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死?
發生在一個每天生活閒閒無聊,無驚無險的,不,是盡忠職守、恪守本分的青壯年身上,這不是比天上的星星還遙遠的事情?
誰會無端端的思考與世界揮手永別,他連明天的事情都不用思考,不,倒是有考慮過在這裡的養老問題。
一個普通人面對此類突如其來的問題是怎麼個反應的,備受打擊之後,臉色凝重,白駒低着頭作沉思狀。
三人面面相覷,默默地、七手八腳收拾起剛剛造成的凌亂,至少得把茶几和椅子豎起來,還有茶和茶點擺在上面。
唉——
“他,看起來糟糕透了,是嗎?”天帚關切得猛灌一口涼水壓下擔憂,還有小餅乾。
“是啊!可憐的孩子,他都嚇呆了,你看他……在想什麼呢?”玥託着下巴一邊黯然神傷,一邊猛吃小餅乾,隨口附和。
“大概什麼都沒想。”朝曦毫不留情的下結論。
白駒尷尬地擡頭,抓抓腦袋。
知子莫若母,最瞭解白駒的果然是朝曦。
隨後他也圍上茶几,已經盡力裝得頹廢了。
可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換句話,就是悲劇立即要上演纔來思考人生也來不及了,他根本不可能馬上就有得面對死亡的實在感。
“我還能活多久?”白駒突然問,似乎是好不容易纔從牙縫擠出的一個應該要問的疑問。
玥擡頭,臉上堆滿和嘴裡小餅乾一樣滿溢的笑意,都快要從眉梢滴落了。
終於進入收費環節了。
“這問題視乎你的覺悟。”
好懸,說得好像他的生命掌握在她手上一樣,她以爲她是誰?
開什麼玩笑!
呵呵!
首先一份契約是必不可少的,這段時間她所受的屈辱,白駒必須深切體會一下,當然,這只是前菜。
想着想着,人類的臉昇華了,除了應付的那部分,還有報復快感的那部分。
天帚把餅乾捏碎,搞什麼?把他狠狠痛扁一頓,竟然是一份契約可以解決的問題,能用契約解決的,就不是什麼難題,難的只是定下契約關係的決心,的確需要“覺悟”。
把白駒帶到這裡,他功成身退,餘下的事跟他沒多大關係了。雖說能拯救生命的重量還是值得的,何況答應了小白駒拿到解藥的,希望事情有個好的結局,成爲巫女的走狗,總比送進死神的窩強。
“對了,解藥!”天帚想起來了。
“什麼解藥?”莫名其妙的,誰中毒了?
“對了,解藥!”白駒也想起來了。
“你不是在大白駒身上種了奇怪的藥草?”天帚提醒。
“殿衛被那玩意弄得昏迷不醒了!”白駒吼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蛇豆!”
也叫蛇瓜,自瓜柄開始有數條綠色線紋,瓜體有的垂直,有的弓身,有的彎曲,有的卷尾,酷似—條條長蛇在棚架下展姿。在嫩瓜期,瓜體表面有白綠色相間的條紋似白花蛇,老熟後的瓜體表面又呈現紅綠色相間的條紋似紅花蛇,體態各異,栩栩如生,稀奇而美觀。
對了,還是一款美味的蔬菜。
“它讓人睡死了!”桌面上的茶杯和點心應聲跳了起來。
“自然選擇的結果!芽苗爲了提高存活率,警示捕食者,讓它們遠離,若捕食者無視,那就只能同歸於盡!”
“你——”
“只要一口氣吃上一噸剛萌發的芽苗就會對中樞神經不可逆的抑制,最終衰竭而死。”
一口氣,一噸?
“他是給它們咬了。”
“毒素集中在尾部,直接注入毒素起效比較快。你不也給咬了?”爲何沒有睡着?
“小白駒說,那個大的睡着了。”天帚代爲回答。
是嗎?在白駒醒着的時候,也不能確定“他”是否醒過來了。
“小動物能睡上一天,所以會被以爲是死了,你們是魔族,頂多兩個小時就會醒。”
沒有醒的原因——
玥想起什麼,上下打量白駒。
“你是什麼開始的?”玥先指着白駒,然後點點他旁邊兩個虛缺。
這個,他是昨天才知道那不是夢。
“大概是接下管事一職前後。”朝曦望着窗外回憶,“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小白駒一直站在雨聲中等着我回來,在那個歲數的時候,他就是那樣,一遇到挫折就往我這裡跑。”
不單白駒本人驚訝,天帚也感不可思議,那是六十年前的事情,這期間一直沒有被發現嗎?
