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省的只有她那部分的開支吧?
突然沉默的洞道,霆霓該不會還想爭辯?
噓——
玥阻止他再費脣舌,督促趕緊前進。
竟然“噓”他,霆霓忍着一口悶氣前行。
漆黑、沒有生命的跡象,是誰說當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其他器官會變得靈敏,從而代替眼睛的作用的?
那是騙人的!
她現在除了覺得眼睛看不見外,連耳朵、鼻子都失去了知覺。
所以霆霓說得什麼瀕臨死亡的緊迫感,她沒有,在黑暗中,她什麼都想不到,腦子都停止運作了。
讓她稍微恢復知覺的是,霆霓的求生欲——他竟然求助於她?
這裡是魔界,對一個魔族來說,這裡的大自然對魔族,就像人界的自然環境對所有人類來說,一樣的嚴苛!
魔法起不了效用,霆霓也得用最古老的逃亡方法。
這裡對人類是不公平的,或者她得用魔族的思維方式去面對困境。
“你說,我發出噓噓聲,你會不會有尿意,魔族鼻子比人類的靈敏,你看能不能你通過自己的排泄物標識走過的地方?這是個好方法,之前怎麼沒想到!”
若她在拿出一葉薊前說這種話……他放下拳頭轉而安撫被刺激的心臟、餓了的肚子和缺水的口。
之前說要裝成普通人類一動不動的,現在是肉乾消化了,開始渴了餓了,感覺到生命的壓力,開始動腦了?
這山洞,除了消耗生命的奔跑,不作他法,他沒自信在人類的極限前找到出路。
所以,不得不指望她能把在異界行走的經驗拯救自己,同時希望她在察覺到魔族和人類的差距時,學會尊重他人。
不過動的是什麼歪腦筋!
霆霓忽地提速,阻止她繼續胡說。
他們的計劃是——在遇到分叉口的時候才用一葉薊做指南針,希望它的天性能夠指引出一條明路,領導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和路程裡找到出路。
霆霓在直路快速飛奔,遇上分叉口才倏地停住。
她把一葉薊小心翼翼移出揹包、放到地面,它開始左盼右顧,葉尖全方位掃描一次,然後提起自己的小短腿,它的根部往——
“第一個分叉口,左邊!”
抱起一葉薊包裹起來,她馬上跳上坐騎。
直到第九個分叉口——第一株一葉薊只剩微弱的光芒。
“不行,到極限了。”再下去,它會枯萎。
“差不多了,第七個分叉口,它已經有點拿不準,外面可能已經完全黑了。”
她點點頭。
天黑了,就算沒吃沒喝,也得休息。
在第十個分叉口過夜。
霆霓放慢了腳步。
比起強大的對手,無形的寂靜和黑暗纔是最可怕的。他們身處的地方,估計連“光”的子民也不曾光顧,不要說地圖,這裡已經脫離了紙上描繪的,壓在六號樓羣山下的黑暗區域。
然,究竟是誰打造這一條又一條的地洞,把整個六號樓貫連起來的密道?
手摸着路上的岩石,越來越冰冷的岩石。
他們果然在不斷往地底下行。
在第三個分叉口還是泥沙地,然後是較結實的沙地,現在已經完全是巖地,冰冷堅硬。
霆霓不禁懷疑,一葉薊真的在不斷接近陽光?他們有靠近出口一點了?他卻直覺他們在向洞道更深處移動。
他能撐多久?肩膀上的人類小孩又能撐幾天?
樂觀點,他們還能走兩天。
只有兩天,兩天內能走出去嗎?
“喂,它們可靠嗎?”
玥斜眼睨住他。
“最可靠的方法是我召喚小妖。”
把整個洞道填滿,隨便一路的小妖都連接着出口,她只要躺着就能出去,不用在一個囉嗦的魔族肩上,坐得不舒服,還不停被質疑。
玥壓抑着怒火和口渴帶來的不適,她說過了,儘管不能看透霆霓的心,但是類似不安、恐懼等的負面情緒還是能感受得到,人本來就是容易受周圍環境影響的。
而現在,她除了水,還需要積極的生命。
用小妖填充洞道,屆時,整個六號樓都被撐爆了,走哪裡不一樣?
她有在想辦法的,可就沒有一些不極端的做法嗎?只是隨口說說的?
