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公被刺,老臣心裡格外不安。”
曹宇不慌不忙的說起了自己跟荀顗等人的交談經過。
在得知王祥被刺殺的事情後,曹宇似乎就知道自己會面臨這麼一天。
曹宇說的很是誠懇,他的問題不是不聽話,而是太聽話了。
毫無立場,隨波逐流。
荀顗要見他,他就前往會談,荀顗說設宴,他就留下來赴宴。
按着他本人的講述,他就是跟荀顗等人一同吃飯,期間見過郭配,聽到他們說起了王祥的事情。
但是他並沒有參與,只是保持沉默。
吃完飯就離開了那裡。
曹髦聽着曹宇的話,沉默了許久許久。
他實在不能理解,堂堂一個大魏諸侯王,爲什麼要如此懼怕一個尚書僕射。
你怕他居然不怕我??
這是什麼邏輯?
曹髦此刻是真的想要罵人,可想起自己過去的遭遇,他又有些能理解曹宇的想法。
大魏的諸侯王連地方太守都不敢招惹,何況是尚書令呢?
自家大父不當人,對着宗族一頓禍禍,親弟弟曹植更是倒了大黴,長期居於被折騰的第一線。
其餘宗室更不用提,就是對自己的兒子們,他也是秉持着公事公辦的態度,主打的就是一個折磨,曹丕的兒子們大多早逝,這不是沒有道理的,看看活得久的都是什麼人?
活得久的都是最受曹丕寵愛的,被折騰次數少的那幾個。
當時的宗室有多慘呢?慘到餓肚子,無以維持生計的地步,這還真的不誇張,當時曹植曾寫信抱怨:家裡沒有糧食了,家裡上下的奴僕都養不活了,只剩下十餘個老卒
而看到書信後,曹丕很是心痛,即刻下令:宗室不許交通書信!
後來曹叡上來後,覺得地方諸侯實在有些慘,方纔改善了一下他們的生活,好歹不能讓人餓着肚子啊。
但是你要說明皇帝對宗室有多好,那也不見得,他上位之後,允許諸侯們寫信,但是當看到叔叔寫來的書信之後,他決定恢復父親的制度,再次禁止諸侯交通書信!!
曹爽就更是個重量級的,宗室出身的他,對宗室也是下重手,除卻跟他親近的幾個兄弟,其餘人都是被一遍遍的折磨。
曹宇是屬於從文皇帝被一直折騰到如今的宗室,他對這些文官們有懼怕的想法,這實在是太能理解了。
要是曹髦從小開始被欺負到六七十歲,那他也怕。
只能說一句,感謝大父的大恩大德啊!
曹髦長嘆了一聲,拉住曹宇的手,認真的說道:“像這樣的事情,您最好還是勿要參與。”
“您直接前來皇宮裡,告知朕就是了。”
“朕來代替您定奪,您覺得如何呢?”
曹宇誠惶誠恐,“多謝陛下!”
曹髦知道,這人的性格一時半會也調整不來,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曹演。
曹演就沒有曹宇這般的惶恐了,他甚至有些蠻橫。
“陛下,我跟王祥素不相識,沒有恩怨,沒有謀害他的想法!”
曹髦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敵意,他完全不知道這敵意是從何而來的。
曹髦忽然板着臉,眼神變得極爲冷漠。
“怎麼,若是有恩怨,你就可以謀害他了嗎?”
曹髦這麼一變臉,曹演愣了一下,臉色通紅,“並非如此,我只是說,自己與此事無關”
“誰問你了?”
曹演被憋得說不出話來,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怎麼,你看起來很憤怒?你敢對朕憤怒?”
曹演此刻因憤怒而哆嗦了起來,可他卻不敢反駁。
曹演心裡對曹髦很是不滿。
曹演跟司馬昭的關係非常的不錯,兩人臭味相投,司馬昭看到此人如此積極,也樂意將他帶在身邊,誰說我家欺辱曹家的宗室了呢?曹演不就過的很好嗎?
後來司馬師行廢立之舉,擔任武衛將軍的曹演最先上表,他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了要求廢掉皇帝的名單裡。
因爲此表,他在司馬家這裡更受歡迎了。
看到了吧?不是我說曹芳有問題,宗室裡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他就這麼一步一步爬了起來,司馬昭甚至答應他,日後會讓他來擔任領軍將軍,讓他來接手中軍。
曹演對此也十分期待,更加賣力的爲司馬家跑腿。
但是,司馬昭的承諾還沒有實現,自己卻先垮臺了。
曹演其實也沒有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覺得,陛下既然要親政,那就會重用宗室,自己身爲武衛將軍,又是曹純的兒子,來統帥中軍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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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夏侯獻跑了出來。
曹演實在是不能理解,我姓曹啊,伱用一個姓夏侯的都不用我是吧?
