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跟皇上商量下吧。”陸青銅把她送到門口的馬車,看得出來,哪怕他已經成了武將,但龍厲的威嚴對他而言,依舊有着不可磨滅的影響。因爲了解龍厲的習性,他反而不敢自作主張,否則,他大可把烏金藏在無人認識的鄉下,偷偷把孩子撫養長大。
“好,安心吧,二哥。”她彎脣一笑,由白銀扶着,上了馬車。
回到棲鳳宮,翡翠已經在門外朝着秦長安擠眉弄眼,壓低嗓音,跟主子通風報信。“皇上來了。”
平日裡,龍厲來了就來了,翡翠不至於這幅大驚小怪的樣子,可見肯定是龍厲過來的時候,讓人覺得心情不好,因此要提前跟主子打個招呼,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秦長安僅僅是輕點螓首,一字不發,神色自如地走了進去,遙遙一看,龍厲坐在內室的榻上。
她凝神去看,他黑髮未梳,徑自猶如黑瀑般垂泄在腦後,脣色如花,眉目之間如罩迷霧,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懶懶地臨窗而坐,光線透窗而進,鑲過他五官,將那張面龐分出明暗,好似山陰與山陽。
她連忙走近,但當走到離他只有三步的距離,她的身形突然又頓了頓,眉心微乎其微地一動。
龍厲偏着俊臉,將她的細微動作瞧進眼裡,氣定神閒地朝她伸出手。“今日又出宮了?”
她心中咯噔一聲,習慣了龍厲陰陽怪氣的表情,如今看上去,早已練就不動聲色的鬼斧神工,可難免在心裡揣摩,龍厲是否早就聽到風聲了?
她本想找到一個最好的處置烏金的方法,亦或是等孩子的病好了,再跟龍厲說破此事,可如今……看來是他已經知道了,就等着她老實交代。
將小手搭上他的,秦長安坐在他的身側,解開身上的猩紅色斗篷,腳邊生着暖爐,很快就驅散外頭的寒意。
不知不覺,已經到十二月了。
“三郎,我有事同你商量。”
龍厲那雙眼輕輕一掃,不置可否,下一瞬,垂下長睫,把玩着手掌裡的小手,她的手指纖細的很,但無論是下針還是製藥,都精準的讓人歎服。
“我二哥把烏勒的兒子烏金帶回來了,孩子受了皮肉傷,但更多的是在戰場上受了驚嚇,我剛纔便是去看了看——”
“喔?那個小狼崽子還沒死?烏勒死了八成,還沒全部死透,不過也挺不過幾個月了,朕還以爲,他們父子可以手拉手,一道去地獄呢,也算有個伴,不是麼?”龍厲掀了下睫毛,指腹劃過秦長安的指尖,想來,這雙手已經爲烏勒的兒子看過病了,他心裡的怒氣隱隱快要發作。
敏銳地感受到龍厲的不快和排斥,秦長安明白,這件事要他點頭放人,比登天還難。他對烏勒的敵意,因她而起,先是烏勒把她擄走了,但龍厲更狠,殺了他幾個后妃,還把烏勒唯一的兒子藏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讓烏勒心浮氣躁地上戰場。爲了得到巫女下落,用烏金的性命來交換,但烏勒卻劍走偏鋒,最終眼睜睜看着兒子的馬車摔下山坡——
其實,後來發現巫女死後,諾敏還是佔據了她的身軀,甚至身上出現了莫名其妙的符文之後,恐怕烏勒在龍厲心裡,早已被千刀萬剮,還不足以泄恨。
她又如何能指望龍厲會對烏勒唯一的血脈手下留情,放他一馬?!
可是,如果連她都在此刻退步了,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會願意爲了烏金而甘願承擔被這個易怒的天子遷怒遭殃的風險!那麼,也就沒有任何人,可以爲了保住烏金的小命而鋌而走險,試一試了!