“不管怎樣,先下來吧。”
這次,她馬上如霆霓所願。
第十個分叉口到了,他們必須停下來休息。
兩人摸索到一處岩石較爲平坦的位置坐下,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寂靜非常,他們也沒什麼好交談的,只能安靜等天亮才能再次啓程。
飢餓的感覺遠不如口渴來得強烈,口乾舌燥讓她煩躁不安,也只有強迫自己睡下去,進一步減少耗損,暫時把不適按壓下去。
瀕臨死亡的緊迫感真的在漸漸聚攏。
魔族真好,霆霓的狀態看起來好極了。
玥轉過身,背對霆霓。
真安靜,她像消失了般,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聲,他真以爲她自個兒跑了或者死了?
寧靜能讓他更好地感知周圍的環境,可此刻沒有她聒噪的聲音反而讓人感到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霆霓突然發出一點聲音,類似笑的聲音。
“你睡着了嗎?”
她不耐煩地哼了聲。
“口渴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
“明天醒來會更難受,不會害怕嗎?”
她那邊了無聲息,絲毫沒有搭理的意思。
“人類只要三天不進水,生命就會受到威脅。巫女在異界流連,應該有把諸如此類的麻煩算到裡面。”言下之意,她還是有辦法離開的。
他真的是霆霓嗎?
話真多!
說得倒是沒錯,巫女在異界和在人界不一樣,這也是她喜歡留在異界的原因,無論在怎樣的絕境,她心底都知道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感到疼,退縮是條件反射的本能,但那樣的認知會讓她失去本能,讓她吃盡苦頭。只要她還有一點能堅持的勇氣,便覺得還沒有結束,生命受到威脅都不是退縮的理由。
放棄應該是,應該是……總之,不是現在。
“那麼我也告訴你,事實上沒有水的情況下人類能活得比三天更長的時間,但如果三天不睡覺肯定會精神錯亂。我的話,現在已經到極限了。”她脣角扯動一下,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這裡很安靜,霆霓有一雙比狗還靈光的耳朵。
聽起來不怎麼好。
“怎麼不先離開?”這裡不會有不想丟下他獨自一人這種狗血的劇情,事實上,她不在,他能活得更久一點。
“如果你是故意挑弄話題,讓我死得快一點,我勸你適可而止。”黑暗中,玥託着下巴,昏昏欲睡。
話和語氣還是一樣的拽得讓人生氣。
“你看來真的不害怕,是不是根本沒有恐懼的基因?”
霆霓到底想幹嘛?
在她忍耐不了要用盡最後的力氣反駁前,霆霓笑道:“我只是佩服你的耐力和剋制,一個人類來說,你很了不起。”
何況,她還只是個孩子。
若不是連托起下巴的力氣都沒有,她真的要掉下巴了。
“這種的話從你的口中吐出來不是一般的噁心,沒得吃下去,你還讓我吐什麼。”她直翻白眼。
“我沒有那個意思。”霆霓繼續發出類似在笑的輕鬆的嗓音。
真氣人,反正怎樣都與他無關。
她翻個身。
“是因爲尤加利?”見她繼續沉默,“還是雲翳?”
雲翳?
“哪個?”她不得不心平氣和的問。
“什麼哪個?從在洞道見到開始,你就古古怪怪。你在乎的不只有尤加利的孩子?”
那麼此刻他們想的是一樣的?
“我也在乎雲翳公主,他們是連在一起的。”本睡意漸濃的臉突然掛上詭異的笑意,“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他要知道什麼?突然被這麼一問,他腦袋短路了。他在這裡幹什麼,剛剛又問了誰,關於雲翳的事,似乎一瞬間在腦袋裡變得不確定。
就像她此刻什麼時候怎麼搭他肩膀上的,他竟完全沒有察覺。
好了,露出許久以來首個發自內心的微笑,她還是不輸尤加利的。
“在人界,女巫被謠言會奇怪的法術,讓人陷入不幸的深淵。”
霆霓拎起肩膀上不屬於他的衣袖。
“你對我做了什麼?”
“霆霓,我給你一個忠告,暫時不要再見尤加利的孩子,想辦法避開他,不然會發生什麼事,我是一概不負責的。”
不要再見雲翳?
尤加利在霆霓身上施加的是一種記憶魔咒,和導魂者面譜相似的魔咒,當然力量遠不能和麪譜相提並論,面譜的詛咒是強硬霸道並不可違抗的,作用是長久的。
而尤加利的詛咒能短暫堵塞人的記憶,是關於“雲翳”這個名詞的記憶,堵截哪部分隨霆霓這個魔咒的宿主意識。
所以究竟是尤加利的“雲翳”還是光之國的“雲翳公主”,這刻說起誰,誰被遺忘了,別人是完全不由自主的。
“誰被遺忘?由我決定?”
“是。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狀態。那是一種很精妙的咒文,所有人都會按照你的主觀意識而隨時改變。所以,我可以睡覺了嗎?”
不等霆霓反應過來,玥咚的一聲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