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做鬼也不放過你

27做鬼也不放過你

由西殿區出來之後,水月寒的心情仍舊染着一絲絲揮之不去的悵然,承諾他給出去了,就不知道莫漓澈能不能讓自己滿意?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改變一個人足夠了,特別這裡面還有玉無殤的影子,想到那個幾次三番想殺了他,卻又三番五次都動不了手的男人,水月寒搖頭失笑。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糾糾纏纏太複雜了,理也理不清,對自己,玉無殤有着異樣執着的追求,因爲自己不止是見證了玉無殤成功的夥伴,也是看盡了他不堪時的污點,還是他欲求而不得的‘美人’,更是他相知相惜的強勁對手。

種種原因交織成了高漲的慾念,今生不能壓倒水月寒,玉無殤死也不會甘心的。

這纔是爲什麼玉無殤會接連對水月國出重手的原因,倒是便宜了離金耀最近的木盛國,白白看了那麼久的戲。

於是再嘆,同時不無自嘲的勾了勾脣角,想不到自己還有幸當了把禍水。

以手點額,接下來自己要去哪兒?回輝陽殿嗎?此時辰兒正在輝陽殿裡接待金耀國的使者,懶得理會玉無殤弄出來的鬼把戲,他壓根就沒想見那些人,不然也不會扔給辰兒處理了。

那麼……隨便走走吧,偶而一個人放空腦子什麼都不想的漫步在迴廊亭臺之間,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想着,脣角泛起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水月寒乾脆背起手,倒着行走起來,眼簾輕合,說不出來的恣意瀟灑。

紅牆綠瓦之間,身材頎長的男子噙着淡淡的笑意緩緩倒退而行,風吹起他長長的墨發,點點陽光灑落,翩然若仙。

一個個偶而經過的宮/女太監們無聲無息俯跪於地,眼睛卻禁不住呆呆望着淡笑的帝王出神。

從沒有哪一刻能讓他們如此時這般真實的意識到,原來自家的帝王陛下真的真的很美很美,比宮裡頭所謂的美人和寵妃們美太多了。

女人美有什麼了不起的?無非是嬌柔嫵媚罷了,男人美才是真正的令人驚歎。

看看他們的帝王,清雅不顯文弱,孤傲一身風華,淺笑時眉宇間蕩着柔柔的暖風,橫眉時霸氣逼人如九天之上的神坻。

難怪金耀國兩位儲君都傾心於自家皇上,就這品貌再加上身份地位手段,問世間有哪個美女比得上?

不知不覺間,腳步邁出了西殿區進入了東殿後宮的範圍,早就不倒着走的水月寒根本沒看路,左轉右轉都是隨興而爲,等走的累了停下步子時,水月寒又是一陣眉心跳動。

他沒想到,自己走啊走的,竟然走到了寒雪軒?

哭笑不得的揚了揚眉稍,隨便走走都能走到這裡來,淑妃知道了會不會哭?

兩年前,因爲恨極了這個讓自己丟臉也讓整個水月跟着成爲別人口中笑話的女人,他毀了淑妃的希望又不准她死,生生磨的淑妃渾渾噩噩活了這麼長時間。

其實他早就膩了看淑妃要死不活的樣子了,只是以前沒處理完老三和老四的事情,心中憋着氣,不找淑妃撒找誰撒?兒子們都是寶,不小心傷了哪個都能讓他心疼上好幾天,所以只能委曲淑妃貢獻點餘熱了,反正她也算不得無辜之人不是?

如今和老三的心結解開了,老四也要被送到金耀國去‘完成使命’,剩下個淑妃他還真沒心思再去理會。

不如……進去和淑妃聊聊?就當是最後的會面,讓淑妃能從此安安份份老死在寒雪軒得了?

邊想邊笑,自己宮裡的妃子本就不多,前些日子圈了個皇后,今天又打算圈了淑妃,回頭扒拉扒拉剩下的幾位,感嘆,縱觀水月千年的歷史,也就自己的女人最少吧?不知道史書會不會給自己一個寡慾帝王的稱號?

