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杜氏話裡話外幾乎不加掩飾的威脅之意。
她知道杜氏歹毒,卻沒想到她居然歹毒到這種程度!
這個時候,韓氏的情緒本就已經面臨崩潰的邊緣,哪裡還經得起她這樣的刺激。
只要韓氏心志稍微脆弱一點,必定中了她的圈套,動了胎氣。
到時候她再稍加手腳,一屍兩命,在外人看來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這樣美麗的皮囊下面,卻包裹着如此歹毒的心腸,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憤怒到了極點,沈絃歌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冷冷一笑,沉着的答道,“大伯母放心,有絃歌在,必定不會讓三嬸有事的。”
“那就好!”杜氏面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她好懸才繃住了脣角的笑容,道:“如果真是這樣,你三叔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見她字字句句都不忘刺激韓氏,老夫人面色猛然一沉。她正要說話,杜氏卻突然話鋒一轉,笑道:“對了母親,媳婦兒今天來是想向你回稟一件事的。”
老夫人本就對她不喜,此刻更沒給她好臉色看,“是什麼事值得你半夜三更如此大驚小怪的?”
“說起來,這也算是一樁好事。剛剛打理三叔後事的時候,我聽他的貼身小廝回稟,說三叔前陣子收用了他房裡的卷碧,並令其懷孕!”杜氏惡毒的笑了笑,道,
“原本三叔是打算稟了母親,就將卷碧納爲妾氏的,沒想到卻出了這檔子事情。因爲關係到沈家的血脈,所以媳婦兒纔不敢耽擱,打擾了母親安寢。”
卷碧有孕,對沈家三房來說原本是一件好事。
畢竟,誰也不敢保證韓氏肚子裡懷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能不能平安長大成*人?
所以多一個孩子,對沈家三房來說就等於多了一個血脈延續的保障。
可對韓氏來說,在這種時候聽到這種消息,就無疑是驚天噩耗了!
無它,只因卷碧是韓氏的陪嫁丫鬟,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兩人名爲主僕,實則情同姐妹。
沈絃歌知道,丈夫納妾,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可一個平日裡看似對你忠心耿耿的丫鬟,轉眼卻爬了你丈夫的牀,而你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這樣的雙重背叛和打擊,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更別說韓氏這個剛剛失去丈夫的孕婦了。
她下意識地看了韓氏一眼,果然見她像被雷劈了似的,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眸裡充滿了死寂一般的悲嗆和絕望!
“你說的可是真的?”明知她用心歹毒,但事關沈家血脈,老夫人依然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杜氏笑了笑,道:“媳婦兒怎敢拿這種事情來欺負母親,自然句句是真。”
老夫人沉吟片刻方纔問道:“那捲碧現在何處?”
杜氏擡眸瞥了一眼韓氏,“怕擾了三弟妹生產,又怕府中下人因爲喪事怠慢了卷碧,害她腹中骨血有個閃失,所以媳婦兒已經將她安排在我的南院好生伺候着了。”
老夫人正要說話,卻見韓氏突然捂住小腹順着桌子慢慢滑落下去。
夜晚燭火如豆,照在她那張失了血色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像哪裡憑空冒出來的幽靈女鬼,慘白得有些嚇人!
“三嬸,你怎麼了?”沈絃歌下意識地扶住了她,一低頭,就看到一攤血漬順着她的裙裾蜿蜒而下。
殷紅的血漬,帶着幾分不祥的意味,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沈絃歌心中陡然一沉。
她知道,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三嬸這是動了胎氣,要臨盆了。”老夫人到底見慣了風浪,很快已經鎮定了下來,“快,快去西街把穩婆給我請回來。”
沈絃歌迅速地檢查了一下韓氏的情況,道,“恐怕來不及了!”
老夫人用古怪的眼神睨了她一眼,“二丫頭何出此言?”
“祖母難道還沒看出來嗎?三嬸不僅破了羊水,還伴隨着產前大出血的徵兆,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上上輩子,沈絃歌雖然精通醫術,可因爲長期混跡在特種部隊,所以她其實並不擅長婦科。
可即便如此,根據前世的醫學經驗,沈絃歌也知道產前大出血多由前置胎盤或胎盤早剝引起。
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對產婦和胎兒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稍有不慎,便會一屍兩命!
“這可如何是好?”饒是老夫人向來鎮定,此刻也被她的話驚得一下子跌坐在了梨花木椅上。
沈絃歌知道,現在並非暴露自己醫術的好時候。
在這個民風保守的時代,她如果太過標新立異、特立獨行,只會被世人當成鬼魅妖孽來看待,爲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可一來人命關天,她無法做到見死不救。
二來杜氏早已對她動了殺機,一直咄咄逼人不肯放過她。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奮起反抗,吊打敵人!
因此此刻藏拙,對她來說已經不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裡,沈絃歌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她一面命人將韓氏擡到牀榻之上,一面說道:“祖母如果信得過孫女兒的話,就把三嬸交給孫女兒吧。”
“哦?”這句話不僅引起了杜氏的興趣,就連老夫人也擡眸審視着她,“你會醫術?”
“不知祖母是否還記得,從前在我孃親身邊伺候的玉嬤嬤?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隱瞞祖母了,其實玉嬤嬤是神醫谷的傳人,無意中爲我孃親所救,所以才留在孃親身邊報答她的恩情。”
沈絃歌自然不能說自己的醫術是來自上上輩子的記憶,於是她循着原主的記憶編了一個謊言,
“後來孃親失蹤,玉嬤嬤看我孤苦無依,又留在我身邊照顧了我幾年。直到我十歲那年,有一天她神色匆匆地來和我告別,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番話三分假七分真,原主身邊也確實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過,因而沈絃歌倒也不怕老夫人不肯信她。
果然,老夫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遲疑道,“就算這樣,可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事急從權,母親就讓二姑娘試試吧。”沈絃歌還未說話,杜氏已經指着牀上陷入昏迷的韓氏說道,
“母親總不想看到一屍兩命的情況發生吧?不如讓二姑娘先爲弟妹診治,至於穩婆這邊,媳婦兒馬上命人去請。這樣雙管齊下,也不怕耽誤了事情。”
老夫人猶豫地看了沈絃歌一眼,“既如此,就依你吧。”
見沈絃歌開始忙碌起來,杜氏這才退出了屋子。
“小姐,你爲何要幫那小丫頭片子說話?”見四下無人,王嬤嬤不解的問道,
“讓韓氏那個賤人一屍兩命不是更好嗎?再說了,萬一二小姐把你和三爺的事情說出去......”
“你懂什麼?錯過了今晚這個最好的時機,她再說那些話,可信度就已經大打折扣了!”
月光下,杜氏輕蔑一笑,姣美的臉龐因惡毒而顯得有幾分扭曲,
“再說了,你以爲我會給機會讓她把那些話說出口嗎?只要韓氏死在她的手裡,不管她說什麼,恐怕都沒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