“烏勒快死了,那是他咎由自取,只不過,他兒子烏金——”
“烏勒還剩下一口氣,如果讓他看到兒子在他面前受苦,說不定很快就會嚥下這口氣。”龍厲眯了眯黑眸,眼底的凌厲一閃即逝,說的皮笑肉不笑。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情不自禁擡高了嗓音。
“那你是什麼意思?”龍厲的笑意沉了幾分。
她緊緊抿着紅脣,龍厲勃然的憤懣,其實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當然曉得,他會生氣,可是她沒料想到他的火氣中,除了憤,還有恨。
恨意像是投了火苗進乾柴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猛烈地燃燒起來,她大有一種難以收拾的錯愕和慌亂。
“西郎國不是來求和嗎?你跟文武百官商量的結果如何?”她話鋒一轉,不想繼續觸怒他,雖然嫁給他之後,他已經收斂了許多,但他暴怒時候足夠摧毀整個天下的模樣,她可不願領教。
“誰跟他們萬事好商量?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和人商量。”龍厲的嗓音好似夾着冷笑,要人頸後發毛。“西郎就算要做金雁王朝的屬國,我還得好好想想,這一場颶風之後,死傷上萬,這時候接手,實在晦氣。再說,西郎真沒有什麼當屬國的優越條件,盛產的除了棉花和一些水果,就只有牛馬這些牲畜了。無論跟小周國還是南陽比,都是差了不少,而西郎人生性野蠻,就像烏勒一樣討厭。物產並不豐饒就算了,天災也不少,氣候乾旱,半年都下不來一場雨,風沙又多,還有這種可怕的龍形颶風……”
在龍厲的分析之下,西郎的確有很多弊病,而她也是個出色的商人,明白兩相權衡,才能做一筆滿意的交易。她知曉西郎國是個燙手的山芋,龍厲可以接受西郎的臣服和進貢,但完全不想管西郎國百姓的死活。但西郎國派使者來談判,除了願意把金雁王朝當成元國來進貢之外,更大的要求是尋求強國的庇護。一旦點頭答應,以後要給屬國收拾爛攤子的機會,就多的去了。
這樣算起一筆賬,西郎國進奉的那些東西,反而不再是關鍵了,畢竟,金雁王朝可不缺那一點點金銀,但要給外憂內患的西郎擦屁股,就要看龍厲樂不樂意了。
他攻打西郎國的原因,就只是想要把烏勒打到落花流水,並非是衝着西郎國的那點貢品,他的目的很單純,單純的近乎報復而已。
因此,他不貪圖那些貢品,也不想管西郎國的破事,他只是想看招惹他的烏勒,到底是怎麼死的,其他的……他通通都不在乎。
“烏金的身體很弱,如果得不到及時的醫治,他還是會死。”秦長安故意把話說的很重。
“那是他命該絕。”龍厲完全沒有多餘的同情心,眼神陰惻惻的,嘴角的笑弧顯得萬分疏離。
“西郎國的骨氣都去哪裡了?最後還不是低聲下氣地要求着當別人的屬國?”他哼了一聲,眼下,如果能看到烏勒苟延殘喘,奄奄一息的樣子,那就更加爽快了。
這一次,她想要脫離他對她的所有鉗制,然後,下一瞬,她的確也這麼做了,把手從他的手掌裡抽離。
眼下的龍厲,根本就聽不進她的話,而她也沒有信心可以化解龍厲對烏勒的芥蒂。
她對烏勒的確沒有好感,但卻認爲烏金罪不至死;而龍厲卻認爲斬草除根,管他老子小子,全都死了才幹淨。
他轉過身,雙眼定定地看着她的臉,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一樣。
久久未聽到他迴應,他有點急了,擡起頭來看他,可是在看到她的臉時,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去看看孩子。”秦長安徑自丟下一句,轉身離開,隔壁龍鳳胎睡的很香甜,她待了一會兒,就直接走了。
她有點心神不寧,操起金剛錐,跟白銀對打,半個時辰後,才氣喘吁吁地停下。
“主子,您有心事?”白銀眼尖。
“沒有。”她嘴硬。
“娘娘,尚衣坊送來了這些絲綢,爲了製作今年的冬衣……”翡翠興高采烈地走過來,話說了一半,看到當下的氣氛不太對勁,聲音越來越小。
秦長安冷着臉坐在石凳上,手裡緊緊抓着金剛錐,突然心裡生出一絲從未有過的厭煩,她過去就很清楚,身份越高,責任越大。而如今才真正體會到,有時候明明看上去那麼簡單好解決的一件事,卻會因爲自己的身份,而變得複雜。
她的心,是偏向救烏金的,如果她只是一個平民,遇到一個受難的孩子,她想都不想就可以把孩子養在身邊,但如今,反而患得患失,左右爲難。
她過去的顧慮,不是多餘的,這樣的身份,的確會是一種禁錮,時間長了,是否她也只會考慮利益的得失,卻忘記相信人性本善?
