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的朝垃圾桶旁殘留的半塊鏡子上望去,看見鏡中,那朵冷墨寒親手給我摹上去的曼珠沙華,此刻彷彿有生命一般,正在慢慢綻開。
黑無常大吃一驚:“冥宮的主人……你……您……是墨寒大人的夫人?”
這花出來的太及時了!
我忙點了下頭。
黑白無常對視了一眼,白無常吐着長長的血舌頭,低聲對黑無常道:“我倒是聽陰街上的畫皮鬼說起過這件事……當時還以爲是謠傳……沒想到……”
黑無常再三確認了我眉心的紅花是真的,對我作了個大揖:“方纔是屬下失禮了。”
“沒事,不知者不怪。”我揮手笑笑。
黑無常又道:“若是可以的話,還請夫人爲我們引見墨寒大人。屬下已經三千年沒見過墨寒大人了……”他的語氣中,對冷墨寒的崇拜與敬佩溢於言表。
想起冷墨寒,我的心再一次被堵住了。
我又何嘗不想見他。
也許是我的沉默讓白無常以爲這個要求突兀了,他道:“要是墨寒大人不想見我們,夫人也不必爲難。”
我搖搖頭,思忖了一下,道:“你們辦完差就要回冥界去了吧?”
黑白無常點頭,我心中一喜:“帶我一起去。”
兩隻無常鬼一愣:“夫人是活人……活人進陰間……”他們很爲難。
我指了指眉心的曼珠沙華:“看見這個了麼?冥宮主人的標誌,我難道還不能回冥宮麼?”
白無常怕我對冥界形勢不瞭解,特地解釋道:“冥宮現在是墨淵大人一人的天下……傳言兩位冥王大人不合……”
“我知道,你們帶我去冥界就行,其餘的不用多管。”
本來我想借着老太太的魂魄被勾去的時候,跟在陰差後面潛入冥界。後來,發現老太太要從窗外飄出去,我跟蹤不了,只能想辦法把陰差引了上來。
現在,既然跟黑白無常套了近乎,讓他們帶我去,是最好的法子。
兩隻無常鬼爲難了許久,被我威脅着要告訴冷墨寒,兩隻鬼才勉強同意了。
陰差們很快就將那些魂魄登記好了,純白的魂魄一個接着一個排隊跟着,我跟着這羣鬼,浩浩蕩蕩的走出了樓梯間。
黑白無常的身影很飄忽,走起路來,雖然腳腳在前後動着,卻更像是在飄着。
其他陰差也一樣,只有我一個人的腳步聲迴響在空檔的鬼空間裡。
黑白無常製造出來的鬼空間隨着我們走到哪裡,便延伸到哪裡。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昏暗陰冷空無一人的醫院投影。
我跟着他們走出了醫院,也不知道是走了哪條路,我們來到了一條荒涼的路旁。
白無常解釋說,因爲醫院這種地方經常有人去世,所以陰間便在這裡修了條陰陽路,方便接引陰靈去陰間審判投胎。
一個穿着古時衙役服的陰差走入一幢茅草屋前,沒一會兒他出來了,不知道從哪裡搖搖晃晃開過來了兩輛公交車,一輛十成新,另一輛破的不成樣子。
那輛和我上次不小心坐到的鬼巴士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次是公交車車頂,掛着一個大大的燈光牌,上面有着血紅的六個大字——陰差辦公專用。
黑白無常引着我上了前面那輛嶄新的巴士,其他陰差又把新接引到的魂魄送入了後面那輛破巴士。
萬惡的特權階級啊……
所有人都上車後,車子緩緩啓動。
由於在醫院裡幹掉那隻噬魂獸的時候,我消耗了太多的力量,現在安逸下來,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正當我坐在車上打瞌睡的時候,車子猛然一個急剎車,差點讓我撞上前面的椅背。
擡起頭來,黑白無常正如臨大敵般背靠背,手中各拿着一柄掛着黑板流蘇的鋼鞭,謹慎的盯着窗外。
車外時不時傳來身後那輛車上的魂魄恐懼的哀嚎聲,我撩起窗簾看了眼窗外,我們兩輛車子居然被一大羣噬魂獸圍住了。
受到破巴士裡魂魄的吸引,噬魂獸們正一個接着一個朝着那裡衝去,但是還沒撞上車身,就在半空中被反彈回去了。
我集中精神望着,這才發現原來巴士自帶結界,把噬魂獸們隔絕在了外面。
只是外面那麼多噬魂獸,這結界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我起身問白無常:“爲什麼不讓車子一邊開一邊開結界,等進了冥界,應該有陰兵收拾這些噬魂獸吧?”
