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繡頗爲不服氣地說道:“那你呢,你不也是女兒身嗎?”
“誰說的?”沈絃歌衝她挑了挑眉,露出一抹邪肆的弧度,“我現在可是男兒身哦!”
沈錦繡:“......你早就知道咱們會到這裡來的對不對,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你以爲我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啊?我這不過是長了腦子,知道女兒家在外面行走不方便而已。”沈絃歌輕輕地推了她一把,道,“別廢話了,趕緊老老實實地給我去對面待着去。”
眼見着沈錦繡委委屈屈、一步三回頭地進了茶樓,沈絃歌這才轉身走入了胭脂樓。
她纔剛走到樓梯口,就被一張熟悉的面孔給攔了下來:“姑.....公子,這麼巧!你這是又來替你家小姐逮她未過門的姑爺來了嗎?”
沈絃歌:“......”她和這老|鴇子究竟是孽緣呢,還是冤家路窄呢?
“這次我是來找我家兄長的。”沈絃歌輕車熟路地掏出一錠銀子遞到了老|鴇手中,笑嘻嘻地說道,“還望媽媽行個方便。”
說着,沈絃歌向老|鴇描述了一下沈夜舟的長相。
“你說的這位公子,我倒是有些印象。”老|鴇得了她的好處,不只不攔着她,還頗爲熱心地將她帶到了沈夜舟所在的包廂,
“老婆子我打從十二歲開始就混在這煙花之地,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可像這位公子這樣眼光奇高的人卻是第一次遇到。
不瞞姑娘,你的......兄長可是在我這裡撒了一大筆銀子,把咱們胭脂樓的姑娘都見了個遍,卻楞是一個都沒瞧上,只一個人坐在那裡喝悶酒。”
沈絃歌揮手屏退了她,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裝飾華美的屋子裡燈火通明、酒香四溢。可軟塌上除了沈夜舟孤零零的身影,便再無一人。
他就像一座雕像般沉默地坐在那裡,整個身子都陷於了陰影之中。
不知是不是沈絃歌的錯覺,她總覺得此刻的沈夜舟背影寂寥,看起來十分的哀傷。
聽見聲音,沈夜舟並未擡起頭來。他自斟自飲地喝完一杯酒,這才冷冷地說道:“我不是說了別來打擾我嗎?”
沈絃歌徑直走到他的對面坐下,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
“你......”沈夜舟的話瞬間噎在了喉嚨裡,他有些手足無措地低下頭,“二妹妹,怎麼是你?”
沈絃歌仰頭將杯中的佳釀一飲而盡,要笑不笑地說道:“聽說兄長流連煙花之地不肯歸家,做妹妹的只能親自來走一趟了。”
“不是的。”沈夜舟艱難地張了張嘴,“二妹妹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只是......”
“我知道。”沈錦繡打斷了他的話,又將他杯中的酒給斟滿,“兄長什麼都不必說,我都知道的。”
她決口不提那些讓他困惑和痛苦的事情,而是笑着說道:“是我的錯,沒有同兄長說清楚,纔會讓兄長白費了功夫又浪費了銀子。”
沈夜舟自沉默中擡起頭來看她,眸光迷|離:“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兄長來這煙花之地不是爲了享樂,而是爲了替我找尋玲瓏的下落。”沈絃歌溫柔地笑了笑,道,“可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玲瓏應該不是在胭脂樓這種高檔的青|樓,而是淪爲了暗娼。”
“妹妹這麼說,可是有什麼依據嗎?”沈夜舟放下了酒杯,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這西京城的暗娼比在官府掛了名號的青|樓可多多了。若真是如此,只怕想要尋找玲瓏的下落,比我們預想中的還要困難。”
“兄長在這煙花之地流連了兩晚,難道就沒發現點什麼嗎?”沈絃歌神秘地笑了笑,道,
“像胭脂樓這樣上檔次的地方,姑娘們的打扮個個都十分精細出衆,身上穿的衣服也皆是綾羅綢緞。雖不及那豪門閨秀,可也是尋常人家的女子難以企及的。
可那日玲瓏的穿着打扮雖然豔麗,卻十分俗氣。身上的布料看起來也像是次品。所以我才斷定,她是淪爲了暗娼。”
“原來如此。”沈夜舟怔怔地看着她,眼底閃過一抹古怪的神色,“妹妹一個閨閣女子,爲何懂得比爲兄還要多?”
沈絃歌知道他這是起了疑心。
不,確切的說,是那日杜氏的話在他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他雖然站出來幫了她,但那粒懷疑的種子終究還是在他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妹妹素來比我聰明,知道的比我多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沈絃歌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夜舟已經自欺欺人般地給了自己一個答案,“既然已經有了新的方向,那咱們就走吧。”
說話間,沈夜舟已經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見他這模樣,沈絃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方纔沈夜舟坐在那兒的時候,整張臉都籠罩在了陰影之中,所以她並未察覺出他的異樣。
可此刻見他雙眸泛紅,醉意朦朧,沈絃歌便知道他已經喝多了。
“小心。”見他搖搖欲墜,沈絃歌下意識地扶住了他的手腕。可沈夜舟卻像是碰到了火炭似的,一下子就將沈絃歌的手給甩開了。
但不過只是剎那,沈夜舟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他蹌踉着後退了兩步,用手撐住了牆壁,將腦袋低垂於雙臂之間,掩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我沒事,我就是有些頭暈而已。”
沈夜舟的聲音裡帶了一些不易覺察的顫音,可心事重重的沈絃歌卻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異常。
她大步走向前去,再度握住了他的手腕:“行了兄長,你就別逞能了。因爲你祖母已經病倒了,兄長難道還要讓她繼續擔心下去嗎?”
像是找到了什麼心安理得的藉口一般,沈夜舟掙扎的雙手很快就僵硬在了原處。
他緩緩地擡起頭來看她。
璀璨的燈火中,他的眼眸像是一汪深潭,裡面藏着足以讓人沉溺的漩渦。
“是我不孝,讓祖母她老人家擔心了。”
“擔心你的可不只是祖母一人。”其實沈絃歌想說的是沈錦繡,但聽了這句話,沈夜舟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像是沙漠裡垂死的旅人遇到了綠洲和甘泉,眼底沉寂的光芒突然就明亮了許多:“妹妹也同樣關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