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後門出去對着的是一條巷子,此時因爲夜已深,寂靜無聲,只有草叢裡傳來的蟲鳴。
不遠幾步,停着一輛馬車,十分高大,在暗沉的夜色中,形成龐大的夜影。
“上車!”秦致遠冷冷的吩咐。
柳非君眉頭一皺,真把她當成自家奴才了?想要反駁,但是想到秦致遠那粗糲的大手握着她胳膊生拉硬拽時的兇狠的樣子,便嚥了下去。
柳非君撩了一下袍子,然後看了看馬車的車轅,竟然快要到她胸口的位置,怎麼上車?
還沒等柳非君反應過來,就感覺腰上一緊,然後整個人一下被舉了起來,扔進了馬車裡。
伴隨着她砰然落地之聲的,還有秦鬆惡劣的笑聲。
秦致遠隨後鑽進了馬車,看到柳非君狼狽的樣子,冷冷一笑,坐在了正中間。
柳非君惡狠狠的瞪了秦致遠一眼,她決定,以後與此人也要保持安全距離。
不過,馬車裡放了夜明珠,明晃晃的亮光,讓柳非君很清晰的看到了秦致遠,這還是幾個月後第一次見面,只一眼,竟然讓柳非君的心不安的一跳。
秦致遠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領口,袖口,袍底,以金線裹邊兒,同色的腰帶上繡着的花紋她看不清,但是卻十分有有味道。
冷冷的臉龐,冰凍了似得眉眼,在黑色的襯托下更加凌厲,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寶劍,鋒利,冷硬。
柳非君忽然想到,以前見他,他都是穿寶藍色或者紫色,鮮豔的顏色還是能夠將他身上的氣勢掩蓋一下,而此時,一身黑衣的他,竟然有着不同的氣勢,是那種讓人一看,便有俯首稱臣的衝動,看到這裡柳非君一驚,趕緊收回了視線。
“秦鬆趕車!”
然後,便聽到傳來的清脆馬蹄聲。
柳非君找了個位置坐下,馬車很寬敞,裡面的佈置不見奢華,更顯大氣,所以柳非君坐在離秦致遠較遠的地方,“你有什麼計劃嗎?”
救人是那麼容易救的?就算盛世船行常年混跡青陽河,與水賊有些照面的交情,可是往外撈人,豈是那麼簡單的?
“你全權負責!”秦致遠冷冷的說道。
其實,秦致遠半個月前就到了青陽城,但是沒有住進朝陽樓,而是買了一家院子住下,進青陽城的時候也是挑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回來。
這半個月,足夠他摸清楚他離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當然也知道武辰周來了青陽城,更知道武辰周將柳非君擄走的事情。
當時,他是什麼心情?
苦澀?驚訝?擔心?慌亂?
似乎都有,可是終究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心,如果武辰周能除掉柳非君,他也省事不少。
可是,最終他還是沒有忍住。
柳非君以爲是她自己以口舌之利勸服了武辰周,卻不知道,如果不是秦致遠在外面以內力試探,讓武辰周知道有高手在場,武辰周又怎麼會如此輕易放手?
但是,今天晚上,當秦致遠
得知,幾天前,學了幾天駕駛技術的秦致行竟然私自出海,最後竟然被水賊所擒,氣不打一出來,跟着秦致行一起的還有楚家的楚信義。
秦致遠當然第一時間找到楚家,雖然秦家堡厲害,可是這是在青陽城,用當地的熟面人物纔好解決事情。
可是沒有想到楚信彥根本沒有什麼招數,最後給出的辦法竟然是找柳家。
其實,秦致遠知道,楚信義不過是楚家庶子,且花天酒地,楚信彥估計並不待見這個弟弟,可是秦致行不一樣,那是秦家的寶兒,也是孃親的心頭肉。
於是,秦致遠接觸了守城大人之後,便決定找柳非君幫忙。
守城大人確實可以出兵,但是從那難看的臉色和吞吞吐吐的語氣,秦致遠怎麼會想不出原因,想必這幾年,青陽城的官兵沒少與水賊過招,估計輸多贏少,根本就沒有什麼把握除掉水賊,更何況救人?
再說,他的目的是救人,不是除匪,硬來的話,只會威脅到秦致行的安全。
不能來硬的,就只能上軟的。
可是,這樣合適的人並不好找,忽然,他就想到了柳非君,能在水上經營這麼多年,若不是與水賊打好關係,怎麼可能安穩出貨?
就算是柳非君還不曾與水賊打交道,可是這柳家與水賊的交情一定是多少年的了,不然也不會累積下如此大的家財。
這一刻,他很慶幸,之前他沒有殺掉柳非君,之後他又救了他!
秦致遠看了一眼柳非君,在夜明珠的光暈裡,柳非君的臉更加柔和,眉眼流轉間,光彩熠熠,“想到什麼對策了嗎?”
