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宗親齊唰唰的瞪向姚景之,姚思維怒拍桌面,指着他,問道:“景之,可有此事?”
聞言,傅氏和姚景之雙雙應道:“三伯(三伯公),這事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三伯讓人去環山村一問便知。”姚老夫人抽出手絹,輕拭眼角,擡頭眼睛紅紅的看向姚思維,“當時,景之說,族長早知我們大房和二房不和之事,就是我告到族長那裡去,族長斷不會理會。說我宸之已是行將就木的藥罐子,不配得到他的尊重,嗚嗚嗚......”
說着,姚老夫人已是傷心的哭出聲來,一邊抹淚,一邊斷斷續續的道:我們姚家大房對內年年修葺族門祠堂,宗親中也是能幫就幫,絕無二話,對外打着姚家宗親名號,一起行善義診布藥。宸之雖是眼睛看不見,可那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也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姚家族門的事情,怎麼就配不上自家兄弟的尊重呢?”
姚思維聽着,臉色難看之極,目光似箭的射向姚景之和傅氏。
他們還真是來錯了,絕不該聽她們的挑唆來這裡。
細想一下,事情的確像鍾傳弟說的這樣,她們大房爲族門出的力,那是大家都看得見的。
反觀二房......
“畜生!”
姚景之慌亂跪下,不敢再出言爲自己辯解。
姚思維站了起來,伸手顫巍巍的指着他,罵道:“不孝子孫!不知尊長,不知護親。來人啊,請族規。”他怒喝一聲,卻半天也不見有人上前來架姚景之。
姚老夫人連忙上前,安撫:“三伯,請息怒!”
錢媽媽立刻端着茶過來,福了福身子,“族長,請息怒!先喝口茶。”
只聽見哐噹一聲,姚思維手中的茶盞已經擲到了姚景之的面前,把他嚇得從地上彈跳起來。傅氏上前,將他護在了身後,強打着笑容看向姚思維,“三伯,孩子年紀小,說話不經大腦,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說完,她悄悄的瞪了一眼姚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齒。
“小孩子?”姚思維怪叫了一聲,上下打量了姚景之一眼,然後,拂袖而去,“都回蘇城去吧,別在這裡給傳弟添堵。”
衆宗親一聽,相視一眼,隨之而去。
“三伯,吃了飯,我再讓人送你們回蘇城吧?”姚老夫人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攔在了姚思維的面前,“三伯,你大老遠的來關心晚輩們,怎麼能這麼就回去了呢?這讓外人知曉了,還當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不識禮。”
姚思維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但瞥了一眼後面跟了上來的傅氏和姚景之,他又氣不可擋,“傳弟,你的心意,三伯收了。族裡還有事情要處理,依我看來,有些族規也不能總是放着不用。”
人羣外的姚景之一聽,全身不禁顫抖。
族規啊!那可不是他敢領受的東西。
姚老夫人見姚思維心意已決,便對錢媽媽吩咐:“燕子,去把庫裡的百年山參取來,再備些禮,待會讓馬車送到各位宗親府中去。”說着,她看向姚思維,“三伯,那山參已成人形,百年難得一見。你收下,放在身邊。說句不該說的話,咱可都不是年紀小的了,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一句平常簡單的話,卻很能溫暖人心。
姚思維捋着鬍子點頭,感慨道:“是啊!不服老都不行了。你也一樣,保重好身體,將來抱重孫子。”
“呵呵!謝謝三伯關心。”
“回吧,不用送了。”姚思維揮揮手,轉眸瞍了姚景之一眼,“景之,你隨着回蘇城。”
姚景之面如土色,卻不敢不聽。
灰溜溜的夾着尾巴跟隨在後。
說是不用送了,但姚老夫人還是恭順的送姚氏宗親出門,看着他們上了馬車。
姚靈芝上前,問道:“娘,我......”
“靈芝,你代娘送宗親們回蘇城,宸之的婚事也勞你操心。”姚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便讓她回蘇城。
“娘,我知道了,娘保重身體。”
“嗯,去吧。”
姚靈芝福了福身子,轉身領着丫環婆子們上了馬車。
花廳裡,杜雅汐拿着一本醫籍坐了下來,可內心卻是洶涌澎湃。剛剛的一幕幕,她都瞧得分明,想不到姚老夫人竟是這樣過來的?一個寡婦帶着年幼的孫兒,又有着喏大的產業,不是族中還是外人,估計都是虎視眈眈的。
怪不得姚宸之請她暫代當家之位,怪不得......
難道姚宸之也知曉姚靈芝的心機,若是不然,他應該請徐惜玉來替他當家啊。
剛剛雖然姚靈芝話不多,也沒有多大的表情外露,但是,杜雅汐能看出她想要當家之位的慾望。
想起剛剛傅氏看向姚思維他們的哀怨目光,杜雅汐就忍不住笑了,這些宗親能和傅氏一起來這裡,一定也是暗地裡收了她的好處的。而姚景之在環山村說的那些話,那是表明了二房與宗親的關係密切。可姚景之錯就錯在不該那麼高調,不該在背後無視宗親的存在。
宗親們都是愛面子的人,當聽到有人在人前這麼編排,這麼說自己,他們一定會發怒。
不得不說,姚老夫人太厲害了,打蛇專打七寸,讓二房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痛也說不出口。
姚老夫人返回花廳,正好瞧着杜雅汐手裡拿着醫籍,嘴角卻是掛着燦爛的笑容,像是碰上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咳咳......”姚老夫人輕咳了幾聲,笑看着她打趣,“丫頭,看着祖母受人欺負,還笑得這麼開心,可真是讓我傷心了。”
杜雅汐站了起來,看着姚老夫人咯咯笑了起來,“老夫人,你老人家不欺負人家,人家就該偷笑了。”
剛剛她那漂亮的手段,真的讓杜雅汐歎爲觀止。
幾句話,幾個表情,就讓宗親們厭了二房,這實在是高招。
姚老夫人拉着她坐了下來,收起了玩笑,一臉嚴肅的看着她,問道:“丫頭,怕嗎?”
