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定了決心，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下脣，二話沒說，我硬是搶過了剛剛纔籤的那份借條直接朝外面跑去，然而就在我快要到門口的時候，衣服後領卻被人狠狠的拉扯住了。
我的心在瞬間涼了半截，小心翼翼的回頭，但就在這一瞬，我竟發現那什麼豹哥正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着我，凌厲眼神愣是讓我覺得心中一怔。
“豹哥，我……”
縱然很想在這時候表現的強勢一點，可他看向我的眼神和他身上那份氣質卻讓我不得不感到畏懼，我甚至覺得自己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然而，現在的我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和我耍心眼子？你小子可以啊，沒在社會上混過，不知道你豹哥什麼脾氣是吧？呵，還敢當着我的面給我來這套，我看今天不好好修理修理你，你還不知道你豹哥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說着，打了個響指，就在我覺得害怕的時候，表姐竟甜甜的喊了一聲豹哥。
只是，她沒有半分替我求情的意思，只是說現在債務都已經轉嫁了，她應該可以離開了。
世界上最爲傷心的事兒，大概就是如此吧，親眼看着表姐走了出去，我這心裡就像是被泔水浸泡過了一遍似的，酸到了極致。
也不知是不是看我現在的處境實在太難，我帶過來的妹子看不下去了，她急忙跑了過來，三兩步抱住了豹哥的胳膊，還朝着他拋了個媚眼。
“豹哥，您這是幹什麼呢，今天過來不就是爲了開心的嘛，你看你這麼兇，可嚇壞人家了，不信你摸摸啊，我這小心臟，那是撲通撲通的啊。”
她一邊說，還一邊給我使了個眼色，雖然感到心裡依舊那麼的不甘，但想着人家都爲了我給這樣的男人佔便宜了，我也不好意思繼續幹這不識擡舉的事兒，乾脆就朝着她點了點頭，還討好似的朝着豹哥輕笑了一聲，將手上的借條還給了他。
“不好意思啊豹哥，剛剛是我做的不對，您放心，我以後一定吸取教訓，不會再犯諸如此類的錯誤。”
“呵，說的比唱的好聽，要是剛剛讓你跑掉了，估計現在就該像個大爺似的，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我尷尬了，不安的撓了撓頭，但那姑娘倒是機靈，她給他剝了個橘子，一邊喂他吃一邊笑。
“豹哥，您非要這麼說可真的冤枉人了，您想啊，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麼恬不知恥的人呢？都答應了還錢，怎麼會不還的呢？再說了，他是咱們這裡的人，就是跑得了和尚不也跑不了廟嗎？您是大人物，要是爲了他這事兒到時候把咱們場子給砸了，他還沒辦法和上面交代呢！”
她說着，還給我使了個眼色，口裡還比劃了一個愚蠢的口型。
我呆呆的撓了撓頭，嘴上不想承認，但心裡卻清楚的很，她剛剛說的話，一點兒沒錯，他這種收高利貸的瘋子還真有可能做出什麼砸場子的事兒，就以咱們雷哥的暴脾氣，要知道我在外面惹了這麼大一攤麻煩，估計我餘下的日子別想好過了。
大概是心裡有了那種意識，我也朝他陪了個笑臉。
也不知是不是有漂亮姑娘替我說好話，他還真沒繼續難爲我，雖說看向我的面色中依舊帶着那麼點嫌棄的意思，但若是和剛剛相比，還真是好了太多。
賠笑在他的身側呆了一會兒，但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這裡沒什麼意思，沒過一會兒，他就有點不耐煩的意思了，他用手指着我。
“宋子陽，我記住你了，下個月的今天我還會過來找你的，要是到時候交不上錢，你試試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我拼了命的點頭，但就在他離開的那一剎那，我還是覺得從心底燃起了一抹無助。
身上的債務，舅媽的胃口，給雷哥繳納的費用和表姐給我惹上的高利貸，隨便哪一樣對我而言都是莫大的壓力，我無奈的癱在了沙發上，安冉給我倒了杯水，我輕輕抿了一口，然而另一個姑娘卻朝我皺了皺眉。
“宋子陽，你還在想什麼呢？那羣人是幹什麼的我想你不是傻子應該清楚的，如果到了規定的時間你還不上錢，他們真的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你的身子真的就那麼重要嗎？還有你安冉，真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
“可是……我還想等以後離開了這裡……”
“離開？”我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她給打斷了，她臉上的嘲諷之色不亞於剛剛的豹哥，如果真要說有什麼差別，那就是現在她臉上的神色，看上去更加的可怕。
豹哥只是單純的嘲諷，而她的眼神裡，不單單是嘲諷，還有一種絕望。
她朝着我搖了搖頭。
“宋子陽，你以爲這個世界很大嗎？如今這個社會，你在什麼地方做過什麼事兒別人只要一查就能查到，如果現在讓你搞招聘，你會讓一個來自咱這兒不乾不淨的人進公司嗎？真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天真。”
這……
我一下子驚得說不出來話，而安冉卻抱着我的胳膊哭開了，晶瑩的淚滴就像是針一樣，朝着我的心刺了過去。
