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琛臉色依然帶着點蒼白,可是因爲身體的原因卻只能躺在牀上。
藥叔看到慕容琛醒來,趕緊端了藥過去,“小主子,先喝藥!”
慕容琛就那樣躺着,藥叔喂到嘴邊時便張開嘴。
藥叔還從未見過慕容琛如此配合,平日裡生病從來不配合,就自己扛着,現在卻突然這般順從,讓他竟還有些不適應。
“顏姑娘……她做事有原則,雖然進了定北王府,可是……”藥叔怕慕容琛因爲武辰澈幾句話生氣而牽動傷口,想要替顏念卓解釋幾句,可是怎奈與顏念卓根本沒有相處幾天,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好的理由。
慕容琛卻相當平靜,喝完一碗藥,才說道,“藥叔,你放心,她是什麼人,我最知道。”
武辰澈撇了撇嘴,“那秦致遠是什麼人你是不是也最知道?”
慕容琛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看到慕容琛的臉色,武辰澈聳了聳肩,“你不愛聽我也得說給你聽。”
藥叔頓時白了他一眼,這是什麼人啊!
彷彿沒有看到藥叔對他的不待見,武辰澈繼續道,“秦致遠謊報戰功,將你我面目全非的頭掛在玄晶門,根本就是斷了顏念卓的念想,若是她真的心裡有你,就該殉情身死,可是現在定北王府卻從未傳出什麼消息,說明她現在正高枕無憂的享受富貴榮華呢,也就你傻愣愣的爲了她擋箭。”
慕容琛真想一掌劈死他,“武辰澈你不給我添堵就過不好,是不是?”
武辰澈點點頭,很老實的說道,“是,你騙我這麼多年,我不過給你添點堵就受不了了?以後多着呢,你就慢慢受着。”
落鳳坡的那一次,慕容琛受傷頗重,他自封穴道,卻又被秦致遠暗中給了重重的一掌,幾乎要了他一條命,後來又中了兩箭,有一箭傷到了腰,他還能不能站起來連藥叔也說不好。
養了這有一個月,可是他依然全身無力,不能起牀。
看着武辰澈在他眼前耀武揚威的得瑟樣子,他就想跳起來給他一掌。
武辰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是不是恨得想要咬我兩口?”說完嘆息着搖了搖頭,“不知道你這輩子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滾!滾出去!”
聽到慕容琛怒吼,武辰澈繼續搖頭嘆息,“可憐,風姿卓然的慕容琛,竟然只剩下大喊大叫的份兒,你說顏念卓看到現在的你,會不會把眼珠驚的掉到地上?”
慕容琛恨恨的盯着他,磨着後槽牙。
武辰澈看他氣的夠嗆,得意的一笑,“看到你氣成這個模樣,今天中午我又能多吃一碗飯。”
本以爲慕容琛不會說話了,武辰澈搖搖晃晃的轉身向門口走去。
慕容琛看着他的背影陰測測的說道,“飯桶!”
武辰澈登時轉身看向他,可是慕容琛卻已經閉上了眼睛,任由的瞪出眼珠子他也無所覺,武辰澈不由得憋了一股氣,卻又無處發,氣哼哼的走了。
慕容琛這才慢慢睜開眼睛,擡手捂住了眼睛,然後努力使了使力氣想要擡起腿,可是,腿卻紋絲未動。
阿卓,我最是瞭解你,你瞭解我嗎?
也許以後永遠癱倒在牀上的我,如何去面對你?
武辰澈雖然出了門,卻沒有離開,站在門前,目光放遠,看着遠處的花花草草,這裡真是奇怪,外面分明大雪封山,可是這裡卻溫暖如春。
“太子,小主子他……”
武辰澈看向藥叔,“我已經不是太子了。”
藥叔哪裡關心他是不是太子。
“藥叔,你說如果顏念卓忽然出現在這裡,他會不會有幾分求生的意念?”