丫頭,怕嗎?
短短四個字,可聽在杜雅汐的耳中,卻如同天籟般悅耳,如初陽般溫暖。
輕輕的搖搖頭,杜雅汐笑了笑,道:“不怕!”
“丫頭,祖母果然沒有看錯你。”姚老夫人欣慰的點點頭,眸底的擔憂一掃而空,緊握着她的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老夫人,那些謠言,你擔心嗎?”
姚老夫人聽着她類同自己剛剛的問題,搖頭道:“不擔心!”
“謝謝你!”杜雅汐由衷的謝道,同時,又覺得自己愧對她的信任,便又道:“老夫人,我有幾句悄悄話想跟你說說。”
面色一正,姚老夫人朝衆人揮揮手,“你們都先下去,燕子,你去廚房給丫頭端碗銀耳蓮子羹來。”
“是,老夫人。”衆人退出花廳。
花廳裡一片寂靜,姚老夫人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擡眸看向杜雅汐,道:“丫頭,這裡已經沒有旁人了,你有話就直說吧。”
“那些謠言是真的,不僅如此,我還有了身孕。”杜雅汐驚訝的看着姚老夫人不變的神情,又問:“老夫人,你不生氣?”不會吧?聽到自己未進門的孫媳婦說婚前失貞,還有身孕,她竟是這麼的平靜?
她到底是人還是神?
“宸之已經告訴我了。”姚老夫人勾了勾嘴角,“像我和宸之,最怕的其實是欺騙。”
像我和宸之,最怕的其實是欺騙?
杜雅汐聞之震驚,這一句話反覆的在她的耳邊迴響,她一臉動容的看向姚老夫人,“所以,因爲我坦白,你們就坦然接受嗎?”
如果她沒有坦白,如果她一直瞞到成親後,那會怎樣?
“丫頭,祖母問你一句,經過剛剛的一幕,你認爲嫁進姚家是幸還是不幸?”姚老夫人不答反問。
“幸與不幸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在我看來只有值與不值,如果是值得的,我便不會去考慮幸與不幸,如果是不值得的,誰也逼不動我。”杜雅汐一字一句的道。
聞言,姚老夫人雙眼驟亮,追問:“你認爲值得?”
“值得!”眸中流光溢彩,杜雅汐彎脣一笑,道:“人生難得一知己,你們給我百分之一百的信任,自然是值得雅汐傾心回報的。”
姚老夫人看着她,嘴角帶笑,頻頻點頭。
這個丫頭,她果真沒有看錯。
有她在宸之的身邊,相信這是上天對宸之的補償。而對於她的事情,姚老夫人和姚宸之是一樣的態度,她願意說,他們就願意聽,她若不說,他們就絕不相問。將來她的孩子會在姚家誕下,那也將會是姚家的孩子,絕不會受人非議和指點。
回蘇城的路上,傅氏坐在自家的馬車上,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緊緊的攥着手絹,想到姚老夫人她就恨得咬牙切齒,想起那些收了她的不少好處,卻又不替她說話,不按牌出牌的宗親們,恨不得跳上他們的馬車去和他們拼命,恨不得仰空長吼,吼出一肚子的窩囊氣。
姚景之瞧着她氣得面容扭曲,心裡難過,便輕聲勸道:“祖母,你何必跟那些人置氣,氣死了身體可不值當。”
傅氏擡眸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眼底真心誠意的擔心,心情這才少了一些,但仍舊不足於讓她熄怒,她雙眉緊皺,目光閃爍不定。
見狀,姚景之又道:“祖母,那些老不死的收了我們這麼多的銀子,卻不辦正事。今天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卻壞了咱們的計劃,還有那個姚靈芝也是扶不起阿斗,我們本想讓大房窩裡反,咱們坐收漁翁之利,卻沒有想到她在那老太婆面前,就什麼也不是。”
想起白白錯過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又徒惹了一身騷,姚景之就握緊了拳頭,恨不得將那些出爾反爾的老頭子狠揍一頓。
“少爺,千萬要沉住氣,萬萬不能得罪族長和宗親。”傅氏身邊的唐媽媽焦急地勸着姚景之。
這時,傅氏才如夢初醒,擡眸看着姚景之,道:“景之,這事咱不會就這麼算了,但是,唐媽媽說的沒有錯,咱們萬萬不能得罪族長和宗親。以後還少不了要用到他們的地方,不過,咱心中的氣,也不能淨蹩着。”
說着,她朝外頭的馬伕吩咐了一聲,“加快速度,攔下姚靈芝的馬車。”
“是,老夫人。”馬伕一聲脆應,揚鞭,馬車迅速向前駛去,“馭——”
沒過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
胡媽媽撂開車簾,怒瞪着馬伕,喝道:“怎麼回事?”馬車因急停而劇烈的向前簸了一下,閉目養神的姚靈芝一個不慎就向前撲倒,頭磕在了小几子上。
馬伕怯怯的看了胡媽媽一眼,指着攔在正前方的馬車,道:“小的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突然就攔在前面?”
胡媽媽疑惑望去,只見姚景之攙扶着傅氏下了馬車,朝她們走了過來,她連忙放下車簾,看着正撫頭皺眉生氣的姚靈芝,道:“夫人,二房老夫人過來了,剛剛是她的馬車突然攔在前面,所以,馬車才急停了下來。”
“她想幹什麼?”姚靈芝皺眉,伸手撫撫鬢髮,又整了下身服,這才朝胡媽媽示了個眼色,道:“咱們下去會會她。”
“是,夫人。”白薇連忙扶着姚靈芝下馬車。
姚靈芝隱下心中不悅,面帶笑容的上前朝傅氏福了福身子,“二嬸,你怎麼下馬車了呢?如果有什麼交待的話,讓下人通報一聲,靈芝過去找你就好。”
傅氏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你的孝心,二嬸一向都是知道的。瞧着你對你孃的言聽計從,二嬸便知你是個好孩子。只是,這孝順是好,可不能愚孝,你爲她做了這麼多,她可有念及你的好?”
