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意思是如果談判不成,拿不下風雲,就分別從水藍和烈焰出兵,兩面夾擊風雲?”南宮駿指着地圖說道,所有的軍事要塞都已用硃砂標出。
我點了點頭,指着地圖中三國‘交’界的地方,“這裡是通州,是風雲與水藍相接的地方,也是風雲的第一道屏障,還有這裡,是南城,爲通州的後勤基地,五位爸爸及孃親居住在南城的百‘花’園,以風爸爸的能力和地位,一定可以控制住南城,斷了通州的軍需!”
“我已飛鴿傳書至幽京,讓攝政王明銳哥哥監國,命莫羽將軍率十萬大軍直‘逼’通州,只待談判一破裂,馬上攻陷通州!攻佔風雲的南部!”
“而這裡,”我指着風雲的西南部,“這是錦州!爲風雲在西南邊陲的重鎮!亦是風雲與烈焰兩國相接之地,愛卿與莫將軍分率十萬鐵騎,愛卿的十萬兵馬雲集錦州附近叫陣,而莫將軍的兵馬則隱藏在這裡。”
南宮駿看到我指的地方,微微一愣,沉思片刻說道,“安置在章州?章州人煙稀少,地勢險要,一直不爲人注意,陛下是想從此處突襲進入風雲西部嗎?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錦州和通州兩處的兵馬已經夠讓他們受的了,你和莫羽將軍兩處大軍拖住他們,而莫焰將軍的十萬大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可進入風雲。”
“萬一他們猜到我們要從此處偷襲,在此埋下重兵呢?”
“那不是更好?”南宮駿看着我臉上的微笑,半餉也笑了,“原來陛下有倆全之策,如果風雲在章州埋下重兵,風雲兵力有限,那麼攝政王和微臣的大軍便可長驅直入,掃平風雲南部及西南大片江山。”
“其實,舉兩國之力,又有南宮世家及風爸爸財力支持,這場戰爭風雲必輸無疑!”
“這天下很快便是陛下的囊中之物!”南宮駿從桌前站起來,信心滿滿的說。
我微微一笑,沉默不語,他見我好像有些悶悶不樂,不解的問,“陛下怎麼好像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天下很快就是陛下的了,到時陛下便是千古唯一的‘女’帝,一統山河的‘女’帝!名傳千古,流芳百世!爲後人所稱頌!”
“如果這天下是踩着無數人的屍體才能得到,百姓因此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朕於心何忍?如果不是爲了……”
如果不是爲了雲天,我又何苦去爭這勞什子的天下?
可是爲什麼,越到最後,我反而越想不起雲天了?原本是想爲了雲天爭奪帝位,到如今,爲他的想法卻越來越淡,而自己想要一統天下的**卻越來越強烈,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我身體裡流淌的真是帝王的血液?
南宮駿見我鬱鬱寡歡滿面憂思的樣子,勸慰道,“天下本是一體,爲何要分三國?三足鼎立的局面總有一天會被打破,到那時,三國爭霸,互不相讓,更會血流成河,屍骨成山,如今是一統山河的最佳時機,陛下不費一兵一卒已經得到兩國,只剩下風雲,兩國夾攻,數路大軍夾擊,風雲已是囊中之物,如此一來,可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傷亡,陛下不必自責。”
我微微笑道,“愛卿不必擔憂,朕沒事,自古得天下者哪個不是雙手沾滿鮮血,腳下踩着無數屍體?朕心裡早有準備,只是一時感慨而已。”
正說着話,莫瑩端着兩盅蔘湯進了來,長髮已盤成‘婦’人的髮髻,神情嫵媚嬌羞,臉上盡是初爲人妻的喜悅和嬌媚,看得我的心微微一動,看來南宮對瑩兒也不是全無感情嘛?想到此,一直內疚的心好受了些,失落卻更深了。
“瑩兒,爲夫在和陛下議事,你怎麼不經通稟就進了來?”南宮駿看着莫瑩,面‘露’慍‘色’。
我忙笑道,“瑩兒手上端着的是蔘湯嗎?南宮愛卿,你可真有口福,瑩兒怕你議事勞累,才端了蔘湯來給你補身,愛卿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呢?”
“陛下說得極是,臣妾見陛下和夫君在書房議了至少兩個時辰了,擔心陛下口渴,所以才端了蔘湯來給陛下解渴。”
“多謝瑩兒了!”我接了蔘湯聞了一口,香氣撲鼻,讚道,“不錯!”
餘光瞥見瑩兒含情脈脈的看着南宮駿,笑道,“朕怎麼覺得瑩兒真正的目的是南宮愛卿,而不是朕啊?看來朕是託了愛卿的洪福,才得了這一盞蔘湯喝。”
一席話說得一向大大咧咧的莫瑩面上紅暈,羞答答的看了南宮駿一眼,南宮駿喝了蔘湯,把湯盅放在莫瑩手上的托盤裡,“好了,下去休息吧,爲夫還要和陛下議事呢!以後這樣的事讓下人來做吧!”