擡腿邁進寒雪軒,別緻的院落收拾的整整齊齊,可見底下的人是用了心的。

也是,淑妃失寵之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除了他指派過來看着淑妃的兩個一等宮人,也就四個二等宮人稍稍看明白些,卻必定不敢多嘴,剩下的粗使雜伇們討好淑妃還來不及,哪裡敢懈怠?

只是他們大概會很疑惑吧?爲什麼皇上越寵着淑妃,淑妃反倒活的越沒有人氣呢?

“都下去。”朝着正想行禮的宮人揮手,衆人也沒遲疑,靜悄悄的剛退到院門口,就聽着水月寒又道:“朕給你們所有人放兩個時辰的假,出去吧。”

一愣,皇上每次來寒雪軒都會趕人他們知道,可放所有人的假還是頭一回,不敢質疑帝王的決定,衆人低低應了聲是,轉身就跑的沒有影子了。

他們能不跑嗎?一看皇上今天的心情就不好,前幾天皇后被圈的事情又到現在還雲裡霧裡的,天知道皇上是不是找娘娘撒氣來了,萬一跑慢了被皇上看到,想找死不成?

等人都走光了,水月寒拾階而上,輕輕推開淑妃寢室的門,陽光順着分開的房門照進光線昏暗的屋子,點點瑩光中,一個木木然然的身影映入了水月寒的視線。

“怎麼不開窗?”已過了午後了,屋子裡門窗不開也不點蠟燭,淑妃這是想當瞎子?

沒出聲,淑妃緩緩起身規規矩矩給水月寒行了個請安禮,然後就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了。

不甚在意淑妃的態度,打從一年前開始淑妃就變成這樣了,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活像個牽線的木偶。

“你的真愛呢?不守着你跑出去玩了?”悠然坐在椅子裡,手指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水月寒難得有興致和淑妃聊兩句,卻不想這很平常的舉動竟讓死氣沉沉的淑妃下意識發起了抖。

青白着臉驚恐的看着水月寒,他又有什麼狠毒的主意要用到自己身上了嗎?是什麼?會把自己怎麼樣?一陣陣心驚在心頭飛來蕩去,以雙手抱住身體,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眼睛眯了眯,淑妃這是怎麼了?她這種怕極了的樣子可是好久都沒出現過了,最近自己也沒怎麼着她,她抖什麼抖?

說來自己以前對她也算仁慈,不過是讓她跳跳脫衣舞罷了,又不是跳給全天下的男人看,想當年自己被全天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們戳脊梁骨的時候,可是比她的境地難堪多了。

這麼想着,心頭好不容易散去的鬱氣又積了起來,所謂男子三大恨,母親被休,老婆偷人,兒子不是自己的種,其中老婆偷人是最讓男人受不了的,他自問自己比那個叫李力的太監強多了,怎麼這女人眼睛瞎成這樣?非要兩輩子都和個孬種栓在一起?

於是本着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的精神,本打算讓淑妃老死寒雪軒的水月寒改變主意了,他要‘成全’一對有情人,讓他們真真正正做一對夫妻。

想到此,水月寒的臉上綻開了一抹極其燦爛的笑容,看得淑妃又是一陣陣驚懼涌心頭。

交疊起雙腿,玉白的指尖在青瓷花邊的杯蓋上閒閒畫着圈,水月寒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其實朕今天來是想和你說個事,喜事噢,你猜猜看是什麼?”