白無常面露難色:“如果要維持結界的話,車子只能停在原地。”
我無奈,又瞥了眼外面成羣結隊的噬魂獸,心中疑惑:“怎麼會有這麼多噬魂獸的?陰陽路上的特產麼?”
白無常搖搖頭:“陰陽路一向太平,就算有不長眼想要鬧事的,也不會挑陰差的車。而且,噬魂獸已經很少見了,平時一隻都很難見,一下子出現這麼多,實在是奇怪的很。”
這也就是說,噬魂獸是獨居怪物。
我心中突然有了個不好的猜想,難道是有人在操縱這些噬魂獸?
破巴士的結界上驀然燃起一道紅色的火焰,黑白無常臉色皆是一變:“紅蓮火!”
那是一股不同的陰氣,我順着痕跡望去,看到一個紅衣男子站在最大的那隻噬魂獸頭頂,正舉着一團紅焰。
果然是有人在操縱這些噬魂獸!
黑白無常也注意到了這隻鬼紅衣鬼,對我道:“還請夫人呆在車上,屬下去去就回。”
他們下車,對着那紅衣鬼厲聲喝道:“紅鬼!你在幹什麼!”
紅鬼見是他們,一笑:“黑白無常大哥呀,沒事,我就要你們帶着的這一車陰靈而已。”
“這些陰靈是我們要引去審判司進行審判的,怎麼能給你!”黑無常怒斥。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直接搶。”
紅鬼趾高氣昂,從袖中拿出一隻短笛,在脣邊吹了幾個幾個節奏,他身邊的噬魂獸就跟打了興奮劑一樣,全部都嗨了起來,不要命般的朝着破公交上的結界撞去。
終於,一聲如同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身後那輛車的結界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後,碎掉了。
被車上的魂魄吸引,噬魂獸一隻只衝上去,粘在車子上猛撞着車子。
“老白,我去對付紅鬼,你去保護那些陰靈!”黑無常一聲令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分別朝着兩個方向散去。
白無常那裡一條漆黑的鐵鏈纏上一隻攻擊力最大的噬魂獸,將它丟出了老遠。車上其他的陰差也紛紛加入戰鬥,一些弱小一點的噬魂獸被他們撕裂。
黑無常也不甘落後,與紅鬼打鬥在一起,還伴隨着他的怒罵:“紅鬼!你要那些陰靈幹什麼!”
“與你無關!”紅鬼凌厲的回答,一臉精緻的妝容,雖然妖媚,卻不帶娘氣。
“私吞陰靈可是犯陰條的!”黑無常又道,同時黑色的鋼鞭如同閃電一般打在紅鬼身上。
紅鬼悶哼一聲,一團紅蓮火燒在黑無常身上,將黑無常逼退了好幾步,他隨即又引了上去。
兩隻鬼還算勢均力敵,甚至紅鬼還捱了黑無常好幾鞭子,而白無常那邊,戰況卻不是很好。
他雖然也很厲害,但是奈何噬魂獸數量太多,他顧及不暇那麼多。
望着被他打翻在地的好幾只噬魂獸屍體,我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在醫院,他們兩個並不是打不過那隻噬魂獸,而是在試探我!
恐怕兩隻鬼早就發現了我和凌璇璣長得一樣,卻有着活人氣息,想借着噬魂獸試探我的身手和身份。
後來,魂魄被我從噬魂獸體內抽出,他們手中的招魂鈴響了,兩隻鬼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我就說嘛,能夠列位十大陰帥的黑白無常,怎麼可能連一隻只知道吃的畜生都打不過!!