“夫君嫌棄瑩兒做得不好嗎?”瑩兒委屈的說道,我見南宮駿面‘露’不耐煩,忙笑道,“怎麼會?愛卿是擔心瑩兒累着,你可是愛卿的愛妻,他怎麼捨得讓你‘操’勞?”
一席話說得瑩兒欣喜不已,深情款款的看了南宮駿一眼,施了一禮道,“那臣妾告退了!”
說完,就盈盈退下。
瑩兒一走,空氣頓時沉默下來,瑩兒的事就像一道鴻溝橫在我和南宮之間,我找不到話說,只好端起茶來喝,南宮駿卻從我手裡拿過茶杯,我詫異的看向他,他輕聲道,“茶涼了,換一杯吧。”
說完,不等我回答,就叫婢僕進來換上新茶。
我看着熱氣騰騰的新泡碧螺‘春’,碧綠的茶葉漂浮在澄澈通透的茶水中,如誰飄忽凌‘亂’的心事及愁緒。
“你……幸福嗎?”不知爲何,看着手中碧綠澄淨的香茗,我竟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何謂幸福?何謂不幸福?”南宮微微一笑,端起茶杯。
我們倆人就這樣一同端着茶杯,一同看着茶杯裡香氣四溢的新茶,一同沉默。
“對不起!”不知沉默了多久,我終於說出這三個字,這三個一直想說的字。
對不起,我的天下的代價是你一生的幸福!
“陛下,這是臣心甘情願的!而且瑩兒也是個好妻子,這樣的生活安逸平穩,‘挺’好的!”最後三個字輕輕飄落,聽在耳裡卻是萬般無奈。
我怕自己再呆下去,會忍不住落淚,放下茶杯,便‘欲’告辭。
“此事就這樣定了,明日早朝退朝之後,和莫將軍,董丞相再議!”
其實登基已有數日,我卻一直沒上朝,一直都是宇哥哥代我監國,朝政也是他和董丞相以及南宮處理,對外的藉口是我着了涼,需要休養數日。
其實身體並未着涼,只是心,慌了涼了懶了而已,或許一直都懶,烈焰的事我多數不懂,讓宇哥哥監國再合適不過。
南宮送我到‘門’口,本還想送我回皇宮,自從登基後,大臣們以我住宮外的小院安全不能保證爲由,極力要求我回宮居住。
我回絕了南宮的好意,我很想對他說要他珍惜眼前人,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淡淡看他一眼,便上了回宮的馬車。
我沒有拉開車簾往回看,便知道他一直在守望着我離開。
“陛下所說之事,老臣沒有異議!”
“末將沒有異議!半月後,末將便領兵十萬帶足糧草前往章州,請陛下放心!末將一定凱旋歸來!”自從得了南宮這個‘女’婿,不知南宮和他說了什麼,他便對我死心塌地了。
“那就勞煩將軍了,傳朕旨意,封南宮駿爲左翼大將軍,統兵十萬,賞黃馬褂及龍紋令,見令如見朕!另加封一等侯爵!賜侯爵府!莫焰爲右翼大將軍,統兵十萬,賞黃馬褂及金‘玉’腰帶!加封一等侯爵!賜侯爵府!”
南宮年紀輕輕,我恐他爲統帥難以服衆,便賜他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龍紋令,見令如見皇帝,我這是放手讓他去做,不必有所顧忌。
其實這樣一來,我相當於擡高了南宮,卸掉了莫焰一半的兵力,不過,莫焰卻並不在意,他膝下無子,早就把‘女’婿當成兒子了,如今見兒子得到重用,他不知多開心,逢人便說自己得了個好‘女’婿。
他只是一個深愛‘女’兒的父親而已,見‘女’兒幸福,他便可以放棄自己的權力。
“明日朕便出發前往風雲談判,每十日便會飛鴿傳書給兩位將軍及宇哥哥,若超過一個月沒有書信從風雲傳來,那便是談判失敗,而朕亦有可能被扣押‘成’人質,到時,兩位將軍不必管朕,直接攻入風雲。”
“陛下——”南宮聽我這麼說,似乎有了捨身赴死之意,當下便急了,宇哥哥也憂心忡忡的看着我。
“攻下風雲,一統天下之後,若朕不幸駕崩,請愛卿們愛護百姓,善待風雲皇族,切勿殺害任何一個風雲子民……”
“陛下——”南宮眼眶當場就紅了,宇哥哥握住我的手,一臉擔憂,“蘇蘇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要不,宇哥哥代替蘇蘇去風雲?要死,也讓宇哥哥代替蘇蘇死!”
“陛下,此途兇險,請陛下允許微臣代陛下前去中都談判……”
“不必再說了!此事朕心意已決!愛卿們照做就是了!”
“臣遵旨!”南宮低着頭,我看不到他臉上的悲傷。
我知道楚風卓皇伯伯視江山如命,凌哥哥又孝順,此行一定不會那麼順利,若皇伯伯大義滅親,我也沒有任何怨言。
“衆位愛卿和宇哥哥先出去吧,我和南宮愛卿有話要談!”
