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給我帶來了些什麼,”捻着髮絲打量着跪在臺階上那個拘謹的男人。很瘦,眼角微微下垂,算得上是挺清秀的一個人,但也許因爲之前所經受的一些過度的驚嚇和折磨,他看上去至少比實際年齡老了將近十歲:“聽說你這次收穫頗大,荷卡內法。”
他的眼角抖了抖。這似乎是他每次開口前習慣的一個動作,比較容易讓人反感的習慣,而他不這麼做似乎就開不了口。然後他把頭沉得更低,慢慢回答:“臣已經爲王聯絡到了臣父親的一名忠實舊屬,他現在在底比斯,靜候王的音訊。”
“哦……”髮絲在指尖纏了幾圈,擡起頭,辛伽將話題輕輕一轉:“聽說了沒有,兩年沒有氾濫的尼羅河,最近有漲潮的跡象了。”
“是,都在說,因爲俄塞利斯的祈禱,所以神將重新賜予凱姆?特泥土和財富。”
“知道它原本兩年沒有氾濫的原因麼。”
沉默。片刻,荷卡內法擡頭小心看了看辛伽那雙隱在陰影中的眼:“因爲很多人都在猜測,奧拉西斯的母親法農蒂迪絲,她莫名其妙的瘋癲是被他這個當兒子的逼出來的。”
“哦?”挑眉,眼裡閃過一絲興味,辛伽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但很多人都私下猜測,正是因爲奧拉西斯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所以才導致神的發怒,讓凱姆?特兩年得不到尼羅河富饒的土壤和乾淨的水。”
“不孝麼……”嘴角輕揚,淡淡的眼神若有所思:“荷卡內法,談談你們的大神官,那位傳說中的俄塞利斯。聽說他是個近乎於神的男人,是不是。”
“這……”略一遲疑,荷卡內法再次低下頭:“對他,臣也不是很清楚。除了父親這種地位的官員同他有過接觸,平時我們都是輕易見不到他的。只知道他身有殘疾,但能預知許多不爲人所知的東西。也確實有人這麼說,他是個近乎於神的男人,聽說,他可以和神對話。”
“說些世人皆知的東西,有價值嗎。”撣了下扶手站起身,而臺階下的荷卡內法忍不住眼角再次一顫:“聽說……聽說俄塞利斯得了一種病,”
聞身,步下臺階的腳步頓了頓。
“這病是他從小就有的,看遍名醫都無法診治,據說,這是神賜給他這種洞察未知的能力所索取的代價。除了身患殘疾,他幾乎是長年臥病在牀,特別是到了尼羅河水氾濫的季節,他的病發作得尤其厲害。”
說到這裡,他擡頭朝辛伽看了一眼。辛伽的目光重新轉向他:“說下去。”
“而只有大綠海的風可以讓他的病得到緩解,所以每到尼羅河水氾濫的季節,孟菲斯必然會等到一名神秘貴客的光顧。他總是靜靜地來,靜靜地離開,每次住在塞拉皮斯神廟的最深處,不得到特別准許,每到那個時節,沒有任何人可以隨意進出那座神廟。”
“這麼說……”
“雖然已有兩年沒有來過孟菲斯,但今年尼羅河氾濫,他的壓力勢必減輕,所以臣想,即使俄塞利斯不願意,奧拉西斯怕是也會強迫他這唯一的兄弟去調養身體。而且,這次怕是他有個非去不可的理由。”
目光輕閃,辛伽俯下身望着他:“什麼理由。”
他的眼角再次一抽。下意識避開辛伽的目光,低聲道:“大約……已經快有兩個月的時間了吧,或許更早一些,孟菲斯境內散播開了一種疾病。”
“什麼病。”
“不知道……剛開始,我們以爲只是因爲尼羅河停止氾濫而從變髒的河水裡感染到的大腹症。後來發現不是這樣,它類似大腹症,但從感染到發作,遠比大腹症更迅速和兇猛。一些邊遠地區的平民死於這種病症,迫於我父親的一些計劃,這些消息一直被壓着沒有公佈出來。直到後來奧拉西斯的軍隊攻進孟菲斯,因這病而死的人已經不下百餘人,而貧民區的人數甚至還沒有人認真計算過。”
“瘟疫?”
