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和楊暖暖乘着破舊的竹筏迎着如墨一般漆黑濃稠的夜色順着河流一路往西。
頭頂的天空上一輪明月月光柔和,現在仿若是替顧栩和楊暖暖照明的燈泡一樣。
深秋的深夜河水很涼,楊暖暖坐在筏子上如同坐在水面一樣,顧栩站在船頭一路撐篙,控制着竹筏前進的方向。
楊暖暖手裡拿着一顆紅珍珠,她用自己的衣服不停的擦拭着紅珍珠,這顆珍珠是楊暖暖認識顧栩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送給楊暖暖的禮物了。
顧栩直接從河裡撈起一個大河蚌,打開之後蚌殼裡居然有顆鴿子蛋大小的紅珍珠,這種驚喜的感覺真的很奇特。
竹筏從一條並不算寬闊的支流駛進了一條寬闊平坦的大河裡。
因爲是秋天,大河中的河流平緩,而且也沒有觸岸翻船的可能,所以顧栩便收回竹篙,也席地坐在了楊暖暖的身邊。
顧栩與楊暖暖並肩而坐,兩岸人家星星點點的燈火閃爍着遠處,彷彿是另一片浩渺的星空一樣。
顧栩安靜地促膝而坐,他眼睛盯着灑在河面上的柔和月光,看着看着,他的眼神漸漸地疏離恍惚起來。
這樣的月亮,顧栩好像都沒見過了。
在繁華的國際都市帝都,不管月亮有多圓也終會被摩天高樓所遮掩住它不可一世的美。
顧栩記得這樣的靜謐的深夜,他記得這樣團圓的月亮,他也記得這種月光灑在身上的蕭瑟感。
顧栩是在何時何地見過眼前的這番美景呢?
在一百多年前,在那個有着無限可能的民國。
當年的顧栩活脫脫就是一個文縐縐的大戶人家的公子哥,他長相英俊,談吐風趣,對人對事柔和的就像這輪明月。
顧栩愛好詩書雅樂,好讀書喜歡美酒,他時常在秋季月夜抱着酒跑到上海飯店的頂樓,望月飲酒,暢想屬於自己的未來。
顧栩眼神彷彿,他緩緩地伸手指着月亮問:“你看這月亮美嗎?”
楊暖暖順着顧栩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點頭回答道:“恩,很美。”
顧栩說:“我覺得這個月亮並不是很美,它比不上1928年中秋節的那輪明月。”
楊暖暖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顧栩說:“人會變,天會變,事會變,世間萬物都會改變的,平常心對待就好。”
顧栩側頭看着楊暖暖,他啞然一笑問:“平常心?”
楊暖暖點頭道:“恩,就是平常心。”
顧栩問:“那,楊暖暖,你告訴我應該如何保持一份平常心?”
楊暖暖看着顧栩一時語塞,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竹筏繼續無聲的順着水流而下,月亮悄悄地躲進雲層中,月光害羞的躲起來。
沒有了月光籠罩,顧栩和楊暖暖的身體光亮黯淡了不少。
沒了月亮,顧栩依舊眼神深沉的望着天。
顧栩緩緩地道:“我是被親人毒死的,在我父親立下遺囑之後,我的親人們設計毒死了我和我重病不起的父親。”
楊暖暖看着顧栩,心裡有些驚歎。
楊暖暖沒有想到顧栩的死因會是這樣的。
顧栩繼續說:“他們一開始用鴉片麻痹了我的身體,讓我坐在原地看着他們把毒物灌進我爸的嘴巴里。
他們指的是我的弟弟妹妹姐姐哥哥,還有一個姑姑,兩個小媽。
後來我有一段很長時間失去了意識,等我在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的親人們又開始因爲爭奪家產而互相殘殺。
我不想參與到他們之間,當時的我心灰意冷,一心只想逃離。
在看了我的家族內部血腥殘酷的內鬥之後,我離開了家。
離開家之後我再次有段時間失去了意識,再醒來的時候我那個曾經名揚上海灘的顧氏家族一門都被外家侵佔。
有人在顧家內鬥最嚴重的時候,設計進入了顧家,然後順理成章的吞併了顧家。
身爲顧家人,我怎麼能忍受這些事情的發生,所以我想着出面搶回我家的一切。
就是在那時候我發現我懼光,有光的地方會讓我渾身不再在。
所以慢慢地我開始習慣隱藏於黑暗潮溼的地方,就像睡在潮溼的土坑裡,我也是從來沒有意識到我是鬼,不是人。”
河面突然變陡,竹筏猛地加速,坐在竹筏上的兩個人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前傾。
楊暖暖反應超快,早在竹筏還沒加速的時候,楊暖暖的手就已經抓緊了。
因爲做好了準備,所以在竹筏失穩的時候,楊暖暖只是朝前倒了一點點。
失神的顧栩毫無防備,只聽撲通一聲,顧栩整個人朝前一傾,他一下子落進了水裡。
“顧栩!!”竹筏還在朝前飄,楊暖暖慌亂的轉頭,她高聲呼喊。
顧栩一落水水面便恢復了平緩,在夜色中顧栩就像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一般。
“顧栩!顧栩!!顧栩!!!你在哪。”楊暖暖跪在竹筏上,邊喊邊往後爬。
沒有迴應,安靜地夜裡沒有一絲動靜去迴應楊暖暖的喊聲。
楊暖暖張慌的回到船頭,她顫抖着手拿起竹篙。
楊暖暖手拿着竹篙,她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不行,我必須要折返去找顧栩。
楊暖暖把竹篙伸進水裡,竹篙一入水,楊暖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她動作僵硬的撐着竹篙,想要在水中把竹筏調轉方向。
河面寬闊,楊暖暖動作雜亂,在她外力的干擾下,竹筏在水中一個勁的打轉。
“顧栩,你在哪!!!!”楊暖暖艱難的穩住筏子,她仰頭對着天大喊。
她這一喊,把月亮都喊出來了,卻沒有喊回顧栩。
龍少決和阿king幾乎是同時趕到新華醫院附近。
龍少決和阿king是從不同的方向趕來的,他們一左一右出現在那條窄巷的左右兩邊。
阿king的眼睛湛藍如海,龍少決的眼睛漆黑深邃。
兩雙截然不同的眼眸同時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那個青綠色的手包。
龍少決和阿king的身影同時消失在夜色中,砰的一下他們又同時出現。
一瞬的時間阿king和龍少決之間就只剩下了一步的距離。
龍少決和阿king冷漠的互相對視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們對對方的存在完全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