紅鬼爲了躲避黑無常的鋼鞭,退到了我所在的巴士車前。
他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是聞到了什麼,鼻子在空中用力嗅了嗅,嘴角一笑,又一次拿出那隻短笛,吹了另一端節奏。
攻擊破公交的噬魂獸瞬間就將矛頭全部對準了我所在的車子。
一隻只噬魂獸的大頭撞在結界上,紅鬼見結界結實,還放了一把紅蓮火,覆蓋了整個結界。
地獄業火的陰冷氣息傳遍了車內的每一個角落,我被抽乾的力量還沒回復多少,此刻更是渾身難受。
結界在熊熊烈火下唄打破,噬魂獸一隻接着一隻撞進了車子,看到它們那猙獰的大頭時,我整個人都不好了,立刻逃出了車子。
才下車,身邊驀然傳來一股可怖的涼意,我幻出長劍,幾乎是本能的朝陰氣的源頭刺去,卻不料劍身側着紅鬼的身子劃過,並沒有傷到他多少。
“老黑,這麼好的東西,你們居然想私藏!”紅鬼回頭朝正要趕來的黑無常大笑着喊了一聲。
黑無常原本就凶煞的臉色更加難看:“紅鬼!那不是你能招惹的!退下!”
紅鬼不以爲意的嗤笑一聲,擡手一個響指,我的腳下燃起一個火牢:“純陰靈體的魂魄,我怎麼能放過!”
“紅鬼放肆!”白無常一聲怒罵。
紅鬼大笑,轉過頭來看到我的臉時,笑聲戛然而止:“大人?!”
是啊,我是你家大人!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多想就是一劍刺了上去。
他閃身退了好幾步,打量着我緊皺眉頭:“不對……你不是璇璣大人……”他的眼神又落在了我手上的長劍上,“無極玉簡?姬紫瞳?”
這隻鬼居然認識我!
“紅鬼,還不把火牢撤了!”黑無常怒斥。
紅鬼遲疑着搖了搖頭,看向我的眼神瞬間惡毒到了極點:“如果真的是姬紫瞳的話,就該當場燒死!”
臥槽我招你惹你了!
“那是墨寒大人的夫人!”白無常怒道。
眉心傳來冰涼的寒意,我知道那朵曼珠沙華此刻正在緩緩綻放。
“看見夫人眉心的印記沒有!”白無常呵斥着,“還不撤了火牢!別忘了,墨寒大人已經甦醒!”
紅鬼內心掙扎了許久,終於還是不甘心的將火牢撤了。
“還有噬魂獸!”黑無常道。
紅鬼不滿,忌憚的打量着我,最終還是不甘心的吹了幾個音調,讓狂躁的噬魂獸們都安靜了下去。
冷墨寒的名頭果然好用!
我心中正鬆了口氣,黑無
常突然拿出一副鎖鏈鎖住了紅鬼。
紅鬼臉色大變:“老黑你幹什麼!”
“豢養噬魂獸是大罪,你等着回冥宮去請罪吧!”黑無常義正言辭。
白無常點頭表示同意,同時給紅鬼又套上了衣服腳鐐,氣的紅鬼直罵髒話。
最終,他說出了關鍵:“我要見墨寒大人!”
三隻鬼齊刷刷看向了我,我面無表情:“墨寒大人不想見你!”
喵了個咪,這鬼居然想燒死我!
還有,什麼雞紫瞳、豬紫瞳的!我叫慕紫瞳!一隻連我名字都分不清的鬼!憑什麼讓他見墨寒!
