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華如練。微風帶着星芒,偷偷的撩起遮蓋在半開的落地窗前的幽藍紗簾,給昏暗的室內帶入縷縷明光。
依然是安靜美好的夜晚,依然是整個大宅朝向最好的房間,而房間現在主人,依然是沒有任何閒心來注意窗外的景緻。
江澤熙窩在沙發上,身上搭着一條羊毛毯子,一臉的怒火洶涌,“我不管!我一定要讓慕方歌再次跌下去!不,我要她這一次跌的更狠!更痛!”
“澤熙,現在你不能任性,暫時忍耐,好麼?”電話那頭的蘇芮聞聲軟語的規勸,企圖安撫下她的怒火。
然而,蘇芮的安撫這一次失去了作用,江澤熙憋悶了一晚上,這會兒再也忍不住,她抱着電話,一邊不依不饒的述說着自己的決心,一邊央求着對她來說一直支持着她的蘇芮幫她:“不可以!那個女人的臉,我一次都不想在看到!蘇芮,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啊!你不是主意最多的麼?只是把她趕出荀家,趕出我的視線範圍,這不難得啊!”
蘇芮皺起眉頭,她坐起身打開一邊的牀頭燈,皺着眉頭,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嚴厲:“這的確不難,可是現在不是時候啊!澤熙,你冷靜下來,千萬不要衝動,也千萬不能衝動!別忘了你現在在荀家人眼裡是孕婦,一旦你露陷,那就真的全部都完了!”
“孕婦?懷孕!對!我現在真的後悔當初爲什麼要用這個藉口再回荀家!”提起懷孕的事情,江澤熙變得更加激動,她的手攥住身上的薄毯,語氣微微揚起,帶着明顯的激烈,“蘇芮你知道我有多倒黴麼?就在我住進來的第二天,就在那天,我身上居然來了月事!這幾天,這幾天裡,我連睡覺都要小心翼翼的!就怕被那個老太婆看出不對來!”
委屈到極致,她的聲音裡帶了哭腔。這幾天裡,每當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都是戰戰兢兢的,幾乎每過幾十分鐘她就要起來一次,確認自己的血沒有露出來。而當確認完牀單上沒有被染上落紅,她都會情緒低潮的癱在一邊。
每每這樣一次,她都會後悔一遍。
“天吶,爲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這麼晚才告訴我?!”蘇芮那邊幾乎是在她的話落音,便尖叫了起來,尖叫完之後,大概四算了下時間,才又籲出一口氣,聲調變得平緩的再次開口:“你真的沒有露出破綻?!”
江澤熙抽了抽鼻子,壓了下自己的哭腔,老老實實的給出答案,“沒有,不然我現在早就被趕出去了!”
“那就好!”蘇芮徹底放鬆,她調節了下自己的呼吸平率,等自己完全冷靜下來之後,纔再次把話題轉移了回去,勸慰道:“澤熙,你聽我說,千萬要忍住!實在不行的話,你就天天窩在房間裡,不要出去。這段時間,至少一週內,你千萬不要跟慕方歌起任何衝突。”
“慕方歌的確容易被激怒,可是這與不代表她的智商真的不夠用!一點點不對,就能讓她看出你的肚子有假。而一旦被她抓到你的把柄,那你就真的完了!”
一週,接下來這一週,她和江舟的計劃會有一個很大的突破。而這個突破成功與否,江澤熙至關重要!她這裡出一點點差子,都會影響到最終的結果。
江澤熙只當她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怒火,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所以安慰自己,心中的情緒便也就慢慢的平順了下來,只是,越是這樣,她心裡的委屈就積攢的越多,她將自己縮成一團,聲音低懦了下來:“蘇芮,我這樣真的太窩囊了!”
聽了她這話,蘇芮明白自己的規勸起了作用,她皺着的眉頭鬆開,再次哄着:“乖,聽話,只需要三個月,三個月之後,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如果不出現任何問題,三個月之後,所有的一切,便都定了下來。即使是荀家人在厲害,也扛不住木已成舟!
這次江澤熙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安靜地把電話掛斷,然後將手機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
看着茶几上的兩隻手機,江澤熙的身體歪倒下去,揚起毯子將自己整個人包裹住。
又過了一會兒,便聽到低低的啜泣聲從毯子裡傳了出來。
*
慕方歌是被從窗簾的縫隙裡透進來的陽光恍醒的,而她迷迷糊糊地醒來的時候,牀上已經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慢慢的從被子裡坐起身,她眯着眼睛有些迷糊的掃視着,與睡前的記憶中的混亂完全不同的房間地面。
“啊!”
因爲她的起身而慢慢彎折的腰部在達到某一個點之後,傳來一陣酥麻的痠軟。
嘟着嘴扶着腰部,江澤熙的記憶慢慢地回緩。而隨着她的記憶回籠,她的臉蛋也跟着慢慢的布上紅暈。
揚起被子蓋住頭在一次躺回牀上,慕方歌一臉的窘迫,“該死的荀少璟!”
臭男人,昨天晚上死命的折騰她!
