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師兄叫展昭詫異, 春妮?她怎麼來了?開封府自然會派人來找,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春妮會來。他還來不及開口,就見身旁的付雲越一臉歡喜地朝春妮招手, 大聲應道:“師妹!你可算來了!”
“……”展昭繃着臉, 到底誰跟誰是師兄妹?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 付雲越回頭, 笑得無害, “我這不是替你高興麼?多麼乖巧的師妹,我怎麼就沒有?人生憾事吶。”
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鬥法,包思善早已迎上去, “春妮!你怎麼找到這來的?”
春妮激動地爪着她的手,“說起來也險, 我們在山裡迷路了, 心想完了, 沒找到你們反而把自己也丟了。後來不知怎麼的就到了這,然後就撞見了你們。你們呢?怎麼到這來的?”
想起這幾天的經歷包思善一陣後怕, 嘆道:“說來話長。”再看來的幾個人都面露疲憊之色,道:“大家都累了,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再細說。”
進了阿山家,幾人稍作休整,找了些吃食出來, 就着涼水吃了些, 這才坐下說話。春妮等人聽展昭娓娓道來都吃驚不已, 竟然會有這番奇遇。張龍訥訥道:“這麼說我們迷路是中了障眼法?要不是狐妖被你們殺了, 我們豈不是要被困死在裡面?”
付雲越把玩着巨狐的內丹, 對着油燈看了又看,嘴上應道:“八成是了。”
包思善駁道:“我跟展大哥怎麼就出來了?”
“我說八成, 不是還有兩成的餘地麼?”他說着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是什麼人,哪裡那麼容易困住?何況他們還有銅鈴辟邪。展昭沒理會付雲越,徑直朝張龍道:“巨狐已除,我們明日下山。”忽然,他想到不見蹤跡的村民,皺了皺眉,他們真的連夜下山了?壓下心頭的疑慮,隨口道:“開封府裡可安好?”
張龍遲疑了一下,“呃……沒什麼大事。”見展昭投來詢問的眼神,笑了笑,“展大人你就是愛操心,真沒什麼事。”
趙虎附和道:“就是,王家的母貓下了三隻貓仔,陳家小兒子上樹掏鳥蛋摔斷了腳,東集張婆子的菜攤被地痞踹了……無非就這些瑣事,跟你們下落不明比起來根本不算事。”
春妮想了想,補充道:“只有一件怪事。”
怪事?幾人都看着春妮,春妮思忖着,“李記糕點鋪把隔壁閒置的鋪子一併租了,我前些日子去買糕點時聽夥計說要挖個大地窖,你們猜怎麼着?”
包思善提了一口氣,頭一個搶道:“挖到寶了?”
展昭思忖着不說話,付雲越捻着內丹等她的下文。春妮環視一圈,嬌嗔道:“你們怎麼都不猜?多沒意思!猜猜,都猜猜!師兄,你先來!”
展昭面無表情,“猜不到。”如果挖到寶,那麼事情肯定藏不住,不出半日就傳得滿城風雨。如果是挖到不好的東西,那更不得了。能輪到春妮顯擺,想必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
春妮掃興地哼了一聲,轉向付雲越,付雲越裝模作樣的思忖了一番,笑道:“難不成又挖到一罈屍骨?”
包思善斜他一眼,“要真挖到屍骨找就報官了!”
張龍等不急了,“春妮,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挖到什麼了?我們怎麼沒聽說?”他們可是天天在開封巡街,他們都沒聽到風吹草動,怎麼她會有第一手的消息?
春妮得意一笑,“猜不着了吧?告訴你們,夥計偷偷跟我說挖到了一個洞!”
啥?挖到一個洞?挖地窖挖出個洞?付雲越哈哈一笑,“得,省事了。師妹,你是故意逗我們玩吧?”
“哪啊!”
“那就是店夥計逗你玩。”
春妮瞪他一眼不再說話,展昭輕嘆一聲,打發大夥自己找地方睡覺,反正村裡一個人都沒有也方便。
第二日天矇矇亮,屋外頭傳來動靜,展昭警覺的睜開眼。巨狐已經被除,村民不知所蹤,外頭會是什麼東西?想着立即起身查看,氣的急了免不得傷口一陣疼痛,極力壓下咳嗽,小心湊到窗戶查看。藉着朦朧的天光,他竟看到消失了一夜的村民!
村民看到一身獵戶打扮的展昭時也愣了,好半晌雙方相視無言。村民臉上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他竟然沒死!還是展昭先開的口,“你們沒有下山?”
