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被嚇傻在原地,還是宋一弦的一聲怒吼,讓我回了神。
定睛一看,見宋一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衝了上去和趙長生扭打在一起。
我也顧不上他,急忙去查看景盛的傷勢。
月色中,他肩頭的那一片紅看起來格外刺眼,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邊,伏在地上去輕拍他的臉。
“景盛,你沒事吧?景盛?”
可是,無論我怎麼叫景盛的名字,他都沒有迴應。
我知道,我應該在第一時間給他止血,可是,我根本就不敢去看他的傷口,我害怕,怕的不得了。
“夏小滿,快給他止血!你再哭下去,他真的會死的!!”
宋一弦百忙之中朝我大吼了一聲,讓我醍醐灌頂。
是的,現在,不是我感覺到害怕的時候,我在這樣畏手畏腳的,景盛真的會死,要知道,他是熊貓血,在這種荒山野嶺,他的每一滴血都是很珍貴的。
我咬牙,抖着手,掀開覆蓋在景盛肩頭的衣衫,一片血肉模糊。
我知道,我知道,我應該按住他的傷口,可是該死的!
我不知道我的手爲什麼抖得那麼厲害,就連撕下一塊布料都做不到。
有不知名的液體從我的眼眶滑落,就這樣滴落在景盛的臉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我一直顫抖的手腕忽的被一隻男性手掌握住。
“夏小滿,你再哭下去,我沒死,宋一弦就要被打死了。”
景盛戲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一擡眼,果然見他正噙着笑看着我。
說着,他還意有所指地往邊上瞟了幾眼,我直覺地轉頭去看宋一弦那頭的戰況,果然,他已經被趙長生死死地按在地上,基本上是單方面在受虐了。
我還來不及爲宋一弦的境況擔心,耳邊忽的傳來“嘶”的一聲,只見單手從衣襬扯了一片布料下來,交給我。
“幫我綁得漂亮點。”
我擡眼,見他噙着笑看着我,就跟沒事人一樣,除了他的臉色有點糟。
我知道眼下情況緊急,也顧不上問他,努力收住眼淚,吸着鼻子,給他包紮。
雖然手還是抖的,綁得有些歪歪扭扭,可多少能有一點作用吧。
景盛不置一詞地看着我給他綁在肩頭的蝴蝶結,只輕笑了一聲,就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雖然對宋一弦有些不厚道,可是在那一刻,我還是拉住了景盛的手。
“夏小滿,你今天應該見識一下,你的男人有多會打架。”
我還來不及反駁他的那一句“你的男人”,他就笑着甩開了我的手,一步一步朝趙長生和宋一弦所在的方向走去。
彼時,趙長生已經徹底佔據了主動權,他騎在宋一弦身上,掄起鐵拳就要朝宋一弦的臉部砸去,好在景盛及時擋住,而且,只用了一隻手。
趙長生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景盛擡起腿,一腳就狠狠地踹在了他臉上,而他整個人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往後倒去。
“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趙長生雙手捂着臉,疼得滿地打滾,景盛瞥了同樣躺在地上宋一弦一眼,忽的眯起眼,隨手掰了一根樹枝,捏起趙長生的手,就這麼照着他的掌心狠狠地紮了下去,竟是從他的掌心直接貫穿到了掌背。
血從趙長生掌心噴灑到景盛臉上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趙長生撕心裂肺的吼叫聲頓時在這片林子裡迴盪起來,經久不息,聽起來格外滲人。
他原本昏厥過去的母親可能是被他淒厲的哭叫聲驚醒,一見着現場的情形,忙不迭連爬帶滾地朝着自己的兒子衝了過去。
在看清趙長生的傷勢後,她擋在趙長生和景盛之間,把前者死死地護在身後。
“魔鬼……你這個魔鬼……不准你傷害我的兒子!!”
景盛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是你們先招惹我的,比起把他丟在狼羣或者推下懸崖,我已經算是仁慈的了,翠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每當景盛喊這婦人“翠姨”的時候,她就會反射性地目光閃爍,手足無措,很顯然,是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
結合景盛剛纔說的那些話,莫不是,她曾經把景盛丟在狼羣,還把他退下了懸崖?!
這女人未免也太狠毒!!
聽了景盛的話,那婦人起先看起來有些畏懼,過了一會兒,她又挺了挺胸,撒潑似的道:“你……你不是還活着麼!!趙鐵生,我和老趙好歹養了你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叫恩將仇報知道嗎!!”
“恩將仇報?”景盛又是一陣冷笑,“我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恩將仇報!!”