心,好似被人大力地揉捏着,她不知爲何一時之間,心裡居然生出千百種滋味,讓她覺得深受煎熬。
這是她第一次,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如此兩難又惆悵。
甚至,覺得棲鳳宮的上空彷彿被陰雲籠罩,空氣沉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期盼着,何時也能下一場大雨,把整個天下都洗乾淨。
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她將金剛錐丟下,朝着翡翠說道。“好,我們去裁製冬衣。”
翡翠一臉驚詫,要裁製衣裳,也是把宮廷的師傅請到棲鳳宮裡來,哪有皇后娘娘主動上門的道理?尚衣坊的那些奴才見了皇后親臨,難免要嚇傻了的吧。
還沒走上幾步,在路上遇到一行人,一個太監總管領着身後六七個太監,朝着秦長安請安行禮。
她看向這幾個小太監手裡搬運的大大小小的物件,問了句。“這些是什麼?”
“娘娘,這些都是剛收到南陽過來的貢品,正打算運送到庫房裡去。”
南陽來的?
秦長安揮揮手:“把這些放下,本宮先行過目。”
總管自然不敢說什麼,帶着手下的小太監們退到不遠處,等候片刻,反正等進了庫房之後,皇上也會挑選部分賞賜送到棲鳳宮,遲早是給皇后的。
秦長安平靜地垂下眼,南陽送來的寶物,一部分金銀,一部分稻米水果,除此之外,還有琥珀,大部分東西,是進了國庫。但屬國的上位者,會額外準備一點專程贈送給元國的國君,算是一點小心意。至於送什麼,就要看對方的眼光和想法了。
南陽的禮物,是一些琥珀製成的日常擺設和首飾,一年前,正是溫如意想出這個辦法,用琥珀來代替一部分的稻米,減輕百姓身上的負擔。
每一個琥珀飾品,都極爲精緻美麗,但她卻沒有伸手拾起,細細觀察。
倒是有一樣東西,吸引了她的視線,是一個卷軸,看上去是一副書畫作品。
她只是眼神停下,翡翠就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想寫什麼,彎腰撿起這一個畫軸,輕聲說。“娘娘,要解開嗎?”
“好,我看看。”
解開了畫軸上的紅線,白銀跟翡翠把畫卷展開來,那是一副山水丹青,佈局很大,畫作約莫有一張屏風那麼大小。遠處一方可見鄉野村落,裊裊炊煙,趴在草地上的三兩頑童,天朗氣清,白鷺站在水中,另一方可見熱鬧的街巷一角,車水馬龍,天橋上人來人往,彷彿還能聽得到那些小販子的吆喝聲。
這幅畫,用山水隔開了鄉野和城市,一動一靜,一清幽一喧鬧,這樣的對比,反而烘托出截然相反的人間百態。這幅畫作,可見想當耗費心血,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頑童,哪怕是天橋上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五官表情都是鮮活的,可見畫師的功底深不可測。
這一幅畫的左上角,提名爲四個字——“盛世長安”,落款爲無棱子。
秦長安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幅好畫,更別提無棱子是很有名的畫師,被譽爲“畫仙”,他的畫作,多半都是山水畫,寓意高遠,寧靜致遠,勝在意境太美,猶如人間仙境,引人入勝。而這幅畫,天地和人和諧相處,當真是精品中的精品。
無論是畫中的景象,還是無棱子的這個畫作名字,全都很適合上位者收藏。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國家國泰平安,成爲史書記載中的盛世?
看到這一幅畫,心裡的五味陳雜,竟然奇蹟般地被安撫了,她知道南陽只有一個人,會想到挑選這幅畫作送到金雁王朝來,那就是溫如意。
無論什麼朝代,無論有多繁榮昌盛,錦繡江山下,並非就沒有悲劇,並非就沒有無辜之人會被犧牲,只要時間久了,是否也就可以漠視不理,麻木不仁了?
