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罡說到這兒的時候,隔壁房間中的秦璐上了火,嘟囔道:“你他媽知道個屁!再他媽瞎咧咧,老孃撕破你這張嘴!”
秦宏遠聽到了秦璐的嚷嚷,低聲喝道:“注意點,別忘了你現在是在辦案!”
秦璐這才安靜下來。
就聽到樊罡繼續說道:“最讓我意外的是,我的那副眼鏡居然還在,居然被朱小君這小子得到了,我想拿回我的眼鏡,我又不能直接出面,所以,我就偷拍了一些朱小君的照片,然後找了人到彭州來取我的眼鏡。警察大哥,我相信你是能理解我的苦衷的。”
王廣平未作表態,又點上了一支菸,默默地抽了幾口,才問道:“你說你找朱小君的目的只是爲了要回那副眼鏡,那麼你解釋一下,要回眼鏡這種事,值得動用手槍這種玩意嗎?”
樊罡又一次出乎了王廣平的預料,他沒有任何猶豫,便承認了他知道此事:“我是出了高價錢請到的那幫人,那幫人起初沒把這事當回事,可是到了彭州之後才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朱小君這小子的後臺還挺硬,不管白天還是黑夜,身邊總是少不了兩名以上的保鏢。那幫人曾經試探過,可朱小君這小子的保鏢還真不是吃乾飯的,所以試了幾次都沒機會下手。後來,他們準備知難而退,我沒辦法,就把酬金提高了整整一倍。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那幫人決定鋌而走險再試上一把,於是……好吧,事到如今我也沒啥好隱藏的了,那把槍是我借給他們的。你不要問我那把槍的來歷,我只會告訴你,我買那把槍的目的原本只是防身而已。”
整個過程被樊罡述說清楚了,真假性尚不可得知,但整個陳述中的邏輯性卻非常清晰,王廣平也一時找不到破綻,只好悻然起身:“好吧,先到這兒吧!”說了,拍了拍巴掌,叫來了一直守在門外的幹警:“把他帶下去吧!”
那兩名幹警剛要進屋的時候,樊罡突然道:“等一下,再給我五分鐘的時間好麼?”
王廣平一擺手,止住了那兩名幹警,轉而對樊罡問道:“你還想說些什麼?說吧,只要你想說,不管是多少個五分鐘,我都會仔細聆聽。”
樊罡淡淡一笑,輕輕搖頭:“不需要幾個五分鐘,或許,連一個五分鐘也用不了。”
話音未落,隔壁房間中的秦宏遠陡然吼喝道:“不好,老王,他要自殺!”
王廣平是帶着藍牙耳機的,聽到了秦宏遠的提醒,立即衝上去一把擒住了樊罡的下顎。
“你晚了一秒鐘,呵呵,再見了,警察大哥……”樊罡說着,忽然頭一歪,同時閉上了雙眼。
王廣平再想施以急救措施但也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樊罡的身軀逐漸僵硬,待秦宏遠等人衝進來的時候,王廣平將手指從樊罡的頸動脈處移開了,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道:“沒希望了!”
秦宏遠蹙緊了眉頭,他儘量地保持着平靜的口吻,疑問道:“抓捕的時候,就沒有做過防範措施麼?”
王廣平站起身來,嘆了口氣:“已經嚴格搜查了,我接到他們的時候,又親自做了,可是,他……”
秦宏遠也跟着嘆了口氣,要知道,若是連王廣平這樣的老資格刑警也能欺騙過去,那麼只能說明樊罡是有備而來。
身後,秦璐幽幽嘆道:“這情景好像似曾相識啊!”
一旁的何建國接道:“電視劇中經常出現,軍統的特務都會這一招。”
秦宏遠拍了拍王廣平的背,勸慰道:“老王,別自責了,事情已經生了。要是說責任的話,實際上最大的責任在我啊!”
王廣平搖着頭道:“我能不自責嗎?玩了一輩子的鷹到頭來卻被鷹啄瞎了眼,丟人啊!”