紅鬼不滿的低聲切了一聲,但是想來都知道墨寒性子冷淡,我這麼說,他們也都沒有勉強。
白無常去安頓了其他的陰差和魂魄,黑無常要求紅鬼交出控制噬魂獸的樂譜,紅鬼演高冷不理他們,兩隻鬼直接當場給他搜了身。
在紅鬼恨得咬牙切齒的眼神下,兩隻無常鬼搜出來了一本古譜。
我以前報過音樂班,苦修過一段時間的樂譜。我拿過看了兩眼,發現居然能看懂。
見紅鬼死活不肯帶着噬魂獸回冥宮去領罪,我心中一動,將無極玉簡幻化成了紅鬼手中的短笛,對着其中一章樂譜試吹了一下。
原本懨懨躺在地上的噬魂獸,都紛紛擡起了頭來。我試着將自己的意念注入笛聲中,噬魂獸們果然隨着我的意念動了。
往左走,噬魂獸們齊刷刷往左走着。
往右走,噬魂獸們又齊刷刷往右走着。
滾兩圈,噬魂獸們笨拙的滾着,乍一看還有些逗逼。
我無恥的笑了。
紅鬼蒼白的臉黑的跟黑無常一樣:“我的噬魂獸……不是玩具……”他是一個字一個字咬牙蹦出來的。
我見狀玩的更歡,還讓噬魂獸們跳了一曲街舞。
紅鬼被氣得渾身發抖。
哼,讓你剛剛想燒死我!
我收起無極玉簡,感覺渾身乏力,看來,剛剛吹曲子的時候,將我恢復了沒多少的靈力再一次用完了。
紅鬼趁機吹響了短笛,噬魂獸們聽見,一下子做鳥獸狀散去,陰陽路上再一次空空蕩蕩起來。
黑白無常顧慮着我和滿車的魂魄,沒有去追。
又給紅鬼套上了兩對壓制法力的手銬和腳鏈後,他們提着他上了車。
兩輛車再一次朝着冥界駛去。
一直到冥界,路上都很安逸。
車子停在一座雄偉卻陰森詭異的城前,城門上用血寫着“冥界”兩個大字,兩邊還有不少守門的陰兵。
白無常跟我解釋了車子不能進城的規矩,我和他們一起下了車。
魂魄們排排站被接引去了審判司,我和紅鬼則被黑白無常直接帶去了冥宮。
那是一座巍峨無比的宮殿,遠遠的,就能在冥界昏暗的天色下,看見冥宮畫角飛檐。
冥宮周圍圍繞着一條純黑的護城河,大約有四五十米寬。河對面是黑的發涼的宮牆,上面偶爾有亮光閃過,想必都覆滿了用來保護冥宮的法術。
宮門前有着三座黑石橋,接連着河兩岸,走在上面,有種怪異的感覺,應該也下了某種法術。
冥宮宮門前守着不少陰兵,眼看就要進去了,我低聲對身旁的三隻鬼道:“進去後,你們自己去忙,我就不跟着你們了。”
黑白無常表示理解,紅鬼盯着我眉心消失的曼珠沙華,一臉的不爽。
我又特地附加了一句:“不用跟冷墨淵提起我。”
黑白無常再一次表示理解,紅鬼堅決搖頭,一臉要弄死我的表情:“我一定要告訴墨淵大人!”
“再弄死他一次好不好?”我問黑白無常。
“太殘忍了……”好心腸的白無常面露不忍。
黑無常道:“如果夫人想教訓紅鬼的話,可以直接把他丟進冥河。”他說着示意我看了眼一旁深不見底的護城河。
白無常解釋道:“冥河裡沉澱裡陰間幾千萬年的怨氣。陰靈進入冥河後,修爲低的會直接魂飛魄散。以紅鬼的修爲,大約可以在裡面堅持半個時辰。”
“丟!”我毫不猶豫。
黑無常提着紅鬼就往冥河處走,紅鬼恐懼的大叫:“不要!喂!我可是冥宮的禁衛軍統領!老黑!弄死我,璇璣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不應該說墨淵大人不會放過你們麼?
黑無常一臉耿直:“我們就是聽冥後大人的吩咐。”
他把鍋全部推給了我。
說話間,已經到了冥河邊。
黑無常人高馬大,提着紅鬼舉到了冥河上方。
紅鬼掙扎着,沒有效果,只能大聲衝守門的禁衛軍喊道:“那邊幾個!快給本統領滾過來!快!瞎了嗎!”
禁衛軍聽到動靜過來查看情況,白無常示意他們看向我:“冥後大人在此,退下!”