景盛的聲音聽起來一陣比一陣冷冽:“你不是很怕沒人給你送終麼?我今天就讓你嚐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
他這是要……
我還來不及出聲阻止,他已經不知又從哪裡弄來根樹枝,把手高高地舉起,朝着趙長生眼睛的位置,就這樣落了下去。
“啊!!”
那婦人忽然淒厲地叫了一聲,再一次暈了過去。
而我也在第一時間向景盛跑了過去:“景盛,不要……”
那是,我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人,是要坐牢的。
趙長生受了傷,如果連眼睛都被戳瞎了,這邊的醫療條件又這麼差,那他十有八九是會死的吧?
我一路跌跌撞撞,還沒跑到景盛身邊,卻被橫在路上的一截斷木絆了一跤,就這麼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碎石刺入掌心的時候,感覺到疼極了,可是我顧不得那麼多,連忙爬起來,想要繼續往前跑,卻見面前多出了一隻男性手掌。
我擡頭,看到了景盛那張還濺着血漬的臉。
那一刻,不知道怎麼了,就那樣止不住地大哭了起來。
景盛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慌亂,他有些手忙腳亂地幫我擦着淚:“好好的哭什麼?”
怎麼會好好的呢?
他殺人了,殺人了知不知道?!
平時看起來那麼冷靜的一個人,怎麼就變得那麼衝動了呢?
“景盛,你是不是傻?爲了那樣一個人,斷送自己一輩子,值得嗎?!”
我嘴裡罵着他,掄起拳頭想要打他,看見他肩頭的傷,卻又不忍心。
景盛任我罵着,一句都沒有回,過了很久才淡淡地道:“他不該動宋一弦。”
所以,他剛纔忽然發狠,是因爲趙長生打了宋一弦?
我這才記起宋一弦,往他那頭看了一眼,臉上全是傷,臉腫得都不成樣子了,到現在還躺在地上沒有一點意識。
“現在怎麼辦?”
“把宋一弦拉到車上去,我來趕車。”
“那他們……”
我猶猶豫豫地往趙長生母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事已至此,我們如果就這樣走了,萬一那女人醒了報警什麼的怎麼辦!
至少應該處理一下啊!
我忽然被我自己腦海裡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這時候,我反射性想到的居然是縱容景盛行兇,而不是想辦法補救!
我想,我肯定是瘋了。
景盛卻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放心,一點皮外傷,死不了。”
眼睛都被他戳瞎了還皮外傷?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卻不再看我,慢慢走到宋一弦身邊,我見狀也跟了過去。
雖然我的力氣不大,可好歹比沒有好吧,景盛的肩膀還有傷,一個人背一個大男人肯定吃力。
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宋一弦弄上了牛車,我正要上車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揹包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剛纔摔倒的地方,跟景盛說了一聲就跑回去撿。
到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往趙長生倒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讓我差點喜極而泣。
原來,景盛的理智還在,他並沒有真的戳瞎趙長生的眼睛,那根樹枝插在了離他臉頰不足一寸的地方。
怪不得,他說只是皮外傷。
估計那趙長生母子都是被嚇暈過去的。
讓他們在露天過一夜,這懲罰算是輕的了!!
我頓時覺得自己心口的一塊大石落了地,無比輕鬆地奔向景盛所在的地方。
他已經坐到了原本宋一弦駕車的位置,一副隨時準備出發的樣子。
我上了車才記得問他:“你會?”
“不會。”他頭也不回地答。
“哦。”
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淡定,總覺得景盛說不會的事,通常不用多久,他就會了,就像以前他學做菜一樣。
路上,我照着景盛的吩咐,粗粗地替宋一弦擦拭了一下臉上的傷,看起來都是皮外傷,腦袋上也沒什麼流血的地方。
但是景盛說有顱內出血的風險,就讓我嘗試着叫醒他,我不敢懈怠,一路叫着宋一弦的名字,就跟喊魂似的。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我喊得感覺自己嗓子都快冒煙的時候,宋一弦終於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他醒了,就沒事了。
恰巧,牛車也在這時候停了下來,我看了一眼周圍的景色,欣喜地發現,這是我熟悉的外婆家一帶的樣子,而不遠處的那幢小矮房,不正是我外婆家嗎!
“宋一弦,醒了就趕緊自己下車,我們到了!”
話落,我也不管宋一弦的反應,歡天喜地地下了車,走到駕駛位旁邊,剛想和景盛說話,他的身子卻像是失去生命的布偶一般,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