秦宏遠沒有接話,默默地走到了門口,叫來了幾名5o2所的人,吩咐他們把樊罡的屍體收拾一下,暫時不做任何檢查,只放到冷藏櫃中保存。
然後對三位專案組組長命令道:“好了,我們換個地方,開個案情討論會吧。”
從在彭州捕捉不到樊罡的蛛絲馬跡時的茫然,到申海警方通知已經抓捕了樊罡時的興奮,再到於5o2總部開審樊罡時的希望,最後到樊罡於衆人眼皮下猝然死亡的失落,與會的四位精英的心情就像是剛做過一回過山車一樣,疲憊晦澀卻又充滿了莫名的興奮。
樊罡對整個案情的描述雖然有着清晰的邏輯性,但在座的所有人都投了不信任票,都認爲這是樊罡精心編造出來的一個故事,因爲在樊罡的解釋中無法說明一個基本問題,那就是樊罡的dna序列爲什麼和正常人類有着那麼大的區別。
再有,就是那三位高校的教授,專案組對他們進行了長時間的監控,從他們平日裡的言談舉止等等跡象中,根本看不出他們的內心中有着犯罪之後的擔心和焦慮。
明知道樊罡所說的話均是一派胡言,但是對5o2所或是三個專案組來說,線索,卻在樊罡死亡的那一刻,驟然斷掉了,而且,斷的還是如此的乾淨利索。
沒有人相信樊罡是單獨作案,所有人都明白,樊罡的身後一定還有同夥。可是,樊罡這幾年的蹤跡實在是隱蔽,警方調查了近一年的時間,也沒能現了樊罡的更多線索。
就像要在浩瀚海洋中打撈一隻不知道在何處沉沒的船隻一樣,明知道它就存在這海浪之下,可是,又該如何下手打撈呢?
“三位組長,我想,這案子就先告一段落吧!三位回去之後,可以把專案組撤銷了,不過,我希望你們每一位曾經涉及此案的同志們仍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一旦現了任何和本案有關聯的線索,請立即通知我。我代表5o2所,謝謝各位了。”
討論只進行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秦宏遠便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此刻已經是深夜了,大夥忙碌了一整天也都疲憊不堪了,既然秦宏遠做出了決定,而且也沒人能提出新的線索,於是便都沉默着接受了這個現實,王廣平和何建國嘆了口氣,一言不,走出了會議室。
秦璐跟在這二人的身後,也準備回去洗洗睡了,可剛走到門口,卻被秦宏遠叫住了:“璐丫頭,你能留下一會,陪陪我麼?”
王廣平和何建國也站住了,轉過身來,充滿了同情的四道目光落在了秦宏遠的蒼白黯然的臉上。
“秦所,這案子只是告一段落而已,我想,他們今後一定還會有動作的,我們一定會現新的線索……”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女兒說點私事。”秦宏遠勉強地笑了笑,揮了揮手:“多謝兩位兄弟的關心,放心吧,老秦是不會倒下去的。
王廣平和何建國衝着秦宏遠點了點頭,然後離去了。
“爸,你不是經常對我說,勝敗乃兵家……”秦璐走到了秦宏遠的面前,剛想勸慰一下,卻見到秦宏遠的雙眸中忽然射出精煉的光芒。
“敗?我什麼時候承認了失敗?”秦宏遠呵呵一笑,點着秦璐的額頭:“只要朱小君這條線索不斷,我們就談不上什麼失敗!不過啊,朱小君這條線索,我可不想讓王廣平和何建國這倆傢伙參與進來,因爲我答應過咱們的璐丫頭,要保守朱小君的秘密,不對嗎?”
看到老爸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聽到老爸說他並沒有因爲挫折就忘記了當初的承諾,秦璐開心地笑了。
“璐丫頭,樊罡死了,但朱小君的安全卻一點也不能放鬆,單憑你安排人手對朱小君進行暗中保護也不是個長久之計。”秦宏遠一邊說着,一邊給秦璐衝了杯沒放糖的咖啡:“我這兒有個人選,年齡不大,今年才十八歲,可身手了得,絕不在你璐丫頭之下……”
秦璐接過咖啡,抿了一小口,苦的她禁不住皺起了眉頭:“爸,你是想把這個人選放到朱小君的身邊保護他?那我待會就跟他說去。”
秦宏遠笑着搖了搖頭,道:“以朱小君的性格,你若是這麼做,他口頭上不會反對,但一定會想着法子躲着他,這小子,鬼精鬼精的,要是動了心思,沒有誰能對付得了他。”
秦璐端起咖啡杯,屏住了呼吸,硬是喝下了一大口:“那,爸,你的意思是……”
“布個局,讓朱小君主動收了那個小夥子……朱小君這小子的心地極爲善良,看不下可憐人。”秦宏遠給自己也衝了一杯沒放糖的咖啡,此刻他也抿了一小口,卻被苦的差點吐了出來。
秦璐笑出了聲來。
“這事好辦,不過你得讓我先見一見那個人,能過了我這一關,才能證明他有能力保護朱小君。”
秦宏遠拿出了一包咖啡伴侶,全都倒了進去,攪拌了一會,再品嚐一下,覺得還不滿意,於是又添了一包。
“這沒問題,我明天就可以安排你們切磋一下,不過啊,我的這個人這兒有些毛病……”秦宏遠說着,指了指腦袋。“爲了不穿幫,你不光要瞞着朱小君,還得瞞着這個小夥子。”
難度雖然加大了,但秦璐仍有十足的把握,拍着胸脯應承了下來。
秦宏遠又交待了一句:“明天一早就可以送朱小君回去了,別忘了,走之前,取個朱小君的樣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