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衛將軍找我有事?”
文鴦很不客氣的站在了曹演的面前,低着頭來,虎目圓睜,看起來有些嚇人。
此刻,無論是曹演,還是他身後的那些心腹們,都沒有訓斥他的行爲,心腹們皆低着頭,一言不發。
曹演尷尬的笑了起來。
“是啊,我聽聞文將軍繼承了我父親的位置,讓虎豹騎再現大魏,特意前來看看。”
“文將軍真乃虎將啊,這虎豹騎,交予您,我甚是安心!”
文鴦聽到這番話,心情頓時好了不少,靦腆的笑了笑。
“武衛將軍過譽了!”
“不過譽,不過譽,今日飲得好酒,本來是想要請您一同去飲的,只是看您格外忙碌,還是以後再飲吧。”
曹演說着,文鴦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拖着他就往軍營裡走去,“得讓您看看當下的士卒!”
曹演只覺得自己險些飛了起來,就這麼被文鴦拖拽到了營內。
虎豹騎正在操練,很是激烈。
文鴦得意的說道:“當初父親給我精騎,我以那精騎重新組建虎豹騎,又從中軍裡找了勇猛的騎士來加入,我們遭遇了幾次戰役,都是先鋒先登,戰功赫赫!!”
他給曹演講解着自己的各個小隊,以及那些立下了大功的騎士們。
曹演的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容,不斷的點着頭,時不時發出驚呼。
文鴦就這麼帶着他轉了幾圈,足足聊了近半個時辰,纔將他送到了營帳外。
曹演笑着跟文鴦告別,隨即坐上了車。
在回去的路上,衆人都有些沉默。
曹演看着自己那痠疼的手臂,倒吸了一口冷氣。
文欽的這個兒子,是吃什麼長大的?這都不像是個人,簡直就是頭會說人話的牛!
方纔看到他身上掛着四五個人,都能跑着將他們甩開。
曹演此刻已經放棄了接手虎豹騎的想法,腦海裡很是清醒。
當然,也並非是所有的宗室都如曹演這般混賬,在河北的羊祜,此刻就是在忙着釋放宗室。
按着曹髦的政令,羊祜將被困在河北的諸多宗室送回他們的封地。
當這些宗室被帶出來的時候,他們很是懼怕。
“將軍啊,我們不願意走,就讓我們留在這裡吧,我在這裡住的習慣了,前往封地,只怕水土不服”
樑王曹悌此刻拉着羊祜的手,眼裡滿是懼怕。
這些宗室們不敢出去,不是怕司馬家會清算,而是害怕皇帝。
司馬家將這些諸侯們移居到河北來,他們是非常開心的,因爲這代表他們躲過了所謂的“改封”。
皇帝爲了避免諸侯王坐大,會不斷的讓他們交換封地,他們的日常就是不斷的趕路,在不同的地方爲王。
而在這個時代,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趕路了。
年少的容易夭折,年老的容易病逝,就算身強力壯的,也扛不住一次次的折騰啊。
曹植就是這麼沒的。
司馬家雖然將他們圈養了起來,但是好在沒有繼續折騰他們,沒有讓他們換地盤,至於自由,他們在自己的領地也沒有這玩意。
都是被圈養,倒不如長期穩定的被圈養,又何必跑出去受罪呢?
不只是樑王,河北的諸多宗室都有這樣的想法。
他們聽到司馬昭垮臺,皇帝親政的時候,心裡沒有半點的欣喜與激動。
他們是非常害怕和擔憂的。
司馬家得權之後,並沒有去清算這些地方宗室,說起來,司馬昭對他們也算不錯,畢竟廟堂裡敢起頭都已經被幹掉了,到了司馬炎,那就更不用說了,司馬炎對他們也算寬厚。
在禪讓之後,司馬家爲了自家的正統性,沒有去清除這些地方諸侯,算是平穩的活了下來。
可是皇帝親政,那情況可就不同了。
諸侯們頓時回想了文明二帝所帶來的恐怖。
那個時期,他們活得還不如現在呢,不少人覺得他們被司馬家圈養起來,一定很不容易,心裡對司馬家有怨恨,或許怨恨是有的,但是這日子比在各地漂泊還是好很多的。
羊祜也是很難爲情,他看着面前這些驚恐萬分的諸侯們,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自己明明是來救他們的,可看他們的樣子,自己卻成了要命的惡鬼。
羊祜治好安撫道:“大王,陛下乃是從元城前往的,如今夏侯將軍在廟堂裡統率中軍,燕王擔任了宗正,陛下親自下令,不許對宗室無禮,我聽聞,陛下還要取締防輔令”
曹悌只是瘋狂的搖着頭,“不可取締,不可取締啊,陛下都是爲了我們着想,我們對此極爲感謝,無礙的,不必取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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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髦展現了善意之後,這些人依舊不動搖。
這就不能怪文皇帝了,這得怪明皇帝。
因爲明皇帝上位後也來了一次如此舉動,就是要求各地的諸侯們直言,還常常邀請一人到自己身邊來,態度極爲和藹,說要改變他們的生活環境。
諸侯們那時非常的開心,都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到了,急忙上書。
結果上書的那幾個都最先被更換了封地,死在了路上。
曹髦這如出一轍的行爲,經歷過明皇帝事件後的諸侯們,自然是不敢相信的,釣魚嘛,他們都能理解,但是你不能真的將我們當魚是不是?