“是,不知道名的瘟疫。”
直起身,嘴角再次微微揚起:“有意思……奧拉西斯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
“可能會有那麼一點感覺,但並不清楚這個影響,因爲直到我逃離孟菲斯,那裡的主城還沒有受到任何波及。”
“呵呵……原來如此……”拍拍他的肩:“我親愛的荷卡內法,說說看,當奧拉西斯離開了俄塞利斯,會是種什麼樣的情形呢……”
“就像手臂離開了手。”
“手臂離開了手……”眼底一道暗光流過:“力量還在,但發散的餘地卻小了很多,是不是這樣,奧拉西斯……”
從偏殿出來,全身上下的麻癢才平息了下來。
那種從毛孔滲透到心底的感覺。
如果說當初覲見奧拉西斯的時候那個坐在底比斯金色王座上的男人給他的感覺是無形的壓力,那麼眼下這一身白衣有着張妖精一樣美麗的臉的男人,他只是不動聲色坐悠閒地坐在那裡,卻讓自己恐懼得近乎窒息。
其實辛伽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有表示,從那片漆黑的地獄般的地方將自己釋放出來後,他對自己的態度始終是溫文有禮的,彷彿自己不是他捉來的敵國俘虜,而是一個常年追隨着他的普通下屬。只是不知爲什麼,每次看到他臉上那種淡淡的笑容時自己就開始無法控制地發冷了,那種深到骨髓的冷,彷彿每一次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靜靜看着自己,隨時隨地會憑一時興起將自己一口咬碎的野獸。
思忖着,走道里一陣風吹過,荷卡內法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搓了搓汗溼的手朝宮殿大門外跨了出去,沒走幾步,冷不防一種奇怪的感覺驀地從背脊直撞進身體,隨之而起一陣不安蠕動的感覺,他顫了顫,忍不住回頭朝身後瞥了一眼。
隨即一怔。
他看到一個女人,海藻似一頭黑色長髮散在腦後,身上是普通侍女的長裙,靠着石柱站在偏殿外不遠處那個花園的角落裡,側頭看着他,安靜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而偏殿門前守着的侍衛卻像沒有看到她一般,一動不動站在遠地,目不斜視。
又仔細看了一眼,忽然發現這張臉相當面熟。
誰……
意識到他的目光,那個女子朝他揚了揚眉:“荷卡內法大人,好久不見。”
荷卡內法身子一震。
在她直起身一步步朝他走近的當口,他突然想起來了,那個擁擠的拍賣場,那個眼睛裡閃着奇怪光芒,差點一刀將他的腿扎透的女奴……
是她……她怎麼會在這裡……
不自禁後退一步,因着她和他的距離此時只剩下不過數步之遙。
而那個女子同時停下了腳步。輕輕捻着自己的長髮,她看着他,而這眼神不知爲什麼讓他想起剛纔坐在偏殿裡的辛伽。
一樣的感覺,只是眼神一個碰觸,就讓人後背發麻的感覺……荷卡內法下意識看向那些侍衛,而侍衛依舊目不斜視望着面前花園,彷彿對身邊正在發生的這一幕、這僵峙中的男女二人視若無睹。
手指有點冷,他嚥了咽口水,臉上擠出一絲笑:“……是你,你被賣來亞述了?”
“賣?”目光輕閃,那女子低頭想了想,笑笑:“是啊,託你的福,我被賣到這裡來了。”
“……過得怎麼樣……”
“你看到了,就這樣。”
“還不錯,不錯……”匆匆敷衍了幾句轉過身正打算立刻從她身邊離開,冷不防肩膀被她輕輕一拍:“大人,背叛的滋味可好。”
心臟驟地一緊。
一股血直衝上頭頂,他猛轉過頭,漲紅着一張臉低吼:“你在胡說些……”
未完的話音在她淡淡的目光裡消失得很快,就像剛纔突然之間拔高起來時的衝動。荷卡內法忽然有種泄了氣般的疲軟,因爲他看到她身後那些侍衛朝他投來的目光,目光是漠然的,透着些不耐。
看一個主人對你的在意度,其實只需要看看他手下人對你的態度。
他已經不是孟菲斯的荷卡內法了,而她……
她始終是奇怪的,奇怪得雖然穿着侍女的衣服,卻讓他能感覺到待在辛伽身邊時所感覺到的無形恐懼。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荷卡內法腦子裡的念頭風車般轉着,而那女子卻一轉身,自顧着慢慢離開。只丟下輕輕一句話在風裡悠悠然轉着,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卻憑地讓他身上滲出一層冷汗:“背叛讓人噁心,荷卡內法。”
聲音很好聽,她的背影非常的美。
爲什麼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會讓人怕得全身忍不住想發抖。
她到底是什麼人……
而他爲什麼要害怕……
只是一句話而已,荷卡內法……
可爲什麼自己會那麼怕……
踉踉蹌蹌緊走了幾步,繞過偏殿的牆角看到了出這片園子的門,再回過頭,那女子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在視野。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團一大團煙一樣的綠色,密密層層覆蓋在宮殿周圍的牆角邊。
荷卡內法輕輕吁了口氣。扶着牆站了會兒,心臟還是跳得很急,從偏殿到現在,一刻沒有放緩過。該死的……