禁衛軍同情的看了眼自家統領,歉疚的退下了。
黑無常拎着紅鬼慢慢下墜,距離冥河的距離越來越短,原本死寂的黑水河裡,漸漸泛起漣漪,彷彿有什麼要從裡面掙扎衝出。
乾枯的鬼手一隻只從河中冒出,撲騰着拉住紅鬼,想要將他往下拉去,紅鬼花容失色:“我答應你!我不說你的事!絕不跟墨淵大人提起你!我發心魔誓!”
看着紅鬼那吃癟的模樣,我心裡那叫一個舒坦!
我示意黑無常放過紅鬼,紅鬼不滿又不願的發了誓,我這才和他們一起進了冥宮。
冥宮裡很空蕩,偶爾才能遇上幾個巡邏的禁軍。黑無常他們去的是大殿,根據我的猜想,繞過大殿後面的宮殿,就應該是冷墨淵等人的寢宮了。
頂着和凌璇璣一樣的臉,我只要不遇上凌璇璣本人和冷墨淵,就不會有危險。
我和黑白無常一起走到大殿前,他們踏着高高的臺階一步步上前進殿,我則繞過了大殿,朝着大殿後的層層雕欄走去。
進入冥宮前,我悄悄跟白無常要了那種能夠掩飾掉我身上活人氣息的香。一路上,遇上幾隻侍女鬼,都把我錯認成了凌璇璣。
她們應該都沒怎麼離開過冥宮,不然的話,我身上的這套病服,一定會讓她們起疑。
冥宮裡到處充斥着冷墨淵的陰氣,卻沒有半絲墨寒的陰氣,我沒有半點頭緒,不由得着急起來。
正當我走累了坐在一座亭子裡休息的時候,突然走過來一個鬼侍女,慌慌張張跑到我身邊:“娘娘……您怎麼出來……快回去吧!您的傷害沒好……怎麼能出血池!”
我記得凌璇璣的傷是被血池弄出來的,怎麼還在血池療傷?
見我不爲所動,她伸手上前想要扶我起來,被我揮開了。
要是被她發現我有體溫的話,就遭了。
“知道了。”我冷冷道。
鬼侍女收回手,眼中盡是焦急。
我反而不急了,這隻鬼來的正是時候,說不定還能套話。
見我依舊坐着,鬼侍女道:“娘娘,咱回去吧……冥王大人吩咐了,您不能出血池半步的……”
她主動提起冷墨淵,正中我下懷:“他人呢?”我問。
“冥王大人上次從人間回來後,就匆匆閉關了,今天才出來。卉香聽說紅鬼大人事敗,被黑白無常抓去見冥王大人了……”她的語氣甚是嫌惡,“多管閒事的黑白無常!”
我想起紅鬼之前在冥河上方說的話,難道,他身後的人,是凌璇璣?
打量了眼這個叫卉香的鬼侍女,我又問:“墨淵打算怎麼辦?”
“冥王一向疼愛娘娘,不就是吞了幾個魂魄嘛,絕不會跟娘娘計較的!”卉香洋洋得意的又道。
怎麼聽這話,冷墨淵和凌璇璣似乎很恩愛的樣子?
難道我在人間看到的,全是冷墨淵在他哥面前裝出來的不在乎?
怪不得他那麼恨我!
思索再三,冷墨淵既然費盡心思收集了墨寒的元神碎片,就一定會把碎片放在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現在我沒有線索,倒不如先去他和凌璇璣的寢宮看一看,畢竟那裡應該是整個冥宮戒備最森嚴的地方。
“回寢宮。”我站起身來,見卉香跟在我身後,又對她道:“前面走着。”
卉香不明所以的走在前面給我帶路,繞過冥宮的曲曲折折,很快就停在了一幢陰森可怖的宮前。
踏入宮門,一陣濃膩粘稠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差點把我薰吐了。
偏偏卉香還在一邊喜滋滋的給我邀功:“娘娘,咱們宮裡的血,可是我讓人抓來了活人才放的,保證新鮮。”
我更噁心了。
強忍住那股想吐的衝動,我跟着卉香踏入了寢宮。
卉香給我倒了一杯血,強調了好幾遍這是我最愛喝的A型血。
我看都不想看一眼,揮揮手讓她退下了。
她一走,我卸下僞裝,立刻在房間裡搜索起來。
妝臺是凌璇璣的地方,冷墨淵應該不會動,應該放在冷墨淵伸手可以觸及,卻可以被嚴密保護起來的地方。
我將眼神投向了那張看起來硬的能硌死人的牀。
在牀上摸索了一圈,沒找到什麼機關,我又將注意力放在了寢宮的牆上,說不定牆後就有一個密室呢。
正當我摸索的起勁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什麼人竟敢冒充我!”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我心中大叫不好,才轉頭,就看見凌璇璣提着劍朝我衝來。
躲開了凌璇璣的見,她見是我,不由得更加大怒:“你竟敢來冥界!還冒充我!”