“二嬸,多慮了。我娘一直待我如親生,沒有哪點不好。”姚靈芝笑了笑,回道。
她這是又要挑撥離間嗎?這麼多年了,她也不嫌累。
如果不是想着她有她的好處,自己還真不想與她這般客氣。她想要自己與繼母反目,然後,她來坐收漁翁之利,這麼明顯的表現,自己又怎會傻傻當不知呢?
“靈芝,前幾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鍾傳弟眼裡只有宸之,沒有惜玉。”傅氏怒視着姚靈芝,聲音急促,很明顯已經動了怒,“知道宸之病發,你藉着送喜帖來提醒我,難道你不是想借我之手打擊鐘傳弟?”
姚靈芝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向着傅氏行了一禮,道:“二嬸,真是對不起!靈芝當時只是聽說宸之病發,又婚期當前,心裡着急沒個地方說,便拉着二嬸傾訴了一場。靈芝真沒有二嬸想的那種心思,二嬸怕是誤會了。”
如果不是姚老夫人突然讓姚宸之娶妻,她還真不會太着急,畢竟姚宸之的身體已經這樣了,當家之位遲早都是她的。
只是現在情況有異,那個杜雅汐對她的威脅太大了,所以,她才故意在傅氏面前提了提姚宸之病發的事情。果然,傅氏沒有讓她失望,不知怎麼哄了那些宗親們一同前往姚家別院。
不過,很顯然她高估了傅氏,沒有想到她敗得如此之快。
“你……”傅氏瞪着姚靈芝,氣得直渾身哆嗦。
姚景之冷冷的笑了笑,道:“姑母,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就如同那潑出去的水。你現在是徐姚氏,將來大房的產業跟你可是沒有任何的關係。如今那藥罐子要娶妻了,將來當家的也必然會是杜雅汐,難道你就真的甘心嗎?”
說着,他大不敬的笑了幾聲,一臉輕蔑的看了面色驟變的姚靈芝一眼,只覺心中頓時舒暢起來,“別說你甘心,你說了,我也不會相信。如果你真的甘心,你又何必賴在孃親住了大半輩子呢?別說景之沒有提醒姑母,惜玉姓徐,不是姓姚。”
傅氏瞧着自家孫兒替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又見姚靈芝的臉色如同七彩輪軸不停轉換,嘴角不禁溢出了笑容。
前方,宗親們聽到後面沒有馬車軲轆聲,便讓馬伕停了下來,掀簾遠遠的瞧見姚靈芝和傅氏等人不知在說些什麼,但看她們的神色似乎不是很愉快。姚思維放下簾子,揮手道:“出發,不用等她們了。”
手緊捏成拳,姚靈芝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了。姚景之說的一直是她心裡的痛,如果她是男兒身,那她又豈會沒了當家之資格。可現在姚家大房也是婦人當家,爲何她不行?爲何她的惜玉不行?
她不服氣!
她始終覺得將來等姚宸之和姚老夫人都不在了,姚家大房的一切一樣都會落入她的手中。可剛剛姚景之提醒了她,惜玉姓徐,而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姚家卻還有宗親,如果大房的繼承人沒有了,那一切都會變成宗親的了。
她什麼也得不到。
她努力的壓下心中的躁意,微笑着道:“我說到底也是宸之的姑母,姚家大房的長女。”說着,她朝傅氏福了福身子,撫額道:“二嬸,剛剛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靈芝的額頭磕碰了一下,現在有些生痛,靈芝就先回馬車去上點藥。二嬸,一路小心,過幾天,靈芝再上門找二嬸敘舊。”
話罷,胡媽媽和白薇連忙扶着她,一步一步返回自家馬車。
馬簾放下,姚靈之衝着外頭的傅氏彎脣一笑,淺淺頷首,然後淡淡吩咐:“回府。”
“駕——”馬車從傅氏身旁繞了過去,揚起漫天的灰塵,傅氏捂着嘴咳了起來,怒指着揚長而去的馬車,罵道:“賤人,終歸有她哭着來找我的那一天,哼——”
馬車上,胡媽媽看着姚靈芝如黑炭般的臉色,輕聲安撫:“夫人,你跟他們置氣,他們這是故意氣你的。”
“可他們說得也是事實。”姚靈芝撫額,輕嘆了一句。
胡媽媽焦急的搓着雙手,問道:“那夫人有何打算?要不要讓人把那丫頭給......”說着,她做了一個刀抹脖子的手勢。
姚靈芝擺擺手,否決:“不行!如今二房的目的已經很明顯,如果大房沒了繼承人,那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又以何名目再住在姚府?讓那丫頭先嫁進來,嫁進來後,該怎樣還不是我們關着門的事情?”
當務之急,她得想辦法讓徐惜玉有資格繼承姚家大房的一切,可該怎麼辦呢?
當初她把一切都想簡單了,她認爲姚宸之若是沒了,繼母爲了大房的利益一定會把當家之位傳給惜玉,卻沒有想到宗親這一塊。
姚靈芝頭痛的單手支額,斂目沉思。
“二姐,你可回來啦。”杜雅汐剛踏進院子門,杜雅蘭就眼尖的瞧見了,興奮的跑了過來,張開手臂做她的招牌動作。
彎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杜雅汐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怎麼玩得全身都是汗?”說着她皺鼻,搖頭佯裝一臉的嫌棄,“臭哄哄的。”
“二姐,人家可沒有玩,我在幫麗嬸分線呢。”杜雅蘭興沖沖的指着坐在花架下繡花的婦女,道:“麗嬸繡的東西像是真的一樣,二姐,你快過去瞧瞧你的新裙子,孃親忙不過來,請麗嬸幫着趕製呢。”
麗嬸早在杜雅汐進了院門時,就放下針線站了起來,笑眯眯的招呼:“雅汐姑娘,你回來了。快過來坐下喝杯菊花茶,現在溫溫的,不會很燙口。”
麗嬸是那羣難民中的一個,據她說來,她的家人全都在沒了,只剩她一個人。
她的針線活做得很好,聽說杜雅汐的婚期緊,要準備的東西又多,她便主動要求幫忙。把針線活都攬了過去,倒是解了邰氏的燃眉之急。
“麗嬸,我都跟你說了好多遍了,直接喊我雅汐就好。”杜雅汐抱着雅蘭笑着走了過去坐了下來,探首看着那繡架上的栩栩如生含飽欲放的玉蘭花,頓時有種鼻尖撲來一股淡雅香味的感覺,“麗嬸,你這玉蘭花繡得跟真的一樣,真好看!”
