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不時有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一片十幾畝地的空曠農田中,一身白衣,袖子挽起,錦袍下襬塞在腰中的沈少澤,正拎着一隻木桶,認真的把木桶裡的“肥料”撒到農田裡。
他不時回頭看一眼坐在地頭汗巾上,支着胳膊看着自己的李寶珠。
李寶珠見他步履沉穩,笑道:“阿澤,怎麼樣呀?”
“你看——”沈少澤用袖子擦了一下汗,邀功似的揚起兩隻木桶給她看,其中一隻木桶已經空了,他手中那隻也已經快見底了。
李寶珠向他豎起大拇指,“第一次下田能堅持到現在很不錯了,你上來吧。”
沈少澤聽了直起身體,笑道:“沒想到種田這麼累,竟比我從小習武還要費勁。”
“你這纔到哪裡呀。”李寶珠笑道,“你還沒試試耕田呢,有牛的人家也就罷了,若是沒牛,這麼多田用手耕種,恐怕你可沒現在這麼輕鬆。”
李寶珠說着莫名想起自己在仙園中耕藥田的慘狀,頓覺心中一片淒涼……
“小丫頭想什麼呢?”沈少澤放下手中的木桶,拿出帕子擦着手。
“沒什麼……”李寶珠回過神來,見他背對着晚霞,暖橙色的光芒覆蓋在他的身上,讓他白色的長衫發出淡淡的鍼芒。
他微微喘着氣,連續撒了整整兩桶靈土,即便他是習武之人,也不會毫無感覺。如羊脂玉般吹彈得破的皮膚變成了粉色,沁出細密的汗珠。
李寶珠從袖子裡取出帕子,踮起腳給他擦額頭上的汗。
離得近了,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珠兒……”沈少澤輕聲喚她。
“嗯。”李寶珠自然的應了聲。
背後是良田幾畝,遠處是晚霞滿天,對面是心愛之人,此時此刻,李寶珠只覺得心中平靜喜樂。
“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這麼一片地方,只有他和珠兒兩個人,沈少澤也有些不想離開了。
“還有一件事——”李寶珠把自己的手舉起來,又拿起他的手,笑道,“我們現在要去找水洗手。”
兩個人直接用手抓着“肥料”,他們的整個手都是黑乎乎的,只用帕子擦實在是於事無補。
沈少澤失笑,道:“剛纔過來的時候,咱們不是路過一條小河嗎?去那邊河裡洗洗吧,說不定還有魚可以撈呢。”
李寶珠趁他轉身的時候,把木桶收到仙園裡,拉着他往回走,笑道:“這個時候河水還冷着呢,哪裡能摸魚。”
兩人手牽手朝村裡走,一路上遇到做農活回家的村民,都笑着和他們打招呼。
李寶珠如今是清水村的地主,收的租子又少,靠天吃飯的農戶是樸實的,誰對他們好,他們心裡自然清楚。
在這種情況下,村子裡誰再跟李寶珠過不去,那他就是跟全村的人過不去,定然會引起公憤。
“寶珠丫頭這都嫁人了,這姑爺長得可比閨女還俊哩,啥時候生娃呀?記得帶回來給俺們瞧瞧。”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手裡挎着一隻菜籃子,樂呵呵看着他們。
上了年紀的人,也喜歡看着小夫妻你恩我愛的模樣。
李寶珠看了眼沈少澤,臉色微紅,笑道:“大娘晚上吃什麼……”應付過去。
沈少澤捏捏她的手,悄聲問:“你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兒子?”
李寶珠斜睨他一眼,“你那麼對我,想這麼容易翻篇兒?”
沈少澤被她似喜似嗔的嬌俏眼神看的心中癢癢的,嘆氣道:“把娘子都娶回家這麼久了,還沒正經吃到嘴裡,天下再沒有比我更可憐的男人了……”
李寶珠不搭理他,指着前面笑道:“你要找的小河到了,快去洗洗你的爪子。”
“你不洗嗎?”沈少澤把她一起拉過去,蹲在河邊,把自己的手洗乾淨,然後把她的手拿過來,細心的幫她洗手。
河邊有端着木盆洗衣服的姑娘和小媳婦,看到這邊場景,有的姑娘便紅了臉。
“寶珠妹子……”一個扎着雙髻,穿着綠衣的少女喚她。
李寶珠轉頭看着她,雖然不認識,還是含笑應了聲。
“寶珠妹子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清秋呀!”那少女有些羞澀的看着她,“以前李翠玉不許我們跟你玩……但我心底其實是想和你玩耍的。”
“哦……”李寶珠點點頭,她對原主經歷的事情是半分記憶也沒有的。
“這是你的相公嗎?”清秋又問,“他長得可真好……”
排除那些令人討厭的人,其實清水小村民風淳樸,這些姑娘們也大多沒有那麼多世俗規矩,心中想什麼便說什麼,竟然當着男人面夸人家長得好看。
“是。”李寶珠點點頭,笑道,“他叫阿澤。”
這時別的媳婦見她態度溫柔,並沒有任何“貴人”的架子,膽子也慢慢壯起來,七嘴八舌的跟李寶珠和沈少澤他們搭話。
沈少澤見她喜歡和那些姑娘媳婦說話,雖然天色漸晚,也不阻止,只是微笑看着她。直到她自己意識到。
“太陽都快落山啦!”
李寶珠拉着沈少澤就跑,誰知原本還清朗的天空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春雨貴如油,見到下雨李寶珠反而歡喜起來,笑道:“我的那些種子這下不怕發不了芽了。”
沈少澤表達不滿:“本公子辛辛苦苦給它們施肥,不發芽它們對得起我嗎?”
李寶珠伸手拍拍他的頭,笑道:“是是是,阿澤很辛苦,晚上我親自下廚做兩個小菜給你嚐嚐。”
沉默了一會,沈少澤忽然說:“……娘子,我忽然覺得,你的手還是比較適合配藥診脈扎針……”
李寶珠眼一瞪:“你是嫌我做的飯難吃?”
“那怎麼會呢……”沈少澤乾笑兩聲,“你的手是要診脈的,所以一定要保護好,這白嫩小手若是粗糙了可怎麼給人治病?”李寶珠舉起他的手仔細看着,問道:“你還記得我曾經說你手太白嫩,像個娘們兒嗎?”“自然,你說的話我可每一句都記得清楚。”沈少澤隨口應着,忽然在一棵芭蕉樹下停住,擡手摘下一片芭蕉葉,舉在李寶珠頭頂,擋住連綿雨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