她的臉已經恢復了,但是透過衣領的縫隙,我可以看見她身下還是血肉模糊一片。
“賤人!”她怒罵一聲,提劍刺來,我也立刻握劍回擊。
凌璇璣修煉多年,法力自然比我厲害,但是上次被墨寒丟進血池,她元氣大傷,此刻,一時半會兒她也傷不了我。
我們打鬥的聲音很快就引來的冥宮的禁衛軍,紅鬼站在最前面,冷墨淵果然沒有罰他。
他饒有趣味的望着我們:“打她!璇璣大人別手軟!”
估計顧忌着冷墨寒,他不敢再跟我動手。又記恨着我剛剛要把他丟進冥河,一個勁的給凌璇璣打氣。
凌璇璣趁着與我分開的空檔,回頭對紅鬼命令道:“還不把她拿下!”
紅鬼雙手一攤:“那位也是冥後大人,屬下
不敢。璇璣大人您努力,屬下會一直支持您的!”
看來剛剛的冥河教育很有用,我在心裡給孺子可教的紅鬼點了個贊。
“沒用!”凌璇璣罵了一句紅鬼,對我的招式更加狠辣。
我本就不及她,身體又一直沒有恢復,漸漸落了下風。
驀然,一道強勢的陰氣劈入我和凌璇璣之間,將我們兩個硬生生的分開在了兩遍。
冷墨淵沉着臉停在了我們中間,臉色並不是很好,不知道是被我和凌璇璣氣的,還是做了什麼花費了他不少法力的事。
紅鬼見到他,頓時收了玩世不恭的神色:“冥王大人。”
冷墨淵掃過他,冷哼了一聲:“剛放過你,就是這麼當值的?”
“屬下有罪。”紅鬼一臉誠懇。
凌璇璣委委屈屈的跑到了冷墨淵面前:“墨淵……這個女人欺鬼太甚!居然敢跑到冥界來冒充我!”
我辯解:“是他們把我認成了你,我可沒說過我是你!”
“信口雌黃!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
凌璇璣被氣的提劍又要朝我衝來,冷墨淵身形微動,擋住了她:“還想要這身皮就回血池去泡着。”
凌璇璣不甘心的放下劍,又憤憤剜了我兩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笑:“墨淵,我要她的皮!正好可以替換我現在這一身!”
“你忘了這身皮怎麼壞的?這回,是不是想要神形俱滅?”冷墨淵不慍不火的問着。
凌璇璣臉色一變。
“還不回血池去!”冷墨淵的聲音又嚴厲了三分,凌璇璣氣惱的瞪了我兩眼,轉身走了。
冷墨淵打發掉了紅鬼和其他鬼禁軍,一時間,這裡就只剩下了我和他。
“膽子不小啊,都敢潛進冥宮來了!”冷墨淵望向我的眼神恨不得掐死我。
既然已經打了照面,我就不可能趁着他不注意將墨寒的元神碎片帶走,索性開門見山:“把那些亮點給我。”
“貪心不足!”冷墨淵怒斥,“我大哥都爲你自廢修爲了,你連他那點碎片都不放過!”
我同樣大怒:“那些碎片可以救回他,給我!”
“你想救他?”冷墨淵似乎有一絲意外,隨即不屑的挑眉:“你以爲我會信你?”