她苦苦一笑,沉心靜氣地說。“收起來吧。”
“是,娘娘。”
“娘娘,我們還去尚衣坊麼?”
“去啊,難得我想做兩件新衣裳。”她此刻還是不想回到棲鳳宮去,跟龍厲大眼瞪小眼,不如在平日不在乎的事情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再走了一段路,巧遇剛從御膳房回來的明雲,三個女人順便把明雲也拉上了,浩浩蕩蕩趕去尚衣坊的時候,尚衣坊內的總管嬤嬤的下巴都合不上了。
先挑了她中意的綢緞料子,當裁縫師傅量了她如今的身材尺寸,問她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交代,秦長安當真沉默,若有所思起來。
自打進宮一年來,她多半都是穿的中規中矩的宮裝,但是宮裝華麗是一面,卻稍顯繁複,她的內心,還是更想穿走路有風的勁裝,但是深宮之中,總是可以抹殺一個人的許多真實的愛好。
但她突然想要改變點什麼,哪怕是一時衝動也好,突發奇想也罷,她就是想要改變一點東西。
紅脣上揚,嗓音清冷平和:“本宮想做兩套穿起來更方便的冬衣——”
此言一出,老師傅開始犯難了,后妃的衣裳他做了二十多年了,一向都是有規定的樣式,春夏秋冬也有不一樣的風格,因此他做的時候只講究工藝,完全不考慮樣式。
當然,一國之母皇后的衣裳是最華美端莊的,做工也最爲複雜,有的寵妃會喜歡在衣裳上做一些小小的巧思,但那些多半是在臺面下的,爲了吸引帝王心,當皇后的從來不屑做這些。
但堂堂皇后突然來到尚衣坊,到底是要給自己出什麼難題?宮裡除了皇后,可沒有其他后妃啊,而且冬衣往往爲了禦寒,不如夏裝輕薄,可以凸顯婀娜身材,還能如何改造?!
“本宮想要這樣的外衣,對襟長褂那樣的棉袍,表面可以用綢緞,袖口微收,不用做廣袖,不便於做事……”秦長安滔滔不絕,老師傅漸漸開始額頭冒汗,一邊擦一邊傾聽,臉色變得跟白紙一樣。
聽完了,老師傅還是一副雲裡霧裡的模樣,就在此刻,明雲柔軟的聲音飄了過來。“娘娘,要不我稍稍畫上兩筆,您看看是不是這樣子,如果是,讓老師傅照着做就成了。”
她笑着點頭:“這個法子不錯。”免得雞同鴨講,省了她不少口水。
文房四寶很快送來,明雲正襟危坐,宛如學堂裡的女學生,平日裡她說話有些溫吞,做事很認真,但秦長安從未見明雲動過筆,但想來尚書府的庶女,至少不該是大字不識的。
很快,一幅畫就畫好了,一個女子躍然紙上,令人驚奇的是,女子身上的寶藍色緞面袍子,跟秦長安想象中的幾乎一模一樣。
“你的畫工還不錯,人像雖然一般,但衣服飾物倒是畫的很精美啊。”秦長安不禁對明雲露出激賞的表情,雙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明雲的肩膀上,越看越喜歡。
明雲不好意思地一笑:“不怕娘娘笑話,小時候家中姨娘也是喜歡將我打扮的花枝招展,常常給我買很多華服美飾。我的才學很普通,琴棋書畫都只懂得一些皮毛,唯獨那些衣裳的樣式或者刺繡的花樣,我挺喜歡的,而且看了一眼就能過目不忘,或許因爲愛美之心,因爲喜歡,也就畫的好了。”
“怪不得,我看你畫畫的架勢,可不是一兩日的功底。”
“有時候,爲了一件獨一無二的衣裳,生怕裁縫師傅做不出我要的那種樣子,我還會花上幾天工夫畫下來,這樣一來,他們省心省力,我也不用跟裁縫多花口舌……唉,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娘娘。”她話鋒一轉,柔聲問道。“您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地方要改的?”