“老臣告退!”
“末將告退!”
董丞相和莫將軍很快就退出去了,宇哥哥看着我,遲疑着不肯出去,我看着他,目光有些冷,“宇哥哥——”
他有些嫉妒的看了南宮一眼,悶悶說了聲好,就退了出去。
宇哥哥,不是不信任你,是害怕你因此惹來刺殺!有些機密的事,還是不知道最好!宇哥哥,我愛你,所以想保護你,不想你和月歌一樣被人傷害。
想起月歌,我的心‘抽’搐般的痛,心底一片黯然,他,如今還好嗎?是否還記得我?也許早已沉浸在新的生活新的幸福裡了吧?
“陛下——”
聽了南宮的呼喚我纔回過神來,從畫後面的暗格裡拿出一個小巧‘精’美雕龍畫鳳的錦盒,雙手捧着走下臺階,走到南宮面前。
“若朕不幸駕崩,就請愛卿聯合大臣們依照錦盒裡的密旨推舉新帝!”我把錦盒遞到南宮的面前,殷切的看着他。
他呆呆的看着我,忽然‘撲通’一聲跪下,聲音哽咽,“陛下,此行危機重重,讓微臣代陛下出使風雲談判吧!微臣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陛下想要的天下微臣一定爲陛下取來!要不,陛下別去風雲,臣和莫將軍以及水藍的大軍一定能攻下風雲!”
“如果能談判成功,又何必挑起戰爭?”我看着‘門’外,“愛卿請看皇宮,悠遠的宮殿,一重又一重,金碧輝煌,美不勝收,百姓們的家呢?若起了戰爭,他們的家還能安好無缺嗎?”
“陛下——”雖然他極力壓抑,我還是聽出了他聲音的顫抖,回過頭,衝他微微一笑,“愛卿不必太過擔憂,朕也算風雲皇族的公主,皇伯伯不會對朕怎樣的,頂多是訓斥朕一通而已。”
“陛下——”他知我是故意說得輕鬆,爲了配合我,他努力擠出笑容,說道,“那倒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怎麼也要看桀王的面子。”
我目光殷切的看着他,“愛卿,到目前爲止,朕最信任的便是你,之所以把錦盒‘交’託給你,是知道你的沉靜穩重和能力,南宮,朕把天下都‘交’付給你照顧了!”
他擡起頭,迎向我的目光,雙眼通紅,嘴‘脣’微顫,顫抖着雙手接過錦盒,堅定的說,“臣定不負陛下所託!”
我們相視不語,一種厚重的信任,關之萬民的託付在我們之間流動。
“若他人問起,就說朕只是拉着愛卿說些家常話,好奇問些愛卿的家事而已。”
“微臣明白!一定不會將此事泄‘露’半句!”他說着,把錦盒小心翼翼的攏入袖中。
“退下吧!”
“臣告退!”
南宮退下後,我便走到外面,踏過高高的階梯,走上最高的樓閣,看着初升的朝陽,東邊一片緋紅的朝霞,旭日東昇,萬物生機勃勃,整個皇宮沐浴在淡金‘色’的光輝裡。
我叫來一個看起來頗爲‘精’明的太監,低聲吩咐幾句,他馬上就去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看到宇哥哥風風火火的衝上樓閣,一看到我,便憤憤不平的說,“蘇蘇,爲什麼你可以和南宮駿愜意暢談,卻不願和我說?”
“我只是問些他和瑩兒的事,怎麼?宇哥哥也要知道嗎?”我坐在臺階上,笑眯眯的看着宇哥哥。
“他和瑩兒?蘇蘇爲什麼這麼關心他呢?”
“宇哥哥吃醋了?”我拉他過來緊挨着我坐下,懶懶的把頭靠在他肩上,一眼不眨的看着日出。
“纔沒有呢!”他倔強的哼道。
“蘇蘇只是昨日去將軍府看到瑩兒形容嬌媚,面有羞態,便問南宮愛卿是不是家有愛妻,萬事足矣?”
“他怎麼說?”
“他說……宇哥哥爲何總在我們兩人單獨相處時,說起別人呢?”我有些不悅的看着他,他抓了抓腦袋,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就不說了。”
清早的空氣很靜謐,早起的宮‘女’太監們來回穿梭忙碌,卻沒有人大聲喧譁。
這樣的清晨很寧靜很清新,空氣裡飄着‘露’水的清甜滋味和‘花’草的芬芳。
靠着宇哥哥寬厚的肩膀,有了愛的人在身邊,風景愈加美麗‘迷’人,就連陽光也更加璀璨。
可是,這會是我和宇哥哥最後一次看日出嗎?
轉過臉看着宇哥哥,清晨的陽光柔和的鋪灑在他俊朗的側臉上,讓他整個人鍍上一層‘迷’人的淡金‘色’。
我的心,第一次毫無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