“你信不信我無所謂,但墨寒是你哥哥,求你看在他的份上,讓我救他!”
從兩人以往動手的情況來看,打架歸打架,但是兩人都還顧及手足之情,下手都很有分寸。
要從冷墨淵手裡拿回墨寒的魂魄碎片,我只有抓住這道希望。
冷墨淵不屑一顧:“求我?陰陽兩界,求本座的人多了去了!你以爲你是什麼,求我,我就要應你?”
“就憑我是墨寒的妻子!”
眉心的曼珠沙華緩緩綻開,冷墨淵看見,眉頭微蹙:“他居然連冥宮都許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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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思考了許久後,冷墨淵擡眼看向了我:“純陰靈體。”他緩緩吐出這個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上揚:“也罷。”
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個一指左右的小黑瓶:“你要是能把這喝了,本座姑且考慮一下你的要求。”
“說話算數?”
“當然!”
我拿過他手上的小黑瓶,拔開塞子直接就倒進了嘴裡。
冷墨淵的臉都垮了。
本以爲那會什麼很難喝的東西,可是入口之後,脣齒間居然還殘留着淡淡的香味,還有些像是蓮子的清甜。
裡面的東西並不是很多,很快就被我一飲而盡,冷墨淵奪回瓶子,垮掉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心疼:“我花了幾千年才收集了這麼點……你居然全喝了……”
“不是你讓我喝的麼?”我沒好氣的反問。
“你這不計後果的果決,跟我哥倒是絕配。”
我懶得跟他的冷嘲熱諷計較:“東西我喝了,墨寒的碎片呢?”
“本座只說考慮下,現在還沒考慮好,你急什麼!”冷墨淵把玩着手中的小黑瓶,似乎想丟掉,又有些捨不得,最終還是收進了袖子。
“等多久?”
“越催越久。”冷墨淵不滿道。
我只能閉嘴等他。
冷墨淵擡腳走出了凌璇璣的宮殿,怕他反悔,我跟上了他。
走了沒幾步,冷墨淵忽然開口道:“你知道你自己是純陰靈體麼?”
我點頭:“知道,怎麼了?”
“那你知道什麼叫純陰靈體麼?”他又問。
想起藍景潤給我看的資料,我有些尷尬:“這關你什麼事!”
“看來你知道。”冷墨淵似乎還挺滿意。
我不明白他突然問起這個幹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幾步的緣故,我的身子微微發熱,腳步也不自覺慢了下來,不知不覺間,就被冷墨淵落下了一大段距離。
我忙小跑着追上去,跑到冷墨淵身邊的時候,明明沒幾步的距離,我卻微微有些發喘。
同時,整個身子都充斥着一種怪異的熱。
也許是我輕微的喘息聲引起了冷墨淵的注意,他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了我,擡手捏住我的下巴。
碰觸到他冰涼的手,我的身子竟然還有一絲貪戀。
我漸漸察覺出不對勁來。
“你……剛剛……給我喝的……是什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說出來的話居然帶着一絲嬌媚。
冷墨淵勾脣一笑:“媚骨生香。”
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冥河盡頭分出七條分流,分別爲貪嗔癡慢疑欲惡。每一條分支,每一百年,會結出一朵黑蓮,是這一百年裡,河中精粹。”冷墨淵不知道爲什麼給我普及起冥界常識來。
“黑蓮有助修行,其中,黑蓮蓮心凝聚着一滴露水,則是精粹中的精粹。”
他說着故意頓了頓,看向我的眼神裡,帶了三分嘲弄的笑意:“你剛剛喝掉的那一瓶,就是幾千年來,我在欲河黑蓮上收集來的露水,名爲媚骨生香,是冥界極品。”
我想一劍捅死他!!
“混蛋——”我拼着勉強還清醒的意識,幻出長劍朝他刺去。
原本我就不是他的對手,現在中了藥,更不是。
冷墨淵都沒花什麼力氣,就彈開了我的劍鋒。
他的手玩味的摩挲着我的下巴,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本來只想給你喝一滴,誰想到你手快,自己搶過全喝了。”
“滾開!”我拼命掙扎,好不容易纔甩開了他的手。
身上的熱意越來越強烈,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我恨恨瞪着冷墨淵:“解藥……把解藥給我!”