“挺好的,就照這個樣子做。”秦長安下顎一點,很滿意了。
老師傅接了過去,很快就明白皇后娘娘想要什麼款式的冬衣,雖然跟往日的坎肩寬裙截然不同,但的確很方便穿脫,從上到下都可以起到禦寒的功用,他本以爲娘娘是想要一些更精美花俏的衣裳,原來跟自己背道而馳,的確是爲了實用……他們的皇后,的確異於常人啊,不像是一般女子。
在回去棲鳳宮的路上,秦長安突然轉過頭,朝着明雲問道。“明雲,你這個才能真不錯,我就說了一遍,你就能畫的這麼精準,我想到一個營生,很適合你。”
“營生?”
“做你平日裡喜歡的事,還能賺銀子養家,不好麼?”秦長安擡了擡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當然,如果你不想,也可以安心地當陸統領的夫人,相夫教子。選擇在你,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牽線。”
明雲的眼神一亮,清秀雅緻的小臉上,浮現了淡淡的喜悅,自從她主動答應陸青銅的求親之後,她也想爲這個家庭,貢獻一份力。再說了,秦長安說的沒錯,這勉強稱得上是她的一技之長,有人看中這樣的小小才華,還能賺錢,有什麼不好?以後成親之後,府上還要添一些下人,她還會有孩子,多的是花錢的地方呢,光靠陸大人的俸祿,這怎麼成?
秦長安對她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不但是救了她的一條命,也徹底扭轉了她年少時候的荒唐生活方式。姨娘愛美又虛榮,花錢如流水,長大後她纔不得不承認,爹之所以會在晚年貪污,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姨娘。
因此,她不想成爲第二個姨娘,不管陸大人有多少俸祿,她也不能隨意花錢,如果她也能掙錢,就能存下更多的銀子,才能保證家裡怎麼都不會有家徒四壁、捉襟見肘的一日。
當然,她這麼想,完全忘記了陸大人是娘娘的兄長,再怎麼也不可能有貧困落魄的時候。
“多謝娘娘。”她豎起耳朵,仔細聽下去,如今她在宮裡,還能領着宮女的月錢,出嫁後她馬上能因爲娘娘的關係而接到活兒,她怎麼也不敢搞砸。
“不過,你畫的衣服,可能有些特別。”秦長安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意。
上個月,馮珊珊跟她報備了一件事,她無意中結識了綵鳳館的水老闆,綵鳳館的那些衣裳實在太美,風月閣的姑娘們穿上了一個個宛若天仙,因此打算跟綵鳳館長期合作。
不過水老闆正在犯難,店鋪開了一家又一家,如今需要再找幾個能幹的手下,不過水老闆是個有點脾氣的,而且綵鳳館獨此一家別無分店,靠的就是水老闆獨特的眼光,能將那些女子在閨房裡穿的衣裳做的格外迷人,她要的人,除了乖巧聽話,還要保守秘密。先前有人將綵鳳館的一件打樣的薄紗裙拿出去賣了高價,害的街上很多成衣鋪子都有雷同的款式,水老闆損失不少,因此,對選人上面更加嚴苛。
水老闆跟馮珊珊聊得投機,慷慨大方地放話,馮珊珊人脈很廣,認識的能人不少,只要馮珊珊幫她介紹一個好用的幫手,以後風月閣的生意,市面上價格的七成就能成交,而且,只要她綵鳳館的水老闆還活着,這個承諾沒有期限。
若不是剛纔明雲在自己面前露了一手,她也想不到身邊還有個深藏不露的姑娘,很適合當水老闆的幫手。
只不過,綵鳳館的某些女子衣裳,是爲了閨房情趣所做,有的若隱若現,有的妖嬈嫵媚,有的則相當露骨……
她擔心的是,以二哥那副木頭腦袋,如果成親後還是隻會拉着明雲一道做木雕的話,什麼時候纔能有孩子?再者,二哥過去的慘痛經歷,她並不確定當真對他成親後就沒有半點壞的影響,畢竟一個男人曾經被幾個男人輪虐,他若是對房事有半點抗拒,明雲嫁過去也不會幸福。
無法從二哥這邊下手,只能稍稍養大明雲的膽子,平日裡她去幫綵鳳館的水老闆打下手,賺點零花錢還是小事,若能被水老闆培養出情趣來,也算是造福二哥了。
沒辦法,她就是操心的命啊。
一個木頭再加上一個小羔羊,如果誰都不主動的話,洞房花燭夜可怎麼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