理,不若我們先前往側屋”
“不必如此,這些足以能看出你們對國事的上心啊!”
鄭衝已經忙完了律法的事情,如今是在跟王昶聯手寫官員治政手冊。
實際上,教人當官的書並不罕見,像尋常的《孟子》啊,《荀子》啊,其實都包括了行政和爲人的道理,但是具體的科普向當官指南,還得是從唐代的《政書》開始說起,完全體自然就是朱元璋的那本《到任須知》。
而如今曹髦所想要寫的,也正是朱元璋那種的到任需知,不需要再給官員們講述什麼道德治世的道理了,直接讓他們知道具體該怎麼去辦!
這需要充足的經驗,王昶和鄭衝倒是挺適合做這件事的,高柔其實也很符合,但是曹髦不想讓這本書在後來因爲高柔的緣故被廢除什麼的。
在曹髦的命令下,這兩位大佬開始聯手來寫這封官員治政手冊。
鄭衝參與過很多的編訂,卻唯獨沒有參與過這種的,若是在從前,他定然會推脫,但是現在,他就當是跟陛下進行等價交換了,我給你寫好這本書,寫好了你別讓我去尚書檯背鍋。
而王昶則是很積極很主動,畢竟提升官員的整體素養本來就是他提出來的,這件事自然是要他親自來操辦了。
鍾會其實也很想來做這件事。
但是鍾會爲人太理想化,曹髦不敢讓他插手,他要是寫一本當官指南,只怕會帶壞整個大魏的官員們。
還是鄭衝跟王昶更令人安心一些。
他們兩個人已經有了很多的想法,他們就按着自己過往的經驗,以該如何應對豪強,應對盜賊,應對商賈等等方面來進行了彙總。
就在曹髦跟他們聊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張華急匆匆的闖進了府內。
他來到了曹髦的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曹髦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異樣,他笑着跟張華點點頭,隨即繼續跟王昶等人聊了起來,等到交代好了所有的事情,他方纔不慌不忙的離開了此處。
“鍾會整日說是聖王,今日才知道什麼叫聖王。”
王昶忽然感慨道:“張華爲人沉穩,方纔急匆匆的前來,明顯是有什麼大事,不惜要打斷陛下,可陛下的臉色卻沒有半點的變化,一如往常如此聖王,難怪能成就大事。”
他看向了一旁的鄭衝,“您覺得呢?”
鄭衝呆愣的看向了他,“您說什麼?”
王昶忍不住笑了起來,“總有一天,鄭公定能成爲百官之首!”
此刻,曹髦來到府外,跟着張華上了車,方纔問道:“他們快要到了?”
“對,已經接近司隸了。”
“石苞跟胡奮啊他們居然會一同前來?”
曹髦沉思了片刻,問道:“胡遵爲什麼會派這兩個人前來呢?”
“或許是他知道自己孤身一人,無力迴天,準備向陛下臣服。”
曹髦的臉色很是平靜,“胡遵可不是一個會輕易低頭的人,此人暴躁剛烈,王昶都不被他放在眼裡。”
張華問道:“那是否需要去探查一下”
“不必麻煩了,就按着正常的禮節去迎接他們吧!”
曹髦大手一揮,張華心裡很是鬱悶,陛下明明對王昶都是如此的謹慎,爲什麼對胡遵就這般的輕視呢?
完全沒有去部署跟胡遵有關的事情,看胡遵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樣,明明胡遵也非常能打啊。
曹髦此刻卻一言不發,開始沉思起了對策來。
這些時日裡,他已經基本上吃掉了司馬家留下來的遺產,一個又一個人才成爲了自己的麾下。
只是自己的這種吸取有些太急躁,很多人甚至都是見了幾面,就被丟出去委以重任,主打的就是一個信任。
其實這還是非常冒險的行爲。
可曹髦也沒有辦法,如今的大族看起來溫順的猶如綿羊,任由自己各種欺辱。
但是,這些溫順的綿羊卻是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啃食大魏,哪怕在如今,他們依舊是在吸血啃肉。
他們的威脅跟司馬師不同,他們無法真正的廢立皇帝,弒君謀反,他們的威脅是對社稷的威脅,是來自他們對大魏的破壞性。
不過,如今四徵四鎮在名義上是在自己手裡了,這大一統的序章,大概也可以緩緩拉開了。
完成了大一統,這些綿羊對自己也就不敢輕易齜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