聽到武辰澈的問話,藥叔一愣,其實他知道,武辰澈之所以每次都來小主子這裡,言語相激,其實不過就是看不過小主子了無生氣的樣子。
“好好照顧他!”武辰澈大步向前走去。
“太子……”
武辰澈聽到了藥叔的喚聲,可是卻並未停住腳步,“這是我欠他的。”
若不是當初他綁了顏念卓,怎麼會有後來的事情?
梅若雪蠱惑他綁架,雖然是受了秦致遠的指使,可是他內心深處也是想要綁架顏念卓的,他將武辰周的死歸結到了慕容琛的身上,他恨慕容琛,爲什麼要取代了阿周?爲什麼要騙他這麼多年?
可是,當初阿周不過是閉門思過一年,再出來時,他竟然沒有認出,到底是誰的錯?
不管如何,顏念卓是沒錯的,他造成了今天的一切,他必須將所有的事情再扳回來。
他是太子,雖然現在已經倒臺,可是曾經他浪蕩市井,打的從來不是太子的名號,他不喜歡皇家束縛,所以流連市井,沒有想到竟然無心插柳,結交了不少人,此時用一用,也算沒有白費。
藥叔看着他離開,總覺得不對頭,可是又想不出哪裡出了問題,而那一絲疑慮,很快被手中的醫書給驅散了。
現在他的任務是查閱醫書,治好小主子。
慕容琛雖然受傷嚴重,可是聽覺依然靈敏,彷彿是感覺
到了門外的不尋常,“藥叔!”
聽到慕容琛的喚聲,藥叔立刻走了進去,“小主子,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疼痛?”
“那個混蛋呢?”
藥叔一愣,然後纔想到小主子說的是武辰澈,“他走了,應該是回自己的住處了。”
慕容琛想了想,“叫他回來。”
藥叔立刻應聲,趕緊跑了出去。
慕容琛閉上了眼睛,往日武辰澈將顏念卓視爲毒物一般,言談中從不涉及,今天卻忽然提到了她。
藥叔終還是晚去了一步,武辰澈的住處已經人去屋空。
半月後的上京城,白日黑夜不斷搜尋的禁衛軍已經撤了,當初對酒樓住戶人家大肆蒐羅,一夜之間銷聲匿跡,緊閉的城門大開,雖然進出依然檢查嚴格,但是卻已經是出入隨意。
張貼的皇榜因爲狂風肆虐已經有些脫落,可是卻已經無人理會,因爲所有看到那幅畫像的人都很吃驚,這樣出塵脫俗的人若是出現了,根本不需要特別的去確定,一定會一眼認出,怎麼可能找不到?
然而,顏念卓卻依然沒有動,撤掉了禁衛軍,但是秦致遠的疑心卻撤不掉,她依然需要蟄伏。
顏念卓坐在窗前,對着那本書發呆,心中的焦灼別人看不到,可是自己的卻能感覺到。
“姑娘!”呂大夫進門便看到發呆的顏念卓,但是他卻不認爲她在發呆,她一定是在想事情。
顏念卓點點頭,“讓你辦的事情,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我給展飛開藥的時候,旁邊並沒有人,我已經告訴了他如何做,他一看到那張藥方,就知道是姑娘您開的,他說他會辦好的。”
顏念卓微微一笑,她從來不懷疑展飛的話,他就算只有七分力,也會使出十分的勁兒。
“定北王會中計嗎?”呂大夫有些不確定。
顏念卓眉頭微微一蹙,“一定會中計。”
秦致遠知道大海對她有多麼的重要,也知道阿碧對她來說意義非常,她逃走之前已經見到了展飛,那麼她逃出定北王府第一件事一定是要和展飛一起帶大海回青陽城。
不過,秦致遠向來多疑,想要他相信她帶大海回青陽城,若是直接展現出來,他一定會懷疑,若是迂迴的告訴他,他定會相信。
看到顏念卓那樣的篤定,呂大夫微微鬆了一口氣。
三天後,展飛的傷已經無大礙,但是卻依然被看守在別院裡。
展飛百無聊賴的走在院子裡,其實這樣的景色當真單調又無趣,不像青陽城,院子一年四季常綠,溪水終年歡快流淌。
展飛略微瞥了一眼緊緊跟在他身後的人,翻了個白眼兒,撇了撇嘴,他就是個下人,竟然現在還有下人伺候他,“你們倆別跟着我了,讓我自己清淨一會兒行嗎?”
