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夜明珠

路上的瑣碎不提, 回到開封府,一行人各歸各位。展昭自是先找公孫策查看傷勢,包思善則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如喜給拽回後院去。一進門就見包夫人神色憔悴腫着雙眼迎出來, 未語淚先流, 張口卻是責備, “你這丫頭, 怎麼沒個輕重, 真是嚇死娘了!”

包思善趕忙討饒,這回確實兇險,走失了兩三日才被找着, 怨不得孃親生氣。可撒嬌討饒的話還沒出口就聽包夫人面帶怒意,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架勢, “往後你給我離展昭遠點!別他說什麼就什麼!要不是他叫你去能遭這罪?”

“娘!這怎麼能怪展大哥?他哪知道會遇到這種事?”包思善急了, “他還斷了三根肋骨呢, 你當他喜歡不成?”

包夫人愣了愣,臉上立即浮現關心之色, 再開口語氣緩和了不少,“就算這是不怪他,他就不懂得小心行事?三天兩頭的受傷!年前傷了眼,年後中了毒,這會兒又斷了肋骨!這都什麼事!現在他傷着, 你也給我好好呆在府裡別亂跑!”

包思善拖長聲音哦了一聲, 嘴角壓不住笑, 孃親這麼唸叨一下算是過去了。果然, 打發她回去休息之後就叫人送藥材過去給展昭, 她躲在窗外一邊偷聽一邊偷笑,孃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待她梳洗了出來, 如喜剛好端了一盅湯進來,“小姐,餓了吧,先喝點湯墊墊,離晚飯還好一會兒呢。”說着擱下湯開始嘀嘀咕咕地說着這幾日的事,包思善嗯嗯嗯的應着,也不知聽進去幾分。她倒不怎麼餓,不過掀開盅蓋聞到香氣倒有幾分饞,拿起湯匙正要喝,突然想起一路上展昭都沒怎麼吃東西,隨即又放下湯匙,還是給他送去吧。

如喜見她急急忙忙把湯收進食盒就知道她想做什麼,來不及出言阻止就被她一溜煙躥出屋去,急得她直跺腳,小姐真是急性子!也不問問就跑去找展大人,也不想想人家這會兒哪有空跟她你儂我儂。再說了,夫人也叫人給展大人送吃食去了,她急個什麼勁!

就如如喜所料,展昭屋裡這會兒熱鬧着。還沒進門就聽見付雲越調侃的聲音,“展大人,要不我再替你療療傷?”

緊接着聽見春妮嚷道:“少來!別吵我師兄休息!”付雲越立即嬉皮笑臉道:“師妹,我也渾身傷,雖沒有傷筋動骨,可皮肉傷不仔細養着留疤吶,你們姑娘家心細,幫我包紮一下?”

包思善推門而入,涼涼道:“大男人還怕留疤?”

付雲越盯着她手中的食盒,笑嘻嘻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先天不足了再不小心養着怎麼成?我還指着這皮相討媳婦呢。”

包思善沒搭理他的渾話,把食盒擱到桌上,想說給展昭送湯來,卻發現展昭面前已經有一盅湯,不免泄氣,“你已經有了啊?我還巴巴地給你送來。”

付雲越湊上來,“我還餓着呢,不如賞給我吧!”春妮一瞪眼,拽了他往外頭去,真是的!有點眼色好不好?別想壞她師兄的好事!

目送二人離去,展昭這纔看向包思善,包思善被他看得有些臉紅,愣了半晌才生硬道:“你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趕緊趁熱把湯喝了吧。”

“你怎麼過來了?”這幾天沒少受罪,他以爲她會倒頭就睡。即便不睡,包夫人勢必也盯得緊,不會讓她出來溜達。她趴在桌上癡癡地看着他,一如往常那般,“給你送湯,誰想你已經有了,留着遲點喝吧。”

展昭見她眼神有些迷離,想來是倦了。笑了笑,柔聲道:“少不了我的,你喝吧,喝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別掛心我。”

她想了想,他說的有道理,在開封府還能少一口吃的不成?笑了笑,取出湯來跟他同桌而食。見他幾乎沒怎麼動,不免擔心,“怎麼了?還是沒胃口?”

展昭仍是笑言無事,她卻不放心,“是不是傷口疼?要不要我餵你?”他忍不住笑出聲,搖頭,“我的手又沒受傷。”

她嘟嘟嘴,接道:“那你下回傷個手,我餵你。”

他看着她,“下回我傷得不能動彈了任你擺佈可好?”