“雅汐姑娘喜歡就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喜歡,當然喜歡。”
麗嬸笑眯眯的坐了下來,拿起針線又繼續繡花。
看着她飛針走線的動作,杜雅汐滿目驚豔,看得津津有味。小雅蘭歪着腦袋笑了,從她的身上滑了下來,走到麗嬸身邊,糯糯的道:“麗嬸,我幫你分線吧?”
“好啊!雅蘭姑娘真乖。”
“麗嬸,我叫雅蘭,不叫雅蘭姑娘。”小雅蘭一臉正經的糾正。
“呵呵!”杜雅汐和麗嬸相視一笑。
“雅汐,你回來了,趕緊進屋一趟。”邰氏在房裡聽到杜雅汐的聲音,便從窗戶上探首喊她,“我和你爹有事找你商量。”
杜雅汐扭頭朝屋裡喊道:“娘,等一下,我馬上就來。”說着她便站了起來,揉揉她的小腦袋,“雅蘭,你在這陪麗嬸,我進去看看爹孃有什麼事兒?”
“好!”待杜雅汐走開,雅蘭便問麗嬸,“嬸,你可以教雅蘭打絡子不?”
“打絡子?”麗嬸停了下來,好奇的看着她,問道:“雅蘭姑娘,你要打什絡子?打絡子要做什麼?”
“我想送給二姐和大哥哥,二姐要成親了,雅蘭想送她一件禮物。”杜雅蘭一臉認真的看着麗嬸,央求道:“好麗嬸,你就教教我吧,不過,千萬不能讓二姐知道,我想在她成親那天再送給她。”
麗嬸爽快的點頭,看着小雅蘭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溫柔,“行!這是我們的秘密,保證不讓雅汐姑娘知道。”
“對,這是秘密。”
杜雅汐推門而入,只見桌面擺滿了東西,大的小的各式各樣的匣子鋪了滿滿一桌,邰氏朝她招招手,道:“雅汐,快過來看看,娘替你準備的這些首飾,你喜不喜歡?”
“娘,你怎麼準備這麼多?不是讓你一切從簡的嗎?”
邰氏笑嗔了她一眼,不贊成的蹙眉,“傻孩子,這可是你的臉面,姚家是什麼人家?一切從簡了,姚家的那些親朋會瞧不起你的。你嫁進去後,日子怎麼過?”
杜雅汐無奈的笑了笑,不再說話,其實邰氏說得也沒有錯,有豐厚一點的嫁妝,他人總不會輕瞧了她。可她也不想讓家裡因爲她的婚事,好不容易纔攢的一點銀子又全都花光了。
“喜歡,只要是爹孃挑的,雅汐都喜歡。”
邰氏拉着她站到桌前,不滿的道:“真是不知怎麼說你好?你看都不看一眼,怎麼就說喜歡呢?爹孃聽着還以爲你是在敷衍呢。快仔細瞧瞧,喜歡還是不喜歡?”
杜雅汐垂眸看去,只見雕花匣子裡紅絨布上靜躺着各式首飾,有金鑲寶石步搖,有翠玉雕花釵,還有兩套鑲玉和鑲寶石的金頭面,其中還有一個匣子裡裝着各式花樣的金細花,一個匣子裡裝的是可以假亂真的絲絹花。
看到這些,杜雅汐不禁驚呆了,只覺眼前珠光寶氣,金光閃爍。
以前只是在電視上見過這些華麗高貴的古人首飾,卻沒有想過還能見到真的,而且還是自己的。這些首飾很精美,杜雅汐一看就喜歡上了。只是這麼華麗,收藏還行,真要是天天戴着的話,她還真擔心出門就被搶劫。
“娘,我給你的那銀子怕是不夠置辦這些吧?”
邰氏與杜父相視一眼,也不打算瞞她,便點頭道:“什麼事都瞞不了你,這些首飾都是老夫人悄悄讓人送來的,本不該收下,但老夫人說了,這東西是給你的,你若不收,她可以收回。”
杜雅汐沉吟了一會,擡頭看向爹孃,道:“爹,娘,既然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咱就收着吧。”她知道,這是老夫人的維護之意,姚家遠比她們想象的還要複雜,老夫人送來這些,自有她的考慮之處。
既然這些東西要隨她一起嫁進姚家,那也相當於是走了一個過程,而她也沒真準備天天戴這些,既是如此,她走過場之後,便收好,待他日她要離開姚家時,再物歸原主,也是妥妥的。
邰氏點點頭,轉身從衣櫃裡抱出了一個匣子,遞到了杜雅汐面前,“這裡面是爹孃給你備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杜父看着匣子,眸底涌上柔光,移目溫柔的看了一眼邰氏,又看向杜雅汐,道:“雅汐,這裡面有一對玉鐲子,那是你姥姥給你孃的,你且收着。其他的都是現備的,你先瞧瞧吧。”
聞言,杜雅汐把匣子放到桌上,輕輕打開,入目的也是一些精美的首飾,這其中最讓杜雅汐喜歡的那就那一對碧綠玉鐲,她急切的拿起玉鐲細細打量,鼻子不由一酸。
這玉鐲跟孤兒院的院長手上戴的瞧不出二樣,雖然她不懂玉器,但看着顏色,感受着手感,她突然就酸了鼻子,紅了眼眶,心中酸痠軟軟的,眼淚叭叭的掉下來。
杜氏夫婦瞧着慌了手腳,忙問:“傻孩子,好好的,你怎麼就哭了呢?”
