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醒的時候天還未見亮,外面伸手不見五指,黑漆漆的。
聽見她的聲音,外間的半夏也跟着驚醒了過來:“姑娘,還早呢,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沈絃歌想起夢裡顧行知的慘樣,頓時睡意全無:“不睡了,再過會兒,那些管事們就該來了。”
說着,她慢慢地坐了起來。一轉身,就看到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在黑暗處閃爍着幽幽的光芒。
沈絃歌:“......”
饒是她一向膽大,也差點被嚇了個半死。可罪魁禍首卻像沒事人似的,極其無辜地“喵嗚”了一聲。
聽見聲音,半夏拿着燭火走了進來。見了白貓,她頓時眼前一亮:“姑娘,這是哪來的貓啊?怎麼如此可愛!”
沈絃歌心說“可愛個鬼”,可想起這貓的邪性,她到底還是慫了一把。
“是青空大師的貓,待會你把它送到佛堂還給青空大師吧。”
半夏點頭稱“是”,又放下燭火,過來服侍沈絃歌穿衣服。
“姑娘,你怎麼一身冷汗?是做噩夢了嗎?”
“嗯。”說起這個夢,沈絃歌剛剛好轉一點兒的心情又瞬間低落了下去。
大約是昨晚青空大師和顧行知的那番話讓她太過印象深刻,昨晚一躺下,她就做了一個和顧行知相關的夢。
夢裡顧行知真的一意孤行去了苗疆。
因地處西越國西南境,毗鄰南野國,所以苗疆又稱南疆。南疆山勢綿延,多密|林險關、瘴氣毒蟲,向來是天險之地。
爲了找到上古禁術,顧行知先是中了瘴氣,爾後又被南疆|獨有的毒蟲咬傷。後來還被一羣來歷不明的黑衣人追殺,墜下了一處佈滿毒蟲和瘴氣的山崖。
那場驚心動魄的奪命追殺持續了三天三夜。可即便早已是強弩之末,即便鮮血早已染紅了白衫,顧行知也從未有過一絲一毫想要放棄的念頭。
即便是在夢裡,她也能感受到顧行知對那個女子的深情。可越是如此,她心裡就越爲他不值。
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了此刻,讓她的情緒無端地低落了起來。
“姑娘做什麼噩夢了?”半夏打來溫水替她擦拭,一邊擦還一邊試圖寬慰她,“不過是夢而已,姑娘不要當真。我聽老人們說夢是反的,指不定這會興許是件好事也未可知呢?”
會是好事嗎?
沈絃歌想起昨晚青空的斷言,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如果青空真是活佛轉世,那麼他說顧行知有一劫難,那他就真的是有一劫難。
看顧行知一意孤行的樣子,只怕南疆他是非去不可了。
別說他不會聽人勸說,就算他肯聽,她又以什麼身份去勸他?
沈絃歌正想得心煩意亂,一直安靜地趴在她被窩裡的白貓突然跳上了她的膝蓋。
巴掌大的糰子毛絨絨的,渾身雪白得不含一絲雜質。見它着實可愛,沈絃歌索性將它抱了起來,點了點它的鼻尖笑道:“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白貓睨了她一眼,發出一聲“喵嗚”聲,那傲慢的模樣逗得沈絃歌忍不住莞爾一笑。
“姑娘,這還是隻剛出生的奶貓吧?才這麼丁點兒大。”
她不說還好,一說沈絃歌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昨晚顧行知明明說過,這隻貓已經跟隨青空修行多年。
可爲什麼它還一直維持着剛出生的小奶貓樣子呢?
莫非,這小傢伙真有靈性?
心裡存了這個念頭,沈絃歌便用食指輕輕撓了撓它的肚皮,笑道:“你不吭聲我就當你沒名字了。要不然,我給你取個名字?”
大約是被擼得太過舒服的原因,小傢伙竟然在她掌心裡打了一個滾,爾後它又擡起粉色的小肉墊,衝着沈絃歌的鐲子撓了兩下。
“別鬧。”見它偏着腦袋,用藍盈盈的眸子專注地盯着自己腕上的鐲子,沈絃歌心裡一陣沒來由的發毛。
這隻小祖宗,可真是邪性得厲害!
“要不然,我就叫你大仙兒吧?”沈絃歌一錘定音,給雪白的毛團子取了一個十分俗氣的名字。
毛團子彷彿聽懂了她的話,竟連續喵嗚了幾聲。那聲音又尖又細,還隱隱帶着幾分惱怒,似乎在抗議她給它取的名字。
“姑娘,你爲什麼叫它大仙兒啊?”見小傢伙張開嘴,露出幾顆尖尖的牙齒,對着沈絃歌的大拇指示威般地啃了兩口,半夏不由得被它給逗笑了,“你瞧,它好像生氣了呢!要不,咱們給它取個雅緻點的名字吧?”
因而大仙兒通靈啊。沈絃歌想。
當然,這些話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是決計不敢當着半夏的面說出來的。
“大仙兒多好啊,又接地氣又好養活。”沈絃歌不理會一人一貓的反抗,徑直下了牀,“對了,昨晚郡主回來了嗎?”
“郡主是半夜回來的。”半夏一邊給她梳頭一邊說道,“聽說郡主回來時臉色不太好看。哦對了,還有三姑娘,據說她昨晚回到北院時都快變成落湯雞了。”
臉色不好看就對了!
用腳趾頭想,沈絃歌也知道一定是她那個便宜祖父和郡王府在朝堂上產生了什麼矛盾。
說到底,百里羅琦就是個夾在中間左右爲難的炮灰而已!
丞相大人想要震懾一下郡王府,自然要挫挫百里羅琦母女的銳氣,好給郡王府敲響警鐘。
這種利益聯姻向來如此,大家目標一致是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一旦有一天反目成仇,夾在中間的那個犧牲品,便會再次被犧牲。
不過,她那個便宜祖父和郡王府的關係向來融洽。這次郡王府究竟做了什麼事,竟惹得她那便宜祖父動了真怒?
“北院昨晚沒什麼異常嗎?”
“好像沒有。”半夏想了想,搖頭說道,“說也奇怪,三姑娘昨晚狼狽成那樣子,居然沒大發脾氣!”
“她心裡有鬼,有什麼好鬧的?”沈絃歌並未將半夏的話放在心裡。
洗漱完畢之後,她向來點卯的管事吩咐了今天的任務,爾後才慢騰騰的走到老夫人房裡陪她用了個早飯。
沈絃歌纔剛放下碗筷,大總管葉海便匆匆走了進來:“老夫人、二姑娘,郡王府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