“你的心挺大的!”玥慢悠悠的點評,一直當做夢。
“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好吧!那說我們之間的事。”巫女神色一轉,懶懶散散的樣子搖身認真起來,“皿之璧我是一定要取走的,而取走璧晶則必須簽訂契約。”
彷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約束,白駒的心不由的狂跳。
銳利的眼睛,雀躍的臉,一副駕輕就熟,他已是囊中之物的篤定。
“我一直想問,委託書和巫女契約有什麼區別?”天帚問了一句,同樣是交易,有什麼不同的。
“顧名思義。”這有什麼不好懂的,“巫女的契約書較委託書,是更正式的文書,更具強制力,委託書通常涉及第三方以上,內容方面更爲複雜。”
原來如此。
朝曦小心翼翼的問:“那和白駒簽訂的是怎樣的契約?”
就是……劣勢,她好像在哄騙一個母親把自己兒子拱手賣掉?
“就像朝曦夫人昨天見到的一樣,通過一書關係,力量能被我召喚挪用。”當然,事實並非表面的簡單,契約的任何一方都有“得”,這是巫女和異族之間的秘密。
一書關係,就像他們和魔獸一樣,他要成爲人類的召喚獸?
“怎麼樣?你簽下契約,我替你把皿之璧拿出來。朝曦夫人不是外人,在這裡完成儀式也沒關係吧。”
“不要!爲何我一定要和人類簽訂契約?”白駒倏地站起即往門口跑去。
“天帚,他以後就是你後輩,給我抓住白駒。”
不等天帚反應,朝曦已經堵住門口。
“朝曦!”連她也,非得這樣嗎?“一定有其他方法。”
玥頓了頓,眼睛閃爍一下,搖頭——沒有了。
“你說謊!”
玥一步逼近,把白駒全身掃描,然後看進他的眼睛裡。
白駒嚥下即將從咽喉涌上來的心跳,身體卻動不了?那雙黑眼珠,似乎讓他看見不一樣的深淵。
“會跑出小白駒大白駒的原因,需要在這裡大聲公佈嗎?”
白駒怔然,他擡頭即看見朝曦就站在門口,露出爲難的神色。
“不是因爲壓力太大嗎?”朝曦問。
“壓力的確是病因。”
“你當我有病了?”
玥露出迷惑的一笑,附在他耳邊輕描淡寫的描繪。
“總比你以爲自己在做夢,睡着的時候有人爲你的脫下僞善的外衣爲非作歹。你以爲自己隱埋起來了,事實藏在心底的叛逆在皿之璧的影射下昭然若揭。”
白駒察覺到朝曦擔憂的張望。
“你就是這樣讓五號樓的管事簽下什麼委託書的?”能窺視內心的能力,跳得再快也躲避不開的眼睛掃視,白駒退開一步。
“啊,不敢,不敢,那班老態龍鍾的怪物,我多說一句,都怕他們爆血管,你知道那個霆霓殿下有多囉嗦的。”玥朝天帚翻翻白眼。
她也有怕的東西!
“你一定不知道,白駒在他們當中看上去是最小的。我的容貌很快就會趕上你,以後我是姐姐,我會疼愛你的。”她擡高手臂,修長的指尖快要碰到他的眼眸,白駒忽地掙開那股莫名的制約,跳離她的範圍。
哎呀!逃跑了。
玥趕忙追上,在天帚的協助下,白駒的手被她緊緊拽住,正要喚出契約書——
一陣風吹進來,是給朝曦夫人的信。
“霆霓殿下正往這邊來。”
什麼?
“痛,痛,痛!”
白駒的手腕往不自然的方向拐了。
契約書同時不見了。
“抱歉,我要走了。”
“怎麼了?”
“我現在不能見到霆霓。”臉色一下凝重的人類迫切望着三個魔族。
她在求救?
玥小姐果然有點奇怪,是關於霆霓殿下?
“那現在出發雪月宮。”朝曦提起玥早準備好的揹包,然後轉身吩咐白駒,“你帶玥小姐到雪月宮找朝暾。”
“爲何要……”
還沒說完,朝曦和天帚同時給他後腦勺一拍。
連天帚也欺負他!
“我只是以前輩的身份給你指引,讓你少吃點苦頭。”
“白駒!”朝曦板着臉,卻在白駒轉過來的時候只剩下擔憂,“走吧。”
所有的不滿都抵不過親人的憂愁。
待天帚和白駒走開一段距離。
朝曦嘆息。
隨心所欲固然不是端正的生活方式,壓抑着理想活着又能帶出什麼色彩,她深感愧疚,說不定是她把自己的嚮往潛移默化到他身上。
朝曦正色的問:“大小白駒因爲吞掉皿之璧才發生變化的?”
“人的野心在得到力量後就會變大,這是沒辦法的。”
“結果會怎樣?”
“這就要看白駒大人。夫人,相信白駒大人會處理好的。”
裝睡之人,遲早還是會醒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