杜雅汐擡眸看着他們焦急的模樣,眼淚掉得更兇了,撲了過去抱着他們就哽咽着道:“爹,娘,女兒捨不得你們。”
聞言,杜氏夫婦的心才安了下來,不過,被她這麼一哭,想到女兒下個月就要出嫁了,一時間心裡也是萬分的捨不得。杜父溫柔的拍拍她的背,勸道:“快別哭了,把眼睛哭腫了,可就不漂亮了。”
邰氏鬆開了她,抽出手絹拭去她眼角的淚,可自己的眼淚卻是忍不住的往外涌,“真是壞丫頭,瞧,把我也惹哭了。嗚嗚嗚......你這個壞丫頭,真壞!”說着,她抱緊了杜雅汐,嚶嚶的哭了起來。
杜父瞧着抱在一起哭泣的母女,心都快要被她們哭碎了,上前愛憐的將她們摟入懷中。
夜,如期而至。
杜雅汐依窗而坐,手裡拿着那個畫着荷池圖的竹茶盞,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個用竹枝巧妙而製成的杯耳,腦海裡不禁想起那天姚宸之喝茶時,被茶盞燙到的場景。
當時,她便萌生了要替他做一個不會被燙,又方便他使用的茶盞。
杯身上的荷池圖充滿了生趣,可擡眸看了一眼窗外黑漆的夜色,她的心卻是沉重無比。
到底怎麼才能讓他恢復光明?
這麼一個出色的男子,眼睛看不見色彩,看不見沿途的風景,實在是可憐。
可她,束手無措。
毒術並不在她的專長領域範圍內,不過,她可以學習。
心動便行動,杜雅汐放下竹茶盞,拿起一旁的百毒大綱細細的看了起來。
突然,一陣夜風吹來,窗外竹葉沙沙作響,窗前的燈晃了幾下,忽明忽暗。杜雅汐放下書,凝視豎耳聚聽,隱約好像聽到了兵器相撞聲,她不由一驚,連忙吹滅了油燈,黑暗中一雙眸子爍爍生輝。
是誰?
這又是衝着她來的嗎?
杜雅汐躲在暗處,一手拿着瓷瓶,一手捻着銀針,隨時準備出擊。
不一會兒,她站了起來,找了火摺子重新點燃油燈,原位坐下,重拾書籍,似乎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而她什麼也沒有聽見。
翌日一早,天剛亮,杜雅汐就進了竹林,不一會兒,她便拿着一枝帶着血跡的竹枝走出竹林。
不出她所料,昨晚真的有人來過竹林,也真的發生過打鬥,只是很明顯有人將那些人打走了。爲啥說是那些人呢?因爲竹林裡的雜草被踩踏得一片狼籍,地上腳印雜亂,很明顯人數並不少。
只是,她能大概的猜到是誰來找她的麻煩,卻猜不出是誰在暗中保護她?
蘇城,環河衚衕,姚府(姚家二房)。
“什麼?你是說派出去的人全都沒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傅氏看着面前下跪的男子,怒不可遏,“你是怎麼回來的?”
她不想姚家大房有了怪醫這個王牌,在求親不成的情況下,她便選擇了買兇暗殺杜雅汐。她得不到的,鍾傳弟也甭想擁有。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她吸取了第一次的經驗教訓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是的,老夫人,派出去的人全都沒了。”跪着男子頹廢的道:“他們放我回來告訴老夫人,如再這樣下去,他們將全部奉還。”
哐噹一聲,傅氏將旁桌上的茶盞揮落在地上,怒指着他,罵道:“沒用的東西,滾——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再完成不了任何,你就等着替你的家人收屍。”
那男子渾身顫抖了一下,拱手應道:“是,老夫人。”說完,起身垂首退了出來。
身爲下人,在主子面前,他們連螻蟻都不如。
姚景之坐在傅氏身邊,沉着一張臉,陰陰地道:“祖母,這個丫頭留不得,如果留她下來,將來必將成爲咱們大計的絆腳石。”
傅氏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道:“只要這個丫頭嫁不了姚宸之,她自然就成爲了咱們的阻礙。”這一次她又在姚老夫人手底下輸得這麼慘,心中早已經積聚了滔天的怒火,心裡那是各種憋屈和無處排遣的憤恨。
“祖母的意思是?”姚景之做了個手勢,陰沉沉的笑了。
“這事交由你去辦,你可給我記好了,這事一定要把線索引向姚靈芝,我倒要看看,她還能裝到什麼時候?”傅氏看着姚景之,招手讓他湊近,低聲在他耳朵低喃了幾句。姚家大房的產業就像是那到嘴的肥肉一般,她說什麼也不會放棄。
尤其是鍾傳弟,她怎麼也要讓她哭着求自己。
否則,難消她大半輩子的怨氣。
姚景之一邊聽,一邊點頭,末了,他冷笑着道:“祖母放心!這事景之一定會辦好,只要姚靈芝有一點風吹草動,我們就設套引她入局。”
傅氏點點頭,一雙精眸寒光閃爍,“這一次,一定不能再栽了,你要按捺住,相信依姚靈芝的性子,她定不可能真的眼睜睜看着大房的一切都落入一個外姓的小丫頭手中。只要她有了想法,咱們就一切都好辦了。”
姚景之點頭應是。
自從那晚竹林裡出現過打鬥後,接下來的日子都很平靜,沒有一絲異常。
這天,杜雅汐和杜瑞兆上山去圈地規劃,剛走到竹林後面的小山坡上,忽然從旁邊的樹林裡衝出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擁而上將她們姐弟拿住,塞住了他們的嘴,不容分說地將他們扛上肩膀往樹林深處而去。
杜雅汐被人綁得嚴實,完全動彈不得,她看了一眼同樣沒有反抗之地的杜瑞兆,又見那些人臉上殺氣凝重,心中不由的又驚又懼。心裡很是後悔自己的大意,明明知道有人想要對她不利,她千不該萬不該這樣無防備的上山。
現在可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正後悔着,突然傳來一道冷喝。
“站住!”