喜……事??淑妃的臉色更難看了,還伴着一顆顆冷汗滴落,猛的搖頭,她不要喜事,水月寒不可能那麼好心,他是個魔鬼,在他眼裡的喜事於自己來說,比地獄還可怕。

“這麼激動嗎?”挑眉而笑,輕柔的笑像寒冬裡劃過肌膚的風,讓人由骨子裡泛起了可怕的冷寒,“既然你如此激動那朕就不弔你胃口了,莫漓澈過幾日要出使金耀,朕想着你好歹是他母妃,唯一的兒子都爲朕分憂去了,朕又怎麼好意思再錯待你?所以……”頓住不語,直到將淑妃的心提的高高的之後才又一字一句緩慢開口,“朕放你和你的真愛出宮去吧,你對不起朕十幾年,朕懲罰你兩年,說起來還是朕吃了虧,但朕心腸軟又是個天生的善良之人,就不和你一個小女子計較了,哪,要不要朕先給你們辦個婚禮?畢竟出了宮你和真愛要過日子,沒有合法手續總是個麻煩不是?”

看他多好?將自己的小老婆笑着打包送人,世間再沒有比他更大方的男人了吧?

“什麼??你要……送我和他出宮?!”不敢置信的看着水月寒,好半晌之後淑妃突然爬行過來,一下子撲到了水月寒的跟前,“我不出宮,我不要和李力出宮,不要!”尖叫,聲音裡滿滿的都是絕望。

“不要?來來來,給朕個理由,說說爲什麼朕成全了你們,你卻不喜歡了?淑妃,你要知道朕的耐性並不多,特別是對你,連殺你朕都嫌手髒,機會只有一次,理由不充分小心朕不給你留情面。”

他承認放淑妃和李力一起出宮的確沒安好心,一個當慣了寵妃的女人和一個半路出家的太監要怎麼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生活?想也知道會很苦。

但也只是這樣了,他們若能在艱苦的條件下自食其力的活下去,他也不屑再去爲難兩人,恩怨到此全消,豈不是皆大歡喜?

“理由?皇上要理由?你已經讓我生活在地獄裡了,爲什麼還不放過我?水月寒,你這個魔鬼,沒有人性的魔鬼~~!!”走了調的尖叫怒喊映着淑妃青白的臉色,活脫脫一個索命的厲鬼。

淑妃似乎什麼都豁出去了,拼死的架式讓水月寒心頭的疑雲更重了幾分。

讓她和李力出宮比在宮裡跳脫衣舞更可怕?該不會是李力對淑妃做了什麼,而淑妃卻把這筆爛賬算到了他的頭上吧?“李力把你怎麼了?”

淡淡一句話讓淑妃表情一僵,惡狠狠看着水月寒,臉龐因爲扭曲而變的越發猙獰,“你會不知道?你讓李力弄蜂蜜抹在我的下面,讓螞蟻往裡爬,還往我體內扔蟲子,你們都是魔鬼,都不是人!”

‘啪’手中的杯子飛出去直接砸在了淑妃的額頭上,“朕再厭你也不會無恥到這種地步,你以爲朕是李力那混賬嗎?”

水月寒是真的怒了,他折磨恨極的人從不會從身體下手,就算下手了也不會對一個女人用這麼齷齪的手段,抹蜂蜜讓螞蟻爬洞?那是變態纔會幹出來的事情。

“不是你?”被砸的鮮血橫流,淑妃卻只是仰起脖子愣愣的看着水月寒,口中喃喃,突然間又笑了起來,瘋狂的大笑,“呵呵……不是你,哈哈……竟然不是你吩咐的……哈哈哈哈……李力……李力!!”

霍的站起來,拉開門就衝了出去,才衝下臺階就看到一身女裝的李力正站在院門口,淑妃眼前一亮,飛撲過去雙手狠狠掐住了李力的脖子,用力收緊。

“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說過愛我的,你說過會一輩子對我好的,我姜玉鸞對不起天下人也沒有對不起你,可你竟然糟蹋我,李力,我要你死!”