“我哪是那個意思……”

展昭不再逗她,“別光顧着說話,湯要涼了。”見她乖乖低頭喝湯,他端起湯盅一口飲盡,而後長吁了一口氣。不一會兒,外頭就傳來如喜的聲音,包夫人不放心,讓她來找人。他笑笑,送她出了門才歇下。

養傷的日子於展昭而言應當是無趣的,不過,開封府現在熱鬧,單一個春妮就足以鬧騰他半日不停歇,加一個付雲越那一日都不得安寧了。對付雲越這個人,他不能說不喜,但也確實有些看不慣。來歷不明,一身痞氣,粘着春妮不放,叫他怎麼放心?好在春妮對他並不上心。

不過,這兩個人實在鬧騰得緊,難道不知道他需要靜養麼?吵得他頭疼。所以,趁着包思善送藥來的當口,他藉口喝了藥要睡一會把胍噪的兩人請了出去。春妮嘀嘀咕咕的不情不願,付雲越樂顛顛地說要陪她去常樂茶館聽書,好回來講給師兄解悶。展昭看他一眼,這小子還真滑頭。

包思善見他皺眉,以爲是藥苦。捏了顆蜜餞,“吃個蜜餞去去苦味。”他回神,低頭就着她的手將蜜餞捲入口中,舌尖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指尖,唔……果然很甜。她將沾了蜜汁的手指含在口中吮了吮,彎了眉眼,“李記不僅糕點做的好,蜜餞也做的好。”

展昭的目光不由追這她的指尖,竟有些不自在起來。低頭喝了口茶,沖淡口中的甜膩,默默聽她說話。他們在一塊時,多是她說他聽,照着往常那般即可。口中的甜蜜捲去了藥汁的苦澀,連心裡都甜起來,他不由微翹嘴角,養傷也並非全無好處。

包思善把蜜餞推到他眼前,“再吃一個?”

他搖頭,“夠了。”

“展大哥,你還真是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疼。”她調侃着把蜜餞收起來。展昭反問:“誰說我不怕?”

她擡頭,“你也會怕?從來沒聽見你喊疼喊累喊苦。”

“喊了就不疼不累不苦了?”

“唔……至少我會知道。”

展昭垂眸,“我捨不得叫你心疼。”再擡眼果然見她耳根都紅透了,不由笑了起來。包思善滿臉的羞澀頓時轉爲嗔怒,“你……又逗我玩!”

“你不心疼?”

包思善被問得啞口無言,怎麼回答都不是,只能藉由擡頭看橫樑躲開來。展昭也擡頭看橫樑,所有所思道:“橫樑上的蜘蛛長得比我還好看?”

她不由自主找起蜘蛛來,反問:“哪有蜘蛛?”隨即悟道他逗她玩你,亮晶晶的眼眸瞪着他,春妮說得對,他慣會裝模作樣。他還看着橫樑,煞有其事道:“爬走了。”見她氣鼓鼓的,忍不住低笑了幾聲,“你不是說要給我將《妖夜志》裡的故事麼?現在得閒,跟我說說吧。”

包思善嘟嘟嘴不跟他計較剛纔的事,“那書缺得厲害,很多地方讀不通,我託林大哥和鄧大哥添補。上午纔去看過,沒什麼進展。”

展昭哦了一聲,又道:“缺便缺吧,別耽誤了鄧宏的學業。”

“嗯,我跟他說了。改天我抽空把這回的遭遇說給林大哥聽,也能編一段奇聞。”

“嗯。”展昭不置可否,忽然想到什麼,“你也別總往外跑,不然你孃親該生氣了。”接二連三的遇險,包夫人如何放心的下,還是拘着她點。

包思善不樂意了,“哪有往外跑?不就去茶館坐坐麼?都在你們眼皮底下。”展昭嘆氣,性子野了,關不住了。她被他無可奈何的表情逗樂,笑道:“春妮上回說李記挖地窖挖出坑來,你猜後來怎麼樣了?”

又猜?他很乾脆地搖頭。

“呀!猜猜嘛!”

他索性不說話,包思善拿他沒辦法,自顧自道:“算了,你想破腦袋也想不到!”

“嗯,挖到什麼了?”

她故作神秘道:“夜!明!珠!碗口那麼大的夜明珠!”

什麼?碗口那麼大的夜明珠?展昭顯然不信,夜明珠哪是隨便就能挖到的?要真這麼好挖,大家還不都一窩蜂地挖地窖去了?見展昭不爲所動,包思善有些急,“你別不信,雖然李記沒有聲張,可在他家幫工的人可都知道,碗口那麼大,還不止一個呢!”

“你打哪聽來的?”

“林大哥說的。”

展昭瞭然,林寶啊,三分假都給說得十分真。不故弄玄虛怎麼招攬生意?這事多半是坊間以訛傳訛,龍眼大小的能傳成碗口大,一顆能給說成百顆。他笑笑,附和道:“茶館的生意又要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