杜雅汐掙扎着擡頭看去,只見那個曾上山求醫的顧懷遠帶着一個隨從攔在這些人的面前,那些人見兩個赤手空拳的人不要命的攔在前面,忽的笑了起來,牛氣哄哄的道:“小子,別說爺沒有警告你,你現在離開還來及得。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如何?”顧懷遠勾脣笑了笑,一派淡然的看了過來。
“否則的話,哼——,有你......”
那人的話還未說完,杜雅汐只覺眼前閃過幾道人影,快如鬼魅,在她回神來時,她和杜瑞兆已經安穩的站在地上,而那些綁匪則哀嚎震耳的在地上打滾。杜雅汐怔了怔,擡眸看向顧懷遠,不由浮起了戒備之心。
這男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這裡已經是她的山,他又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滾——”一聲令下,那些本還躺在地上亂嚎的人,立刻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就跑。
顧懷遠伸手朝他身邊的隨從揮揮手,道:“顧委,上去替小兄弟鬆綁。”說罷,他人已朝杜雅汐走了過來,伸手將她嘴中的布巾取出,“杜姑娘,很久不見。”
“不如不見!”杜雅汐笑着應道。
他伸去鬆綁的手一頓,隨即笑了笑,“杜姑娘可真愛說話。”
“我並不愛說笑。”杜雅汐將他的神色收入眼中,眼角餘光瞥見他的隨從怒氣上臉,她突然話鋒一轉,道:“每次都是在最狼狽的時候見到顧少爺,在這樣的情況下,難道不是不如不見嗎?”
顧懷遠笑了笑,伸手替她鬆了綁,朝顧委使了個眼色,一主一僕,一前一後,順着山坡小路下山去了。
杜雅汐瞧着他的背影,雙眼微眯了起來。
他這是幾個意思?被她看穿了,不再演戲下去,還是......
“二姐,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杜瑞兆看着杜雅汐問道。
輕輕搖頭,杜雅汐轉身上下打量了杜瑞兆一圈,問道:“瑞兆,他們可有傷到你?”
“沒有。”杜瑞兆擔憂的道:“二姐,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們爲何要對咱們下手?”想起剛剛從那些人身上釋出的殺氣,杜瑞兆就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冷顫,杜雅汐瞧見,立刻將他摟緊,“瑞兆,對不起!二姐連累你了。”
“二姐,這跟你又沒有關係,你別什麼都攬上身。”
“走吧,先回家。”杜雅汐不想說太多,讓杜瑞兆跟着擔心,便打消了上山的念頭,下山回家。
一路上她都緊緊的牽着杜瑞兆的手,神精也高度緊繃了起來,思緒雜亂。事情越來越不受控制了,她沒有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改變前世的軌道,卻將自己帶進另一條提心吊的路上。
想到那些人輕易就綁了她和杜瑞兆,杜雅汐瞬間就白了臉,一時覺得全身發涼,她知道,如果不是顧懷遠的及時出現,她和杜瑞兆也許已經在黃泉路上了。可顧懷遠出現得這麼巧合,她卻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昏昏噩噩的回到家門口,杜雅蘭正坐在門口。見她回來,立刻就迎了上來,拉着她的手就往裡走,“二姐,快快快,你的喜裙已經趕出來了,你趕緊去看看吧。”
“你怎麼在這裡?”杜雅汐看着坐在堂屋裡的問道。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家裡?
顧懷遠站了起來,朝她點頭致意,道:“杜姑娘,在下受姚老夫人之託特來老君山上查看土質。”
“受老夫人之託?”杜雅汐疑惑的看着他,問道。
淺淺頷首,顧懷遠移目看了一眼堂上主位的杜父,又看向杜雅汐,道:“剛剛在下已經把姚老夫人的親筆信給杜伯父看過了,在下的確是受姚老夫人所託。”看着杜雅汐複雜的神情,他笑了笑,“西部盛產草藥,相信杜姑娘也是聽說過的,老夫人是想從西部引進草藥種苗,而在下剛好認識西部的大司長。”
西部盛產草藥她是知道的,可她也聽說過,那西部在深山裡,並不是隨便誰都能進出的。他居然是西部司長的朋友,看樣子似乎還不只是一般的朋友。
他到底是什麼人?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問,顧懷遠笑着自我介紹,“我們顧家在洛城主要是做園藝生意的。”
園藝?想不到古代也有這樣的行業,不過,想想古代大戶人家的那些亭院景緻,皇宮的御花園,那些可都是一等一的。
目光輕掃了一眼顧懷遠腰間佩帶的金玉算盤,杜雅汐心想,他們家的生意一定做得很大,很好,瞧着他身的派頭便足以看出。姚老夫人既然委託他來供應草藥種苗,相信一定有她的考量,以及顧家的優勢。
這麼一來,對於他爲何會出現在山上這個問題也就解開了。
杜雅汐朝他拱拱手,道:“小女子如有冒失的地方,還請顧少爺海涵。”
“一切都是顧某考慮不周。”顧懷遠笑着回了一禮。
一旁,杜瑞兆和顧委心知肚明,杜父卻是一頭霧水看着他們打啞語。
杜雅汐很是感謝顧懷遠沒有點明,又怕杜父生疑,便笑着做了個請勢,道:“顧少爺先坐,小女子還有些事要處理,招待不週之處,還請見諒。”
“杜姑娘,請!”
杜父滿意的看着女兒,連忙招呼顧懷遠,“顧少爺,請喝茶。”
閨女是未閣姑娘,與陌生男子周旋實在是有些欠妥,不過,他很高興,女兒如此聰惠有禮。
走出堂屋,杜瑞兆立刻壓低聲音的道:“二姐,我們好像是誤會他了?這可怎麼辦?”
“沒事!”杜雅汐偏過頭朝他笑了笑。
杜雅蘭卻是昂着腦袋,黑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問道:“二姐,三哥說誤會誰了?”
