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面上還要賠着笑,道:“沒有的事!公子怕不是多心了,我們孫大夫......”
沈絃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臉上的神情並不嚴厲,卻自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學徒的話說不下去了,想起剛纔沈絃歌話裡話外隱含的威脅,他終於還是改了口風。
“不瞞公子,我們孫大夫確實還在店裡,但他剛剛接到一個急診,立馬就要出門。你若不嫌棄,容我去問問他能否抽出點時間來見你一面,可好?”
沈絃歌:“我有事情要請教孫大夫,自己進去便好。”
學徒被她自說自話的厚臉皮給驚呆了,正要阻止,裡屋突然傳來了一陣咳嗽聲。
聽見聲音,學徒頓時改了主意:“那公子請自便吧。”
沈絃歌掀開門簾走進了內屋,果然看到了端坐在桌子前的孫大夫。
見了她,孫大夫眼底閃過一剎那的疑惑,似乎對她有些眼熟的模樣。但他終日往來於各個高門大戶之間,平日問診的病人實在太多,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沈絃歌?
孫大夫:“不知公子找我有何要事?”
沈絃歌隨意撿了一處他對面的位置坐下,這才從袖袋裡拿出一張寫滿了密密麻麻藥名的方子,遞到了他的面前。
孫大夫:“公子若是撿藥,只管找外面的學徒便好。”
沈絃歌勾脣淺笑:“只怕我要的藥,他做不了主。”
孫大夫面色微變,他這才接過藥方匆匆掃視了一遍。
“公子這是在爲難我吧?”看完之後,孫大夫面露爲難之色,“前面這些藥倒也還好,只最後這幾味全是奇珍異草,這一時半會兒我哪裡去替公子湊齊?”
“別處找不到,孫大夫這裡卻不可能沒有。孫家幾代爲醫,你堂姐更是宮中的女醫官。想湊齊幾味藥於你而言並非難事。”
關於孫大夫堂姐在宮中做女醫官的事情,沈絃歌只是偶然聽老夫人提及過,沒想到此刻卻派上了用場。
孫大夫面露遲疑之色,他盯着藥方仔細琢磨了一陣才擡眸問道:“不知公子拿這些藥做什麼?”
瞧着像是解毒的方子,可其中又有幾味藥藥性極其霸道,且藥性相沖相剋。饒是他做了半輩子的大夫,也沒瞧出這幅方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這是解毒的方子。”沈絃歌將幾張龍頭銀票放到了孫大夫的手中,道,“這是定金,若是不夠孫大夫儘管同我開口便是。只一點,我只給你半天準備時間,明日未時我便會派人來取。”
“這不可能。”孫大夫想也不想地答道,“時間如此緊迫,恕老朽做不到。”
“半天。”沈絃歌斂了笑意,異常認真地說道,“我也想多給孫大夫一點時間,但救命如救火,這原也是沒法子的事。所以明天未時我一定要拿到這些藥。”
“公子這是胡攪蠻纏!”見她語氣強硬,孫大夫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惱色。他並不去接沈絃歌的銀票,而是沉聲說道,“即便你給我雙倍的銀子,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是麼?”沈絃歌脣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但那眼神卻突然冷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去告訴百里郡主,你不僅夥同她的貼身丫鬟雅書給她開了避子湯,還在避子湯里加了一味能夠讓她逐漸無法生育的慢性||藥。”
“你!”孫大夫的臉色“唰”地一下慘白如紙,他驚愕地看着沈絃歌,就跟見了鬼一樣,臉上除了恐懼還是恐懼,“你到底是誰?竟敢在這裡妖言惑衆!就不怕我送你去見關官嗎?”
沈絃歌在孫大夫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寒光。她知道,他恐怕已經對自己動了殺意!
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一個救命無數的醫者,在家族、性命受到威脅時,也不會一味仁慈的!
不過她卻並不害怕,反而嬉皮笑臉地說道:“孫伯父不要動怒嘛,我對您又沒有惡意!我知道,您常年與官宦人家打交道,手裡或多或少捏着一點兒他們的隱私。想要悄無聲息地弄死個把人,對您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過我敢保證,我前腳死在了你手上亦或者大牢裡,後腳便會有人將這件事告訴百里郡主。到時即便你手上有再多把柄,恐怕也未必能夠保住你的小命!”
孫大夫目光閃爍,沉默不語。似乎在衡量她的話到底有幾分可靠性?
沈絃歌也不着急,反而開始慢悠悠地打量起屋子裡的陳設來。
見她舉重若輕,彷彿成竹在胸,孫大夫臉上的神色又頓時難看了幾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擡起眼皮盯住她,沉聲說道:“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又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因爲這件事於我有百利而無一害!”沈絃歌將髮釵一抽,她滿頭黑亮順滑的青絲便隨之傾瀉而下,披散在了肩頭,“這樣,孫伯父總該相信我的誠意了吧?!”
“原來是你......”孫大夫眼中的懷疑逐漸變成驚愕,爾後又慢慢平息,消散在眼底,“二姑娘方纔差點嚇掉了老朽這半條老命!”
“孫伯父當知,我對您並無惡意!”沈絃歌挽起了髮髻,眨眼睛又變成了一個俊美的少年郎,
“坦白講,我並不關心你給百里羅琦開了什麼藥。更不想讓你老人家爲難!只是救命如救火,方纔無禮冒犯也實屬無奈之舉,還望孫伯父海涵。”
話雖說得漂亮,但孫大夫卻知她這是軟硬兼施,並沒有給自己討價還價的餘地。
把柄既然被人捏在手中,如今他就是粘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好在有一點他敢確信,那就是這位沈二姑娘與百里郡主的關係確實是水火不容、十分惡劣。所以只要他乖乖聽話照辦,倒不怕她將此事給捅出去。
不過片刻間,孫大夫已經權衡了利弊。他伸手捋了捋鬍鬚,裝作無可奈何地說道:“既是救命之舉,老朽盡力便是。”
“那我就多謝孫伯父了!”沈絃歌站起身來,朝他長長地鞠了一躬,“明日未時,我會親自來取藥。伯父放心,今日的事我一定會牢牢地爛在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