柳非君擡頭看向秦致遠,淡漠的別過頭,她是大羅神仙嗎?片刻功夫就可以想出對策?
秦致遠也不在意,眼神從她的臉挪到了身上,忽然身體一震,大腦靈光一閃,總覺得是哪裡不對勁了,可是想要抓住時,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你是怎麼知道秦致行被水賊所擒?”柳非君想了想問道
秦致遠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已經拆了封,遞給柳非君。
柳非君接過來,剛要打開,便感覺馬車停住了,然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侯爺,船已經備好了!”
柳非君心裡一跳,只覺的十分厭惡,撇了撇嘴。
秦致遠卻冷聲道,“下車!”說完,掠過柳非君當先下了馬車。
柳非君沒有急着下車,而是拿出了信,只看信中的稱呼,就臉色一變,瞬間冷下臉來,纖長的手指慢慢握成拳,甚至將信紙摳破。
“下車!”
柳非君的情緒還沒有緩過來,忽然有人撩起簾子,催促道。
看了看秦致遠,柳非君眉目更冷,手裡的信紙攥的更緊,只覺得胸中有一團灼燒着五臟六腑,疼痛而焦灼,當下從馬車上下來,硬是從那麼高的馬車上跳下來,因爲太高,晃了一個趔趄。
秦致遠眼疾手快的想要扶她,可是柳非君卻身子一退,穩住了。
柳非君這纔看到,原來馬車
到了碼頭渡口,渡口停着一艘船,不大,但是卻裝飾精美,得益於船頭高高掛起的諸多燈籠,將船上的佈置看的一清二楚。
船舷上刻着精美的波浪形花紋,就連划船的漿上的花紋都有着不錯的雕工,船頭除了燈籠,還有輕紗輕挽,隨風起舞,微風還帶來了船裡的陣陣香氣,各種香氣混合在一起,濃烈的讓人頭痛。
柳非君冷冷的看了看旁邊的楚信彥,嘲諷一笑,視線才轉向秦致遠,“侯爺,您似乎沒有說被劫的人還有楚信義。”
“有何區別?”秦致遠沒有心思與她糾結這些小事,“你去一次,救兩個人,我和楚當家都記你的人情,何樂而不爲?”
秦致遠敏感的感覺到,柳非君似乎與在馬車裡不同了,明明在馬車裡已經開始考慮解救的策略,可是,現在?
柳非君眉毛一挑,怒極生笑,“侯爺,真是會替草民考慮,不過,草民受不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秦致遠眉頭一蹙,身上頓時散發出懾人的氣勢。
旁邊的楚信彥頓時一驚,心裡已經有了怯意。
但是柳非君,卻仍然面不改色,下頜一擡,眼神堅定而兇狠,“我不會去救人!”
秦致遠忽然手一擡,掐住了柳非君的脖子,“當真不怕死,還沒人敢耍我!”
“哼!是侯爺先不據實以告!”柳非君身子一僵,卻站的更直。
“主子,您別衝動,四爺爲重!”秦鬆真怕自家主子怒氣之下,略微使勁兒捏斷柳非君的細脖子。
秦致遠使勁壓了壓莫名的怒氣,鬆開了柳非君脖子,“你有什麼條件,提!”
柳非君冷冷瞥了一眼楚信彥,轉身就走,可笑,條件?她的條件就是讓楚信義去死,她怎麼可能爲了楚信義犯險?
秦致遠看着柳非君小小的人影越走越遠,黑色的眸子如同漩渦,越來越黑,握了握拳,“楚當家,你在這裡等一下!”
說完,向柳非君離開的方向而去。
楚信彥面色凝重的駐立在那裡,看着柳非君的背影,心裡竟然莫名的難受,柳非君的眼神凌遲在他的心口,讓他痛的全身顫抖。
柳非君因爲生氣,因爲惱怒,腳步很快。
從碼頭延伸出來的路,很寬,不遠處就是一片樹林,過了樹林不遠處就是盛世船行,她打算去那裡,如果讓她現在走回柳家,估計要到明天早上了。
然而,剛剛走進樹林,邊聽到一陣怪異的聲音,讓柳非君汗毛倒豎,剛剛的怒氣也被蒸發殆盡,只剩下心,在狂亂的跳動。
一陣風聲襲來,然後她便被一股大力推動,後背撞在樹幹上,火辣辣的疼,前面站了一個鐵塔似得人物。
“跟我回去!”秦致遠的眸子,在暗色的夜裡顯得十分明亮。
柳非君被他一嚇,差點兒魂兒都沒了,現在後背又痛的要命,她想,她上上輩子是不是殺了他全家,怎麼總是陰魂不散?“我不會救楚信義,就算順手也不行,我恨不得他死,我是瘋了纔去救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