“沒有什麼,雅蘭,你剛剛在大門口說什麼來着?”
“二姐,你的記性可真不好,我是說你的喜裙趕製出來了,讓你回房去瞧瞧。”杜雅蘭說着,伸手攔着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往房間裡衝去,“二姐,我跟你說哦,那喜裙可真的是很漂亮。”
“雅蘭說漂亮的就一定是真的很漂亮,走,咱們看看去。”杜雅汐牽着她,直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杜瑞兆是個男孩子,對這些不感興趣,對杜雅汐就快要出嫁,心底也是很是捨不得,所以就尋了個名目,出了家門往建新房的地方去了。
嘎吱——
推開房門,杜雅蘭便掙開杜雅汐的手,興奮的跑到就牀前指着靜靜擺在牀上的大紅喜裙和綴滿珠玉的鳳冠,道:“二姐,你快來看!”
杜雅汐定眼看去,只見喜裙上繡着金燦燦振翅欲飛的金鳳凰,綴滿珠玉的鳳冠放在大紅喜裙上,看到這些,杜雅汐這才真的有了快要出嫁了的感覺,可心裡的感覺很奇怪,沒有焦慮,也沒有喜悅。這麼好看的鳳冠霞帔,此刻在她看來卻像是戰士的戰袍。
穿上喜裙,她就要踏上姚家那個戰場了。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目光環掃着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物件。
她喜歡這裡,喜歡這個家,更喜歡家裡的每一人。
“二姐,你趕快試試吧。”杜雅蘭興奮的催促道。
輕輕搖頭,杜雅汐淡淡的笑了笑,道:“不用了,事先都已經量過身才縫製的,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當然要試一下。”邰氏和麗嬸各抱着一大疊新衣推門走了進來,她們相視一眼,笑眯眯的走了過來,“你不止要試喜裙,這些新裁的衣裙也要試試。如果有不合適的地方,我和你麗嬸也還有時間再改改。算算時間,”
看着她們懷中的新衣,杜雅汐頓覺頭大,她苦哈哈的看着邰氏,求饒道:“娘,我可不可以不試?我就只試喜裙行不?娘,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呢,這些衣裙換起來好麻煩的,再說了,有你和麗嬸親手裁製,一定都是頂好的,不用改了。”
天啊,讓她試這麼的衣裙,而且這些衣裙穿起來也很複雜,她哪有那些耐心啊?
她向來都是只對醫籍有足夠的耐心,衣服嘛,她的要求很簡單,方便簡潔就好。可眼前這些衣裙,她就是不看,也知道一定是樣式繁雜又華麗的。
“別想別懶,今天,你就幫着試新衣,試首飾就好。”邰氏根本就不聽她的,徑自將新衣放在牀上,轉身作勢就要幫她脫衣服,“你若是嫌麻煩,我和你麗嬸可以幫你代勞了,你就需需站着不動就好。”
呃?
她只需站要不動就好?
哇哇哇,這怎麼可以?
“別別別!娘,我換,我換還不行嗎?”杜雅汐警惕的蹦開,距離邰氏五步遠才停了下來,看着捂嘴偷笑的杜雅蘭,道:“讓你笑,等你長大成親時,二姐一定想辦法讓你先試一天的衣服,再試一天的首飾,再試一天的頭型。”
“哦,雅汐倒是提醒了我,我是得找時間給你試試髮型。”邰氏拍拍腦門,“你不說,我還真忙忘了這事。”
杜雅汐緊緊的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無辜又懊惱的看着邰氏。
什麼叫做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今天算是上了一堂實習課了。
麗嬸瞧着她的模樣,跟着輕笑了起來,她將衣服擺放在牀上,轉身出去把房門關緊了,然後指了指竹屏風,道:“雅汐姑娘,你還是趕緊的試衣服吧,算算日子,離你成親之日也就只剩下二十天了。”
“換換換......二姐,你趕快啊,我好想看看二姐穿喜裙的模樣。”杜雅蘭開心的拍着小手,一臉的期待。
邰氏笑了笑,朝她揮揮手。
杜雅汐沒有辦法,趕鴨子上架的抱着喜裙躲進了屏風裡。
邰氏拉着麗嬸坐了下來,又朝杜雅蘭招了招手,將她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屏風裡傳來悉悉窣窣的換衣聲,半晌過後,杜雅汐終於換好衣服,提着裙襬小心翼翼的從屏風裡走了出來,一身的火紅色躍進了幾人的眼簾裡。
“哇!二姐好漂亮!”杜雅蘭驚豔的叫了起來。
邰氏看着眼前站着的杜雅汐,激動的站了起來,笑着點頭道:“嗯,真是好看!”
“雅汐姑娘,你轉個圈讓我瞧瞧,我看看有沒有不妥的地方。”麗嬸也是滿目驚豔,這喜裙穿在杜雅汐的身上,更顯她的嬌美。她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目光觸及杜雅汐的眸底,她不由的一怔,怎麼好像少了點什麼?
杜雅汐輕輕的在她們面前轉了個圈,淺笑着看向麗嬸,道:“麗嬸,這喜裙很合適,不用再改了。我一早就說了嘛,麗嬸的手藝哪是虛的啊,依我看啊,這些衣裙全都不用再試了,一定都是合適的,精美的,頂好的。”
這套喜裙真的很好看,也很合身,正好可以完整的突現出她的身材,腰身尤現。
喜裙上只繡了金鳳凰,其他的地方都是淨紅色,杜雅汐只覺不該如此,便垂眸看去卻發現喜裙上另有乾坤,上面用同色紅線密密麻麻的繡滿了大小不一的囍字,杜雅汐驚訝之下,翻開裙子的底面,一看更是不由的吃驚,裡面滿滿都最銀線繡成的囍字,原來這是雙面繡。
麗嬸的繡功都是太厲害了,雙面繡她只聽說過,卻是不管在現代還是在這個朝代都是沒有看過的。
指腹輕撫囍字,杜雅汐擡眸看向正微笑朝她看來的麗嬸,由衷的謝道:“麗嬸,謝謝你!”