每喊一聲力度就重上一分,李力的掙扎和捶打對於連命都不要的淑妃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她一腔的怨恨盡皆化爲了比野獸還要勝三分的兇狠,嘶吼着衝向了背棄她的男人。

如果說水月寒的報復讓她驚恐到麻木,那麼李力的背棄就是撕碎她的靈魂了,被迫嫁入皇宮她無力反抗,當年也曾提議私奔,可李力不同意,如今事敗,兩人雖痛苦絕望好歹也算長相廝守了,可李力竟然那樣折磨她,他還是不是人?

寬敞的院落裡淑妃披頭散髮騎在李力的身上,軟躺在地上的李力雙眼外翻,嗓子咯咯直響,他想求救,但唯一的觀衆水月寒明顯不會出手,漸漸的,放棄了求救意識的李力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被生生掐死在了心愛女人的手裡,了了一段孽緣。

呆呆鬆手,愣愣然看着身下的人,也不知道淑妃都想了些什麼,許久才整了整衣襟站起來,朝着水月寒行了個標準的淑女禮。

“懇請陛下將罪女與罪人李力葬於一處,無需立碑,隨便哪裡都好,罪女只願生生世世都和李力纏繞在一起,生死不離。”

聽了此話,即使心靈強大的水月寒也一陣陣毛骨悚然,女人,果然是很可怕的生物,什麼叫‘只願生生世世纏繞一起還生死不離?’那叫做鬼也不放過你好不好?

李力愛上這麼個女人是幸還是不幸?也許是幸的,世上能爲了一個男人而甘願擔上滅族之罪的女人畢竟不多,只可惜李力負了淑妃,而這個女人不止敢愛也敢恨,做鬼也不放過李力嗎?好,他就成全了淑妃又如何?

見水月寒點頭,淑妃笑了,笑的很美很幸福,“容罪女進去準備一下。”說着進了屋子,輕輕關上門,她要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哪怕是死,也要做個漂亮鬼。

看着關上的房門,水月寒不由得喟然長嘆,問世間情爲何物?猜不得,猜不得啊。

唏噓着收回目光,猛的眉頭一皺,有人。

“誰?出來。”淑妃的事情畢竟算醜聞,他可不想被別人知道。

四周一片寂靜,好一會才響起沙沙聲,接着,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由院門口出現,竟然是莫漓楓。

“楓兒?你怎麼會在這裡?”擡頭看看天色,是了,接待的事宜應該早就結束了,可楓兒來寒雪軒做什麼?

“父皇……”低低的喚,莫漓楓眼睛暗紅,雙手緊緊握着拳頭,顯然正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楓兒都聽到了?”看樣子還聽了不少,倒是自己大意了,明知道下人們都不在,這個時候誰來寒雪軒都無人知道,自己雖然能聽到異動卻又因爲一連竄的意外疏忽了,實在不應該。

“嗯,不止是兒臣一個聽到了。”

水月寒一愣,什麼叫不止兒臣一個?難道……

“還有我們。”

果然,水月寒剛剛開始懷疑,院門口就一連出現了好幾個身影,莫漓辰、莫漓淳、莫漓軒、莫漓轅,再加上早先出來的莫漓楓,除了收拾行裝準備出發的莫漓澈之外,全員到齊。

該死的自己就是太熟悉他們的氣息了纔會一點警覺性都沒有,這習慣不好,太不好了。

懊惱之餘,水月寒看着兒子們一抹抹心疼加憐惜再加氣憤和怒火的小眼神,又是窩心又是好笑。

他們以爲自己在傷心吧?最寵的妃子偷人,還敢當着自己的面要求和情人合葬,也難怪他們被氣的個個都握緊了拳頭,要不是淑妃是女人又顧及着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他們早就衝過去扁人了吧?

“父皇沒事,等一會父皇會和你們解釋的,今晚都留下來陪陪父皇好不好?”小老婆算什麼?兒子纔是最重要的,好久沒放開心思吸收兒子們身上的龍氣了,一是人數少怕傷了他們,二是兒子們都大了,總不好意思挨個抱着吧?

今兒就藉着‘心傷’的機會好好吸一回,大概能挺上好些日子呢,呵呵……這也叫意外之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