靜了好一會兒,村子才緩緩開口,“我們沒有下山。”即便他們中有人知道如何穿越障眼之地,但連夜下山還是不穩妥。且一時間難以安排,只能退而求其次,一起躲進村裡避難用的地窖。
展昭點點頭,“巨狐已死,外面的障眼法應該也破了。”
人羣裡頓時炸開了鍋,巨狐死了?被他們殺死了?簡直不敢相信!他們不是沒聽見過送進去血祭的人發出慘叫,可見其兇殘,他們兩個人竟然把巨狐殺了!有幾個婦人忍不住哭起來,嗚咽着,“蒼天有眼啊,終於叫人收了那畜生!只是我可憐的孩子卻再也回不來了!嗚嗚嗚……我的孩子啊……”
這一哭,男人們也紅了眼角。村外頭有障眼之地,村裡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多半也進不來。巨狐卻越發頻繁的要吃人,沒有外人只能用村裡的人。可誰也不願意去送死,只能抓鬮,於是人一個一個少了下去。
外頭的動靜吵醒了屋裡的人,大夥出來一看都心有慼慼。展昭和包思善心裡最不是滋味,他們險些命葬狐口,可眼前的情形又叫人心有不忍。包思善想問那兩個下落不明的獵戶是不是在洞裡,看看展昭的臉色沒問出口。默了默,小聲道:“展大哥,我們什麼時候下山?”
展昭看向村長,良久低頭對包思善道:“讓大夥收拾一下,馬上走。”
付雲越看看兩邊,笑道:“不急,下山費勁,怎麼也得吃飽了再上路。包子,你家展大哥斷了三根肋骨呢,經不起餓。”說罷朝村長走去,毫不客氣地把胳膊搭在村長肩上,也不管人家百來歲的高齡,半壓在老頭子身上,嬉皮笑臉道:“走,我帶你去看看那畜生的骨灰,也好讓你們安心。”
阿山怒視着他,忍了幾忍才道:“我跟你去!”付雲越更往村長身上靠去,“要去就一道去唄,誰也沒攔着。”說罷又道:“村長,你家釀的那啥酒不錯,夠勁。等會兒給我弄兩壇,也不枉費我替你們出生入死一回。”
展昭看着他跟村長勾肩搭背晃悠悠地走遠,不由嘴角微勾,這付雲越磨人有一套。他說得在理,殊死搏鬥了一場,是該吃飽了再下山。咳了咳,胸口火辣辣的痛,不止胸口,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的。
阿山媳婦招呼他們進屋,手腳麻利地熬了一鍋粥。粥里加了臘肉和野菜,別有風味。展昭無甚胃口,喝了小半碗就靠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閉目養神。不多時付雲越跟阿山前後腳回來了,一進院子就嚷嚷着肚子餓,毫不客氣。
展昭閉着眼,聽見他追着春妮師妹長師妹短的,不禁皺皺眉頭,他該不是真對春妮有意思吧?忽然,眼前的光被擋住,他疲憊地睜開眼,見包思善正看着他,不由笑了笑,“吃飽了?”
包思善在他身旁坐下,偏頭看他,“你才吃一點。”
“沒胃口。”滿口的血腥味,喝口水都疼,實在吃不下。
包思善往屋裡探了一眼,見大夥都在裡頭說話,這纔回頭朝他抿嘴一笑,握了他的手。展昭也是一笑,把她的手包在掌心,低聲道:“我沒事。”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要來看瀑布,哪會生出這些事?”
展昭搖頭,“不關你的事。”不論她來不來,村子遲早要出事。“別胡思亂想,這不都好好的嗎?”
“傷成這樣哪裡好?”
他看着她,笑得舒心,“你沒傷着就是好。”她臉一紅,低頭沒再說話。展昭也不再說話,就這麼握着她的手閉目養神。忽然頭頂傳來調侃的聲音,“喲!說什麼悄悄話吶?看把包子羞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包思善一驚,趕忙抽回手,展昭懶洋洋地睜開眼瞄了一眼,沒有搭理。付雲越左右瞧瞧,也搬來小凳子挨着包思善坐下,“你們繼續,我又不是外人,有什麼好避諱的?”
包思善往展昭那頭靠了靠,誰跟他自己人了?沒一句話着調的!付雲越渾不在意,扭頭看着展昭,“師兄,我跟你去開封府怎麼樣?”
展昭皺眉不想搭理他,耐不住他一口一個師兄,叫人煩不勝煩,“誰是你師兄?”
“沾親帶故好辦事不是麼?”
包思善挪挪身子,擋住他看展昭的視線,“你不是要雲遊四海嗎?去開封府做什麼?”
“師妹不是說那什麼糕點鋪子挖地窖挖出了個坑,如此奇觀,我怎麼也得去湊個熱鬧才成。”
包思善鄙夷地看着他,無言以對,這都什麼人啊?展昭卻睜開了眼,炯炯對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只見他意味不明地扯着笑,用口型道——有古怪。展昭眉頭動了動,復又閉上眼,淡淡道:“你還是叫我展昭吧,師兄二字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