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低下了頭,“王爺說你身上沒有好利索,讓奴婢們好好照顧。”
照顧?還是監視?
展飛咬了咬脣,忽然轉頭看向她們,“茅廁在哪裡?這個大夫開的什麼藥?吃完怎麼會拉肚子?”
那兩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臉着急的展飛,他臉色有些發白,額頭上已經皺起了皺紋,看起來不像是作假,“這個院子西面就有,奴婢帶您去。”
展飛登時一怔,“男女有別不知道嗎?行了行了,我自己去,你們在這裡給我看着人。”
說着,雙手捂着屁股跑了出去,那兩人看他那動作,不由得臉一紅,微微轉開了頭。
展飛進了茅廁,探頭出去,見那兩人沒有跟上來,微微鬆了口氣,他在這個院子這麼久了還能不知道廁所在哪裡?這個院子的這個茅廁是挨着外面巷子最近的,他只要從這裡出去就可以跑到大街上,街上人多,只要他混進去,還能有誰能夠找到他?
展飛手腳利落的將身上的外衣脫掉,裡面露出來的衣服是一身灰布的短打,看上去就像個十五六的外院跑腿的小子。
擡頭看了看院牆,咬了咬牙,後退了幾步,然後猛然加速快跑,到了院牆處,一個使勁躍起,雙手堪堪扒住了牆頭,展飛使勁咬着牙,兩腿使勁來回蹬了又蹬,這才爬上了牆。
“啊!飛少爺逃跑了!”
展飛剛剛坐上牆頭,便聽到一聲尖銳的叫聲,低頭便看到之前跟着自己的那兩個小丫頭正瞪大了眼睛,大吼大叫。
一時心慌,展飛竟然直接從牆頭歪了下去,幸好是歪到了外面巷子裡,也幸好院牆不高,掉下去的時候只是摔了屁股,雖然疼的他齜牙咧嘴,但是還是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鑽進了人羣。
同時,別院裡追出了一羣人,因爲一時搞不清楚展飛跑得方向,於是分散追了出去。
不過盞茶時間,顏念卓便得到了消息。
“定北王的人已經去追了,不過你的人很是機靈,幾下就鑽的不見了,不知道秦致遠的人能不能追上。”東方朔說道。
顏念卓伸手給東方朔倒了茶,“一定能追上,秦致遠雖然爲人冷漠,但是心思卻相當的細膩謹慎,看似是展飛逃了出來,其實,若是秦致遠不鬆
手,展飛插翅也難逃。”
東方朔點點頭,“不錯,你這腦袋還挺聰明,父王如果看到了一定喜歡。”
“你也準備吧,等到秦致遠的人往青陽城而去,你就上路。”顏念卓沒搭理他那茬。
“行了,我知道,”東方朔似乎很不滿她的囉嗦,“咱們這就分開了,你自己上路,照顧好自己,別輕易相信別人,雖然找了人幫你,可是也不能讓我放心。”
顏念卓點點頭,“我知道,我找的人很可靠。”
“與是否可靠不相關,有些時候,是明知道沒有問題,也依然會擔心。”東方朔說完,嘆了口氣,“這次沒有將你帶回去,見到父王,他一定要打我板子了。”
顏念卓眼眶有些紅,她從未感受到過父愛,她以前想,若是真的有一天能見到父親,她一定馬不停蹄的趕去,可是卻沒有想到,事到臨頭,她卻無法向前。
“我……”
看到顏念卓的樣子,東方朔忽然笑出來,“好了好了,我就是說說,放心吧,爲了你,挨板子也值得,不過要記得安全回來,父王他……年紀大了,經不住了。”
本還只是紅了眼眶,可是此時,顏念卓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眼淚流了下來,哭的自己都有些不能自已。
東方朔微微動容,“行了,我走了,自己一路上小心,這次分開,你不送我,我不送你,反正過些日子又見到了,別讓我們空等。”
說完,看也不看顏念卓,徑直站起來走了。
顏念卓咬了咬脣,她一定能找到慕容琛,然後帶他回去。
展飛躲過了定北王府的人,然後一路向城外而去,他與大小姐約在紅樹林,當初因爲行事倉促,便將大海埋在了紅樹林,這次他們要帶着大海回故土,讓他落葉歸根。