“你可是爲了救我大哥,自願喝下這媚骨生香的。怎麼,現在想反悔?”冷墨淵涼涼問道。
想起墨寒,我又遲疑了。
冷墨淵帶着笑意的欠扁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更何況,解藥?本座難道不是解藥麼?”
“無恥!滾!”我怒斥。
下巴猛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擒住,身體因爲藥效迫切的想要緊緊貼着這份涼意,理智卻不允許我做這樣的事。
“舒服麼?”冷墨淵俯身貼在我耳邊,滿是曖昧:“只要你求本座,本座就給你。”
“滾!”我用盡全力推開了他,踉蹌往前走了兩步,腳下無力,倒在了地上。
我掙扎着坐起來,冷墨淵走到我身旁,俯身蹲下:“都這樣了,還死撐什麼?”
他的臉盡在咫尺,藥效下,我的意識漸漸開始渙散,恍惚間把他錯看成了冷墨寒:“墨寒……”
我癡癡喊出他的名字,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抱緊他。
他自廢修爲的畫面閃過腦海,我一個激靈,神智又清醒了很多,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冷墨淵,不是墨寒,又立刻推開了他。
一瞬間的刺激,讓我也恢復了些許力氣,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想要逃開這裡。
冷墨淵毫不費力的追上我,擋在我面前一手緊緊抱住了我。
“你說,要是讓我大哥看到,我們倆在一起,他會怎麼想?他應該就不會要你了吧?本座倒是不介意到時候多你這麼個美貌小妾。”
他的臉和我相隔不到一拳的距離,身上與冷墨寒相似的陰氣撲面而來,總是讓我情不自禁的想起墨寒,幾個恍惚間,都把他錯認成了墨寒。
“滾……”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一開口,再難聽的話,都帶着嬌喘的氣息,聽得我恨不得咬舌自盡。
“你這麼做……對得起墨寒……麼……”我死咬着嘴脣,勉強說出這一整句話來。
冷墨淵玩世不恭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動搖。
隨即,這絲動搖,又消失的無影無蹤:“要是能幫我大哥擺脫你,對不對得起又有什麼?我自問心無愧就好!”
他究竟是爲什麼這麼恨我……
也許是爲了懲罰我說錯了話,冷墨淵驀然低頭,吻住了我。
他身上冰涼的溫度彷彿一道致命的誘惑,讓我幾乎被媚骨生香控制着的身體想要迎合上去。
可是鼻間聞着那陌生的氣息,又讓我理智在沉淪於清醒見掙扎着。
終於,趁着還有最後一絲理智,我將手邊的無極玉簡幻化成了一把小匕首,右手緊握刀柄,左手握住了刀刃。
劇烈的疼痛剎那間從手掌涌遍全身,讓我即將沉淪的意識再次清醒過來。
不知道是被我用盡全力推開,還是聞到這濃烈的血腥味,冷墨淵鬆開了我。
他捏住我受傷的手,皺眉:“你還記得這裡是陰間吧?活人放血,還是純陰靈體,你找死麼!”
“死……也比這樣的好……”我大口呼吸着冥界渾濁的空氣,疼痛和藥效同時襲來,更加難受:“你……守約……救墨寒……”
有幾個聞到了血腥味的鬼鬼鬼祟祟想要過來尋找源頭,冷墨淵一道威壓放出去,所有鬼都知道他在這裡,不敢再造次,灰溜溜的倆開了。
他死死抓着我的手,又一眼不眨的盯着那道傷口,似乎是不怎麼相信:“只是爲了救我大哥?”
我點頭,意識又有模糊的趨勢,咬了咬牙,我舉起匕首再一次想要劃出一道傷口,讓自己清醒過來。
匕首即將落下之時,卻被冷墨淵擡手擋開了。
“別以爲這麼說,本座就會放過你。”他曖昧的語氣飄過我的脖頸,卻冰冷刺骨,宛如一把懸在頭頂的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