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一夜，擔憂、害怕等情緒就像一座大山壓在沈錦繡的頭上，大約是將她給憋壞了。
此刻一旦撕開了口子，她便再也沒了顧忌的餘地。
“二姐姐難道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大哥哥處處爲你付出，可你又爲他做過什麼？”
沈絃歌想了想，發現沈錦繡這話說得好像沒什麼毛病！
一直以來，似乎都是沈夜舟在對她單方面的付出，而她確實是沒爲他做過什麼。
不過此時此刻，最讓她震驚的還不是這一點，而是沈錦繡的態度。
方纔沈錦繡說，當日太液池中命懸一線，沈夜舟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卻對她視若無睹，直接奔着她去了。
按照沈錦繡往常的性子，只怕早就惱羞成怒、暴跳如雷了。
可看她現在的反應，雖然語氣依舊有些酸酸的，但她卻並未因此遷怒於她，甚至還能用還算心平氣和的語氣和她講道理，並且維護着沈夜舟。
有那麼一瞬間，沈絃歌幾乎快要不認識沈錦繡了。
她有些愕然地看了她一眼，半響才扯了扯脣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還笑得出來？”沈錦繡被她的反應給氣瘋了，“你......沈絃歌，你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行了。”沈絃歌一口打斷了她，“別在這裡廢話了，現在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嗎？”
沈絃歌坐到梳妝檯前，將一把木梳遞到了她的手上：“幫我挽個髮髻吧，我渾身無力。”
沈錦繡被她的厚臉皮給驚了一下：“我憑什麼要伺候你？沈絃歌我告訴你，你別仗着你母親追封了一個什麼破誥命，就洋洋自得覺得自己可以踩在我頭上了......”
“閉嘴！”沈絃歌回頭瞪了她一眼，“想讓我帶你出去找兄長，你就乖乖聽我吩咐。”
沈絃歌敢發誓，沈錦繡只猶豫了零點零一秒。爾後她飛快地接過木梳，替沈絃歌挽了一個漂亮的馬尾。
“手藝不錯嘛。”沈絃歌一邊找了一套黑色的男式長袍給自己換上，一邊笑着調侃道，“我還以爲咱們三姑娘是隻會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呢，沒想到還有這等本事。”
“呸！”沈錦繡輕啐了她一口，見她大步朝院子外走去，她連忙跟了上去，“你準備帶我到哪裡去找大哥哥啊？”
“不知道。”沈絃歌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找個人去跟祖母通報一聲，免得她老人家擔心。對了，祖母呢？”
“昨晚大哥哥失蹤，你死生未卜，祖母生生的熬了一夜，響午的時候終於撐不住，病倒了。”沈錦繡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不過你放心，孫大夫早就給祖母把過脈了，說她只是急火攻心，並無大礙。如今二叔正在祖母病榻前守着呢！”
難怪她醒來之後不見老夫人和她父親的身影呢，原來如此。
沈絃歌：“對了，杜府那邊有什麼反應嗎？”
“杜府那邊應該有什麼反應嗎？”沈錦繡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昨天你們關在屋子裡到底說了些什麼？爲什麼好端端的大伯母會被祖母行家法？而大哥哥又會去了杜府？”
沈絃歌原以爲她知道內情，可聽她的語氣，她分明一知半解。
看樣子，百里羅琦還是將她這個寶貝女兒保護得很好，沒有將相府裡的這些齷齪事告訴她。
“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不要那麼重！”沈絃歌揉了揉她的腦袋，十分敷衍地說道，“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瞎打聽！”
沈錦繡：“......”
兩人才剛出相府，就撞上了從外面回來的葉總管。
見了他，沈錦繡頓時眼前一亮：“葉總管，你不是去尋我大哥哥了嗎，他人呢？”
聞言，葉海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色。
他低下頭，有些慌亂地避開沈錦繡探尋的目光，顧左右而言他道：“三姑娘放心，大公子他沒事。老奴方纔已經找到他了，只是大公子有事耽擱了，暫時還回不來。”
沈錦繡雖然性子驕縱了些，卻也並不是傻子。一見他的神色，她便知道這件事有些蹊蹺：“大哥哥昨夜便沒回家了，瞧這狀況，他今日還不打算回來？”
葉海支支吾吾不肯吭聲。被逼急了，他也只是說了一句：“三姑娘別問了，總歸大公子沒事便是了。”
“你少跟我廢話！”沈錦繡被他給惹急了，“我問你大哥哥他此刻到底在哪裡？”
葉海：“老奴若是說了，大公子會打斷老奴的腿的。”
沈錦繡冷笑了一聲：“你信不信，你若是不說，我此刻就打斷你的狗腿！”
“行了葉總管，你就直說了吧。”沈絃歌想了想，道，“若兄長那邊問起，自有我替你擔着便是。”
得了沈絃歌的保證，葉海才吞吞吐吐、視死如歸地吐出了一句話：“大公子去了胭脂樓。”
“胭脂樓”沈錦繡皺了皺眉頭，“那是哪裡？”
沈絃歌頗爲複雜地看了一眼沈錦繡——
難怪葉海死活也不肯說出沈夜舟的去處呢，原來沈夜舟竟去了煙花之地！
“你說這裡就是胭脂樓？”夜幕降臨，胭脂樓上早就掛滿了一排排彩色的燈籠。偶有夜風拂過，吹起窗口的輕紗薄縵，露出女子們嫵媚妖嬈的面容。
伴隨着婉轉的樂聲而來的，是女子們的嬉笑怒罵活色生香，夾雜着屋檐下銅鈴的輕響，以及讓人心馳神往的脂粉香，頓時勾得路邊往來的男子走不動路了。
饒是沈錦繡反應再遲鈍，此刻也回味出了“胭脂樓”究竟做的是什麼樣的營生。
她頓時漲紅了臉，指着迎來送往的大門口說道：“大哥哥竟會流連在這樣的地方？”
“不然你以爲呢？”沈絃歌白了她一眼，然後掏出一塊銀子遞到了她的手上，指着胭脂樓對面的茶坊說道，“你去對面聽會書，等我找到了兄長便過來找你。”
“大哥哥也許只是心煩意亂，纔會來這種地方的......”沈錦繡是迷妹本妹沒錯了！明明眼圈都紅了，卻依然咬着脣，底氣不足地替沈夜舟辯白道，
“二姐姐，你讓我跟你一塊兒進去吧。我們把大哥哥帶走，不讓他留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
“不行！”沈絃歌指了指她身上的杏色長裙，要笑不笑地說道，“你見過哪家女子逛青|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