兩名侍女從道旁經過,見到他時微微一愣,及至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相視一笑,掩着嘴從他面前迅速裡去。荷卡內法覺得臉燒得發燙,從小到大,他何曾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如果不是奧拉西斯。
他想。恨恨的。那個男人只是這麼輕輕動了下手指,他父親積累了那麼多年的心血就毀了,而他的人生也就這麼毀了,彈指剎那。背叛國家,誰想,這種將自己和自己這一族徹底毀了的舉措。如果說他父親現在是得到了他妄圖取得並不屬於他的東西的代價,那麼他有一天也要讓那個叫做奧拉西斯的男人嘗一嘗被毀滅的代價,反正他已經毀了,而現在所做也不過是毀得徹底和不徹底這一區別罷了。
思忖間,忽然感覺背上有點發癢,還有點涼滑的感覺順着脊樑一路而下,緩緩的,以至剛纔一直沒有感覺出來。直到風吹在身上感覺到了溫度,那種癢的感覺更強烈了點,他反手朝背上搔了搔。
突然臉色一變。
仔細摸索了一下然後把那隻手慢慢伸到眼前,攤開,繼而一聲不吭跌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時候整個人是匍匐着的,手心朝上,一手心鮮紅的溼漉,背上也是,大片的血,不知從背的哪一個部位奔涌出來,迅速將那片地方染成一片鮮豔的紅。
頭撞到地面的時候,他張了張口試圖發出點聲音,但沒有成功。四周很安靜,風吹過宮牆邊那些柔軟的植物發出一片細微的沙沙聲,一個人都沒有。
******一道薄幕,背後的火光投着一抹細巧的身影隨着曲聲在幕上緩緩扭動,像條盤橫吐信的蛇。曲子也是特別的,一點點絃音,摻着些鈴鐺琳琅脆響,讓人不由自主想到那些沙漠裡候着食物的響尾。
“亞述還真是個出美女的地方,辛伽。”轉過頭,菸灰色的發下那半張傷痕累累的臉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喜歡麼,喜歡的話晚些時候就讓人把她給你送來。”
“可我對你的美更感興趣一些。”話音落,意識到辛伽隔着座位投到自己臉上的視線,曼邇拉緹垂下頭,輕輕一笑:“別這麼看着我的臉,你知道我不喜歡。”
嘴角牽了牽。沒有任何表示,辛伽的目光移回到那道薄幕上,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聽說你要把賽拉薇送去底比斯。”
“有沒有人誇過你嗅覺總是特別靈敏。”
笑,不以爲意:“對那個男人的事情,多多少少,我總是特別的感點興趣。”
“真叫人嫉妒呢……辛伽,幾時能讓你也對我這麼感點興趣。”
“等我看上安納托利亞的那一天吧。”拈發,不動聲色看着那男人略帶誇張地嘆了口氣:“真會傷人心……”
“那麼你呢,曼邇拉緹。”
“我?”
“誰不知道,赫梯王曼邇拉緹對他唯一的姐姐一向是視若珍寶的,連珍寶都能拱手相送的人,曼邇拉緹,你和我,我們誰比誰對他更感興趣。”話音落,似乎對他臉上稍縱即逝一絲尷尬視而不見,辛伽將酒杯放到桌子上,擡手拍了拍。
薄幕後的火隨即熄了,連同那道曼妙的身影。片刻那些樂師和舞伎從裡面魚貫而出,朝偏門退了出去,諾大一個廳瞬間靜了下來,只留一些煙在薰爐周圍緩緩纏繞着,像剛纔那舞伎投諸在薄幕上妖嬈的身影。
“知道麼,巴比倫尼亞的使者同俄塞利斯會過面了。”
“知道,聽說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
“包括最近的敘利亞和利比亞,而敘利亞是比較出乎我意料的。”
“爲什麼。”端起酒杯在手中輕輕晃動,辛伽看着自己被那層包裹在琉璃中的液體染紅的手指。
“你知道,”側眸,眼波流轉:“一些我想要的東西,也是奧拉西斯想要的。”
“錫道掌控權嗎……”抿了口酒潤了潤脣,目光轉向曼邇拉緹。
而他不語。只是微微笑着,手指若有所思刮搔着臉上那塊僵硬的結痂。
誰都知道敘利亞的位置扼“錫道”要衝,掌握了它就等於掌控了海陸商隊貿易樞紐,所以很久以來,一直是周邊強國所覬覦的地方,尤其是對於赫梯和凱姆?特。早就百年前,凱姆?特就對其發動了大大小小多次征服戰,而後的幾十年因爲內戰而停止對其侵略,但也因此,曾有二十年左右的時間敘利亞南起大馬士革等區域被赫梯所佔領。
直到現在,雖然表面維持着三國間和平的現象,但敘利亞從骨子裡對這兩個國家都是警惕萬分的。
“聽說,奧拉西斯把他的妹妹送給了敘利亞王作爲他第二十六任妃子。”說完這話,辛伽一動不動看着曼邇拉緹的眼睛。
而他那雙灰色的眸子依舊淡淡的,不動聲色:“凱姆?特王室的公主極少外嫁,何況是去當妾。”
“你對奧拉西斯瞭解多少。”
沉默。而同時門外侍衛通報的聲音突然響起:“王,森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話音未落,曼邇拉緹忽然傾身向前,伸指在他鼻下拂過。
辛伽神色一滯。及至望見他手指上那抹殷紅的液體,嘴角牽了牽:“失禮了。”
而一旁隨即有伶俐的侍女匆匆過來,拿出隨身帶的手巾遞到辛伽面前。他接過,按在自己的鼻下,再擡眼,眼底一絲淺笑:“真麻煩呢,是不是,總在出其不意的時候讓我出醜一下。”
“還沒好,你的病?”