曹髦此刻冷冷的盯着曹演,他很不喜歡這個傢伙,幫着司馬家來對付自家人,此刻還敢在朕的面前放肆?!
真覺得朕不敢殺了你?
曹宇此刻不知想到了什麼,低着腦袋,瑟瑟發抖。
“陛下,臣有罪。”
曹演低下了頭。
他的臉上已經不敢再有什麼不服氣或者憤怒了。
曹髦看着迅速認慫的曹演,冷哼了一聲。
當初被司馬師嚇得瑟瑟發抖,在他們面前卑躬屈膝,到自己面前就忽然變得硬氣起來。
“往後啊,知道些好歹,勿要跟奸賊混在一起,若是出了什麼大事,朕可護不了你。”
“臣知道了,多謝陛下教誨!”
曹演再次低頭。
曹髦又吩咐了幾句,就讓他們兩人出去了。
走出皇宮之後,曹演終於擡起頭來,曹宇忍不住說道:“早就給你說了,勿要招惹陛下,連司馬師都不是他的對手,你又何必如此呢?”
曹演不自然的說道:“我不曾招惹陛下,是陛下誤解了我。”
曹宇沒有再說什麼,他對如今的局勢還是很滿意的,這些沒有經歷過大事的年輕人啊,就是喜歡給自己找麻煩。
當曹演返回府邸的時候,他的諸多心腹趕忙前來迎接。
“怎麼樣?君侯,那虎豹騎,陛下可讓給了您?”
曹演大手一揮,“他讓了,只是,我沒要。”
他領着衆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府內,心腹們猶如狗一般跟在他的左右,因爲曹演的個頭不是很高,這些人都是彎着腰的,不讓自己看起來比曹演更高。
他們坐在了院落內,當即就有人給他們送來了酒水和美食。
曹演大聲的說道:“皇帝陛下對我甚是重視。”
“他本來想讓我來接手虎豹騎,只是,如今哪裡還有什麼虎豹騎呢?”
“如今的虎豹騎,只是有個名字而已,根本就算不得繼承了我父親的軍隊。”
“倘若讓我去接手,豈不是給他們正名嗎?!”
曹演大聲的吹了起來,心腹們紛紛稱是,衆人吃起了酒來,曹演心裡還是有些不忿。
若是沒有宗室前來幫你,你能擊敗司馬師嗎?
如今親政,就敢對宗室如此無禮?
若是算起來,我還是你的長輩呢!
可曹演並沒有將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他繼續跟着諸多心腹們吃酒作樂,也不知過了多久,曹演等人都有些上頭。
“將軍,你可以不接受,但是那個叫文鴦的娃娃,他憑什麼不來拜見您呢?”
“他不過是因爲他父親的緣故,方纔擔任了此位而已!”
“那文欽是個什麼東西,當初打吳國的時候,他謊報戰功,企圖來騙軍功,若非被廟堂看穿,就要讓他得逞了!”
文欽在大族之內的名聲極差,因爲這個人實在是太粗魯,太粗狂,太兇殘。
當然,他本身的黑點也不少,他好吹噓,謊報軍功,但是,勇猛善戰也是真的,總比那些待在家裡一次戰役都沒有參與過,卻對着文欽指指點點的大族名將們要好的多,也比喜歡教別人打仗,自己打起仗來就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司馬昭要好的多。
幾個人對着文欽一頓數落,隨即說起了文鴦。
“這廝跟他父親一樣,都喜歡謊報軍功!聽聽他吹噓的這些軍功,說他自己一個人就斬首近百,他是霸王復生不成?!帶着幾千人能有近萬的斬獲?!分明就是跟他父親那般謊報而已!”
“讓他這般下去,遲早壞了虎豹騎的名聲!!”
衆人這麼一說,曹演就有了膽量。
我不敢對付皇帝還不敢對付你?!
他當即站起身來,“那小兒如今在什麼地方?!我得去教導他一番,讓他知道什麼纔是虎豹騎的統帥!”
這一行人就這麼上了車,離開了府邸。
而當他們來到了虎豹騎的營地時,自然就是被士卒們給攔下了,曹演粗暴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士卒進去詢問,很快,就出來迎接他入內。
當這一行人走進了虎豹騎的校場時,曹演問道:“哪個是文鴦?!”
“那個便是。”
曹演順着士卒所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個人赤裸着上身,正跟十來個人肉搏。
那十來個人幾次將他給按倒在地,他卻能一次次的爬起來,不斷的撤退閃躲,找機會將其一一擊倒在地,這種搏鬥的衝擊力還是極爲震撼的。
曹演的眼角跳了跳。
“好一個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