同一個魚餌,你還想釣我們多少次呢?
羊祜面對這局面,也極爲無奈,他再次說道:“陛下曾多次說起在元城時的經歷,感慨當今諸侯的生活並不好,陛下宅心仁厚,是真的想要行仁政的,諸位勿要懼怕,很快,你們就明白了。”
羊祜決定用實際行動來證明這一點,當即就派人強行將他們送出河北。
這些被解救出來的宗室們,眼含熱淚,彼此告別,前往各地的車隊裡滿是哭聲,好像羊祜是要送他們去死一般。
但是羊祜也沒有辦法,曹悌幾次哀求,他也沒有同意。
曹悌對此很是悲憤,你這是釣魚嗎?將魚鉤硬生生的塞進嘴裡是吧?
看着那長長的車隊,羊祜許久都沒有言語。
這一刻,他也不好評價文皇帝的政策了,就如今這一幕,羊祜總覺得,倘若大魏滅亡了,他們沒準會很開心
當然,事情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當他們到達封地之後,肯定會明白事情已經不同了。
他們會理解皇帝的良苦用心。
在陛下的想法裡,這些宗室們可都是往後對付世家大族的利器。
是皇帝遍佈在天下各地的耳目刀刃。
羊祜在接任了鎮北將軍之後,所要做的事情卻是超出了他的職責範圍。
皇帝根本不將他當鎮北將軍來看,曹髦將恢復河北生產,治理當地豪強,維護治安,處理邊塞胡人問題,乃至宗室的事情都一併交給了羊祜來管理。
這不叫鎮北將軍,這叫河北都督!
羊祜雖然博學廣聞,但是沒有實操經驗,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可羊祜內心還是很興奮的,他等了那麼久,所等的就是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
這就是他最好的機會。
羊祜在這些時日裡,沒有休息過一天,他去了很多的城池,見了各地的官員和大族,羊祜沒想要急着去做事,想要在河北做事,得先去了解河北。
整個河北的情況都不是很樂觀,處於一個百廢待興的地步。
但是這也是一個好機會,因爲先前的叛亂,導致很多大族受到了重創,在這裡施行新政的難度反而是降低了不少。
羊祜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頓官吏。
他派人配合內臣們在河北各地巡視,罷免了不少的官員,同時搜尋人才,令各地舉薦士人,親自接見,並且上表給廟堂。
羊祜遠遠的看向了洛陽的方向,但願,自己不會辜負皇帝的厚望吧
“他們還不願意走?!”
“你看看這些人的上書!”
太極殿內的曹髦都快被氣笑了,自己好心派人去救宗室,結果這些人還不領情,自己反而是成了壞人?
張華站在一旁,看着這些內容,同樣是有些哭笑不得。
“陛下,這也不能怪這些宗室,他們也是害怕,他們甚至都不敢給陛下上書,就連東海王,得知您派人來請,都是跪在地上,哭訴自己不敢受此厚恩”
曹髦揉了揉腦袋。
自己這算什麼皇帝啊,整個就是一大魏的裱糊匠,縫縫補補,竟給文明二帝擦屁股了。
“不過,羊祜做的還不錯,他所上表舉薦的那些人,朕詳細看了看,都是些不錯的人才,我大魏也並非是無人可用啊。”
張華點了點頭,“羊公有大才,此番治理河北,事成之後,可以爲尚書重臣,爲陛下治理天下事。”
曹髦放下了這些奏表,將話題引到了郭配的身上。
“郭配那廝,情況如何了?”
“陛下此人一口咬定死士不是他所派遣,說要對質,還說什麼真正的情況或許不方便讓天下得知,似乎有點威脅的意思”
曹髦沉默了許久,隨即搖着頭說道:“看別人時很清楚,看自己時卻很糊塗。”
“難怪他的兩個女兒都是那般的兇殘,自大,蠻橫原來都是隨了他的。”
“那就處置了吧,不要牽連到朕的裴秀就好。”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