“看來是這樣。”
曼邇拉緹看了他一眼。還想再說些什麼,一道身影從門外進入,走到辛伽身邊單膝跪下:“王。”
“回來了?”目光轉向這名跪在自己身旁的黑衣男子,帶着點愉悅的表情:“比我預想得快,那邊事情辦得怎樣了。”
“很順利。”
“看樣子我們的條件迪琉斯還滿意。”
“的確。他讓我轉告王,隨時聽候王的安排。”
點頭。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辛伽漫不經心問了一句:“這些天,你有沒有在那裡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特別?”微怔,想了想,森道:“一到孟菲斯,就忙於同迪琉斯的談判,所以也沒有留意到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不知道王指的是……”
擺擺手:“我知道了。”
“此外,關於那個紅髮女子……”
“這一路你很累了吧,”話音未落,隨即被辛伽出聲打斷:“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們再詳談。”
“是。”
起身正要離開,想了想,站定腳步:“王,聽說荷卡內法被人刺殺了。”
擡眼:“對,昨天。”
“誰幹的。”
目光輕閃,手指從嘴脣上拂過,豔紅的嘴角隨即輕輕揚起:“這個嘛,還沒查出來。”
“那麼王讓他辦的事……”
擡手,揚起一根指朝森嘴脣的方向點了點,他笑:“別擔心,森,這點你不用擔心。”
森沉默。朝一旁的曼邇拉緹看了一眼,轉身徑自離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門外,曼邇拉緹開口:“他是哪國的人。”
“你說森?他麼,”起身,丟開捏在手裡那塊粘着星點血痕的手巾,懶懶伸了個腰:“撿來的孩子,不需要什麼國籍。”
“可信?”
垂眸,看着他的眼睛:“可用而已。”
“那麼那個女孩呢。”
“誰。”微微一愣。
曼邇拉緹笑:“蘇蘇。”
“你問她做什麼。”片刻的滯緩,他問。
“沒有感覺到嗎,辛伽,蘇蘇和你的這位森,他們似乎是一個種族的人。”
不語,辛伽看着他。
“那麼她是什麼。也是可用而已?”
依舊不語。嘴角邊一絲笑容淡淡的,同往常一樣。
“其實,昨天我不小心看到她和那個凱姆?特人說了幾句話。”
挑眉。
“後來那個凱姆?特人就死了。”
“當然我並不是說人是她殺的,畢竟,她只是同他說了幾句話而已。”
“如果說話就能殺人,那豈不是神?”說到這裡,似乎自己都覺得好笑,他忍不住笑了笑,而話音就此停住,因着辛伽注視着他的眼神。他看不透那雙暗紅色的眼睛裡此時有着些什麼,那種安靜而美麗的深邃,就像第一次見到時的感覺一樣。
令人懷念的感覺,於是臉上的笑容更甚。
“你想說什麼,曼邇拉緹。”辛伽問。聲音和他嘴角的笑容一樣的淡。
“我想說……”頓了頓,依舊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很認真:“我對這姑娘有點興趣。”
沉默,眼裡的笑意卻在加深。
“她真是個尤物,不是嗎。”同樣加深了眼裡的笑意,曼邇拉緹在他的目光下靠着椅背舒展着自己一雙修長的腿。
辛伽點頭。
然後聽見曼邇拉緹繼續開口:“所以我喜歡,辛伽,我真喜歡。晚些時候可不可以讓人把她給我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