展飛直到城外才遇到一家戲班子離京,問詢之下竟然正好路過紅樹林,不禁感嘆自己的好運氣,於是搭了一段路程。
到了紅樹林時正是正午,前些日子的大雪已經融化,到處都泥濘不堪,但是他卻不甚在意,眼睛在樹林中不斷的搜尋,終於在看到一棵被剝了一小塊樹皮的樹下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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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飛擡頭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語道,“大海,再過一會兒,大小姐就來了,我和大小姐一起帶你回家。”
同時,秦致遠正站在城門樓上,展飛已經離開了有一個時辰了,可是探子還未回來,難道展飛跑出來沒有去見顏念卓?
“報!”
秦致遠精神一震,“講!”
“探子回報,已到紅樹林。”
秦致遠微微凝眉,到紅樹林?難道顏念卓要去找慕容琛?
想到這裡,心頭一冷,雙手緊緊握起,他對她這麼好,爲什麼她還要逃走?還弄出落水的現場,讓他擔心受怕?她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聽到保護她的暗衛回來稟報說人不見了,有多麼的生氣和慌亂?
當他趕到那裡,只看到亭子裡她的髮釵還有留在圍欄上一節衣衫,他以爲她落水了,寒冬臘月的水有多涼?她身體嬌弱怎麼受得了?即便是身邊有那麼多護衛阻攔,他還是跳下去了,只要想到她有可能沉到水底,他就難過的要命,可是他找到了什麼?
她不在那裡。
顏念卓在她逃走之前用甜言蜜語,用曖昧不清的眼神還有話語將他迷惑,又挑了他在王府的時候,更是讓他鬆懈,同時又用梅若雪牽制住他,而她,悄無聲息的沒了蹤跡。
他一氣之下殺了梅若雪,可是他卻找不到她。
她在王府時,沒有給過他好臉色,也不怎麼和他說話,但是他依然覺得滿足,可是君子閣一空,他卻突然覺得是那樣的寂寞。
有時他想,她也不是對他毫無所覺,是不是因爲武東珠還她,而他沒有替她出氣,所以她才失望的走了,又或者她是那樣的看重大海,小九兒受懲罰時,她不曾出言求情,其實她也恨小九兒,是想讓他出手殺了小九兒替大海報仇的,可是他沒有。
是因爲所有的這些,讓她失望了,並不是對他沒有感情,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勸慰自己。
可是,他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起那個除夕的那個夜裡,她身中媚藥兒,雙眸勾魂攝魄,脣角含春,神思混亂時叫着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他就再也不能騙自己,她從未愛過他,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迫不得已。
“主子?”看到秦致遠有些愣神,秦樹忍不住喚了一聲。
秦致遠這纔回神,看了秦鬆一眼,“若是秦紅棉不喜歡你,你還會娶她?”
秦鬆一愣,不知道爲何主子會問他這個問題,但是卻老實的回答道,“只要在我身邊,我管她喜歡誰?一輩子時間長着呢,我還磨不過她?”
秦致遠的心一跳,竟然覺得這句話是那麼的中聽,就是,只要在自己身邊,她喜歡誰又有什麼妨礙?一天一月一年,她忘不了那個男人,可是五年十年二十年呢?
人的記憶力再強,還能勝得過時間?
秦致遠一甩披風,又是意氣風發的定北王,臉色微微一沉,“上馬,趕往紅樹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