躲在被窩裡,慕方歌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悠一圈,緊接着很快的她便把頭從被子裡伸了出來。於是,很快的她就發現,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而那個讓她腰痠背疼,剛剛被她在心裡罵了無數遍的男人,並不見蹤影。
鬆開揪着被子的手,慕方歌忍着已經甦醒過來的不停的叫囂着難受的腰部的痠疼,把自己的身子翻了個過,呈大字狀舒展着四肢仰躺着。
意識的回緩,讓她同時響起了另一件事情,或則說另一個人——江澤熙。
有硬仗要打啊!
把所有的事情慢慢的在腦子裡過了一圈,慕方歌開始盤算。
而盤算間,她的雙手已經很自覺地撐着牀面下了牀。
乾淨的睡衣,乾爽的身體,到不至於讓她更加難堪。只是,想到昨天自己居然暈過去,還要那罪魁禍首的男人給自己清理身體,慕方歌紅暈未退的臉,成功的變成了一個熟透了的蘋果。
熟悉整理打扮,一切收拾完之後,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
慕方歌在幾個衣服遮不住的地方塗上了遮瑕膏,確定什麼都看不出來之後,才軟着步子出了房門。
“二少奶奶,您起來了?”
餐廳裡,陳媽剛一看到她進來,便迎了過來。
“今天早上有豆漿和粥,包子和油條,您想怎麼搭配?”
看了一眼畢恭畢敬的陳媽,慕方歌摸了下自己的胃,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絕:“我只想喝熱杯牛奶。”
可能是前幾天在卓家飲食什麼的不怎麼規律,慕方歌只覺得自己的胃,這兩天又開始不舒服了。很多油的,膩的,她看一眼,就吃不下去了。
陳媽一愣,倒也沒說什麼,福了福身子,便走到一邊的冰箱前,開了櫃門拿出新鮮的牛奶。
因爲江澤熙肚子裡的孩子的緣故,像這類適合孕婦,對孕婦的身體有好處的東西,在短短的幾天裡,幾乎堆滿了荀家所有可以存儲食物的地方。
當然,這些東西,陳媽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坐在餐桌前等着自己的早餐,慕方歌有些疑惑的開口:“陳媽啊,其他人呢?”
“老爺出去晨練了,看着點兒,也快回來了。少爺和夫人,一大早就出去了——夫人說是要去買什麼東西,讓少爺當司機。澤熙小姐..”說到這裡,陳媽頓住了。她的身體有些僵硬,收拾牛奶瓶子的手也跟着停了下來。
在慕方歌面前提起江澤熙,陳媽覺得,自己在荀家的工作,有些危險了。
眨了下眼睛,慕方歌端過陳媽剛剛做出來的,讓她先墊肚子的沙拉,語氣中滿是不在乎:“你繼續說啊,不用顧及那麼多。”
她的態度讓陳媽有些琢磨不透,可是畢竟她是主子,她的吩咐,陳媽除了照做,沒有別的辦法。抿了下嘴巴,陳媽擡頭看了眼已經開始吃沙拉的慕方歌,開了口:“澤熙小姐,還沒下來。她這段時間,有些嗜睡,不到十點起不來牀的。”
聞言慕方歌的手頓了下,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變化,但是很快,快到陳媽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她一笑,將嘴巴里的沙拉嚥下去,語氣平靜:“是麼?”
“是的。”陳媽老實的回答。
慕方歌笑的更燦爛,她擡起手,指了指陳媽身後的餐廳門口,語氣輕快:“那,那是誰?”
陳媽一愣,下意識的回過身,卻看到一身睡衣的江澤熙沉默的站在餐廳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澤熙,澤熙小姐。”陳媽有些被嚇到,可是很快的,她反應過來自己並沒有做什麼虧心的事情。正趕上這個時候,微波爐發出到時的提醒,她忙忙轉過身,取出裡面的牛奶,留下一句“我先去打掃衛生”便從偏門出去了。
餐廳裡只剩下站在門口的江澤熙和坐在餐桌前的慕方歌,兩個女人前者一臉蒼白,後者一臉的怡然自得。
用眼神示意了下桌上陳媽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牛奶,慕方歌勾起一抹十分禮貌的笑:“江小姐,要來一口麼?”
江澤熙依舊是看着她,她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可是慕方歌就是看的出來這個女人壓抑在眸光深處的怒火。
笑容放大,慕方歌將手放在被子邊緣,將牛奶杯推着往餐桌的另一側移動,“很不湊巧,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的就不想吃東西了。本着節約至上的原則,江小姐應該能喝得下去這杯我沒有動過的牛奶吧?畢竟——已經被動過那麼多次的男人,你都吃得下去。”
“你!”
“啊!澤熙!你怎麼了?!”
江澤熙剛要說什麼,她身後卻突然傳來荀媽媽的尖叫聲。
慕方歌因爲這聲尖叫而晃神,可是當她的目光接觸到,因爲荀媽媽的叫聲而轉過身子的江澤熙的睡衣的下緣上,雙腿之間的位子上的血跡的時候,大腦瞬間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