“雅汐姑娘千萬別這麼客氣,相較於你讓我們這些人有了安身之處,我們更應該謝你。”麗嬸看着擺擺手。
杜雅汐笑了笑,突然有了興趣細細的打量身上的大紅喜裙,裙幅褶褶如火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裙幅上用銀線繡滿了玉蘭花,像是鋪了一裙的玉蘭花。讓人看着就覺得鼻間撲香,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雅汐啊,你真該好好謝謝你麗嬸,她爲了趕製你的喜裙,可是好些日子都沒有休息好。”微微頷首,邰氏像是看不夠似的一直緊盯着杜雅汐看,頻頻點頭,她伸手緊握住麗嬸的手,感激的道:“麗娘,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真不知會忙成什麼樣子?”
“如果不是有杜大嫂幫忙繡金鳳凰,如果不是有雅蘭姑娘幫忙分線,麗娘也沒有那麼快就縫製出來。”麗嬸笑了笑,道。
杜雅汐走上去,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抱住了邰氏,道:“娘,謝謝你!”
“傻丫頭,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些都是娘應該做的,只是時間趕了點,娘沒能全部親力親爲。”蘇氏怪嗔了她一眼,在她的背脊上拍了拍。
杜雅汐鬆開了邰氏,低頭看着喜裙上用金絲繡成的金鳳凰,道:“娘,你好厲害哦。這隻鳳凰就像是真的一樣,你看看它的翅膀,它的神情,彷彿是在空中展翅飛翔一般。”
杜雅汐從來都不知道蘇氏的繡功居然這麼好。
“你喜歡就好。”邰氏笑呵呵的道。
“喜歡!我很喜歡!”
邰氏伸手溫柔的將她臉頰上的散發攏到耳後,然後指着牀上的兩大疊新衣裙,道:“喜歡就去把那些裙子全部都試一遍。”
“娘,我......”杜雅汐彎脣一笑,重重的點頭,“好!我試。”
“娘,我也要這麼好看的喜裙。”杜雅蘭搖晃着邰氏的手,仰頭看着她,大聲的道。
“你?”衆人吃了一驚,愣愣的看向杜雅蘭。
杜雅蘭掃看了她們一眼,蹙眉道:“你們都是什麼表情?我說是等我長大後時,讓娘也給我準備一套像二姐的這麼好看的喜裙?”說着,她不顧衆人的表情,低聲的自言自語,“人家又沒有說現在就在,幹嘛都一副驚訝的樣子,真是的。”
“哈哈哈......”
衆人一聽,立刻鬨笑起來。
堂屋裡,杜父那宛如天籟的笑聲,嘴角不禁勾起。
顧懷遠聽着笑聲中那道清澈的笑聲,不知怎麼的,他的腦海裡立刻就浮現了一張笑得眉眼彎彎,眸光閃閃,酒窩在臉頰若隱若現的嬌俏的臉蛋。這個女子他多見一次,多側面瞭解一次,他就覺得更感興趣一分。
“顧少爺,以後就要麻煩你多勞心了。”杜遠硯扭頭看向眼前的紫袍男子,從剛剛與他的交談來看,這個男子不僅見識超凡,而且還很有魄力。
顧懷遠聆耳聽着笑聲,一時之間,並沒有聽到杜遠硯與他說話。
一旁的顧委鮮少見自家少爺失神,聽着耳邊的笑聲,他不由吃了一驚,愕然看向顧懷遠。
沒錯!他家的少爺嘴角帶着微笑,眸中也染了些許笑意。
少爺這是?
杜遠硯投來疑惑的目光,顧委暗暗輕碰了下顧懷遠的背,他猛的回過神來,眸底閃過尷尬,臉上卻是衝着杜遠硯坦然一笑,禮貌的拱手,道:“杜伯父客氣了。”
顧委輕吁了一口氣,眸底閃過崇拜。
他家的少爺可真不一般,明明走神了,卻仍舊露出馬腳,失禮於人。
“快到晌午了,杜某這就讓內人準備午飯,希望顧少爺不嫌棄粗茶淡飯。”杜遠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身便要去找邰氏。
顧懷遠也站了起來,連忙道:“杜伯父這是哪裡的話?懷遠最是喜歡家常便飯,尤其是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圍在一起吃飯。不過,杜伯父的心意,懷遠只能心領了,家裡還有些事情等我回去處理,懷遠這就先告辭了。”
杜遠硯微愣,連忙客氣的道:“既然顧少爺家中有事要處理,那杜某也不便留客,下次有機會,杜某一定要和顧少爺喝上幾杯。”
“一定,一定!”顧懷遠點頭應承。
“顧少爺,請!”
“杜伯父,請留步!告辭!”
“顧少爺,慢走!”
房間裡的杜雅汐忙着試衣服,也沒有留意顧懷遠的離開,直到建新房的人回來吃午飯了,她們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自從,那羣災民來到環山村後,杜家就一直很熱鬧,每天吃飯都要擺好幾張大桌,因爲邰氏要忙着準備杜雅汐的嫁妝,做飯的事情就落到了災民中的婦女們身上。
杜雅汐走進堂屋,見只有杜父坐在那裡,便問:“爹,人走了?”
“回了好一會兒了,剛剛聽着雅蘭拉你去試喜裙,可合身?”杜父擡眸慈祥的看着她,看着看着,心裡就感慨時間的飛逝,“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只覺得是眨眼間的事情,我家雅汐就長大要出嫁了。”
“爹,既然你這麼捨不得雅汐,那雅汐就不嫁了,以後一直在爹孃身邊侍奉可好?”杜雅汐笑着問道。
英眉驟然皺起,杜遠硯瞥了她一眼,一臉嚴肅的道:“不可再有這樣的念頭,爹爹也不想再聽到你說這樣的話,姑娘不出嫁,你這讓做爹孃如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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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是提前上傳等審覈,所以,中獎名單,晚一點公佈在評留版中,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