“一諾，話也不能說的那麼絕對吧……”她哭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吐出了這一句，但回答她的，只是一陣輕蔑的笑。
“子陽不清楚，但你應該知道吧，咱們場子裡，男人那邊我不清楚，但女人這邊，總共就有兩個人走了出去，一個是橫着出去的，還有個茜茜，她人是出去了，但乾的是什麼事兒？還不是那些見不得光的買賣？你以爲離開了咱們這兒，以後這個社會還能容得下你嗎？”
此刻，出現在我耳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似的，在我的心上不停的切割着，而這時，一諾用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睜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
“子陽，我不是在勸你墮落，而是你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沒別的選擇了，難道你想被那羣借高利貸的人抓去生刨嗎？那羣人是不要命的主兒，你覺得你能行嗎？”
“我……”支支吾吾好半天，天知道我有多想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但那種話，我根本沒辦法說出來，光我的內心對那種問題就有一種莫名的排斥感。
難道，除了放棄自己本身的信念，以後一直生活在一片陰影中之外，我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嗎？
閉上雙眼躺在沙發上，我的腦海中突然又浮現出了之前麗姐和我說的話。
她問我以後是不是要像那些人一樣墮落下去，是不是遇到了一點點挫折就要放棄自己的信念，她說她看不起那樣的我。
那樣的我，何止是她一人看不起呢？
而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手心傳來了一陣溫熱，再一看，一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抓住了我的手，她的臉上帶着三分溫和。
“宋子陽，你應該知道的，如今就是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只要有了錢，沒人在乎咱們是做什麼的，而沒錢，就是隻偷過一隻鉛筆，都能成爲別人嘲笑你的原因，你可能沒體會到，不過，我清楚的很。”
我頓時一愣，而她的臉色在這一瞬竟變得可怕，她雙手握拳，雙眸含淚，那種情愫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便是視死如歸。
這哪是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表情啊！
我急忙詢問，但她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是朝我搖了搖頭。
“一諾，你說，咱們就沒有離開這兒的可能性了嗎？我真的好想重新開始，我也想找一個正常的男人和他一起生兒育女，爲什麼別的女孩子輕而易舉就能實現的夢，對我而言就那麼遙不可及呢？”
安冉突然哭了，哭着哭着，她還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子陽，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當初他把我送進來，說只要我替他還上了錢，我就可以出去了，咱們可以結婚生孩子，可是，當我真的拿到了錢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卻抱住了另外一個女人，還說我髒，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過，可我沒有，我一直爲了他守着身子的……”
我沒辦法用言語安撫她，只能用手不斷的撫摸着她的額頭，而這時，我的眼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情不自禁的朝着自己的下半身看去。
我想要的，是一段真摯沒有污染的感情，但想做到這一點，最起碼的要求就是沒有欺騙。
哪個女人能接受的了自己未來的男人曾經是個男公關，曾經爲了錢爲了無數有錢的富婆服務過？即使身子沒有受到污染，可做的事兒又有誰能接受的了？
這一行難道不是這個遊戲規則嗎？一旦進入，就沒有後退的可能性，自從來到迷夢的那一天開始，就意味着我和真摯的感情美好的未來畫上了一個句號，既然如此，那我爲什麼不能利用自己擁有的一切爲自己創造更好的財富呢？
至於麗姐，她和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本來就不應該有太大的交織，我又何必考慮她的想法？
等我有了錢，我不是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樣，坐在一個寬敞的包廂裡，抱着兩個姑談天說地了嗎？
這麼一想，我立馬點了點頭，而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看電話是舅媽家裡的，我生怕妹妹出了什麼意外，也沒考慮周圍是不是還有人在，急忙接了起來。
“哥。”妹妹柔弱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我頓時覺得心裡好受了許多，然而，我怎麼也沒想到，她說的話，竟會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