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夫君紛上門
爲蕭幻月覆上面紗,南宮殘抱着她走在市集上,他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只有漫無目的的閒逛,一邊觀察她的表情。
兩人衣着不菲、氣度不凡,走在大街上,雖然引起衆人的紛紛注目,卻也無人敢來上前惹事。
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南宮殘感悟頗深,他發現幸福和快樂與財富和地位並無直接的聯繫,他雖擁有天下,卻時常憂思難安,如今更是面臨着與心上人生離死別,難言幸福,而很多平民之家,衣食只夠溫飽,卻整日面帶微笑,一臉的滿足。
這種簡單的幸福也是他所渴求的,卻是那般的遙不可及,他暗歎了口氣,羨慕地凝望着那一場場平凡卻溫馨的場景,滿臉的嚮往。
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蕭幻月淡淡一笑,剛要說些什麼,注意力卻被前方熱鬧的鑼鼓聲所吸引,她看了南宮殘一眼,他會意,帶着她去了那鑼鼓之處。
很快,“賽酒奪寶”四個醒目的大字映入他們眼中,臺上一個紅光滿面的強壯大漢,手中端着一個錦盒,打開錦盒,裡面是對精緻靈巧的明月鐺,在太陽光下灼灼生輝,雖非價值連城的寶物,卻也是頗具匠心、價值不菲。
那壯漢拿着那個錦盒給四周人看後,得意的宣佈,若有人能喝酒勝過他,他則雙手奉上這對明月鐺,若是他僥倖獲勝,只需留下三兩銀子即刻。
此言說完,不少人躍躍欲試,可那壯漢卻是能喝,三壇酒喝下去,依然面不改色,四周已無人敢上來挑戰。
“我去,一定會把那對飾物贏來送給你!”南宮殘將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他倒不擔心她會有事,他知道在暗處有不少人保護着他們。
“你贏不過他的!”蕭幻月瞥了他一眼,作出了準確客觀的判斷。
那壯漢身強力壯、酒量過人,確是很少人能喝過他,即使南宮殘以最佳狀態與之比拼也難勝出,何況他卻已是兩天未閤眼,身心均疲憊不堪,臉色蒼白難看,如此對比,她覺得他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以這種狀況去和別人拼酒,這無疑是去拼命,她覺得他不該做出這麼愚蠢的事。
可是她卻低估了男人的執拗,南宮殘只是對她笑了笑,留下一句話堅定的話:“只要你喜歡那對明月鐺,我就一定會贏!”後,飛身上臺。
蕭幻月望着他離去的身影,目光閃爍了一下,她是喜歡那對明月鐺,覺得它別緻精巧,但卻也沒有到愛不釋手、非有不可的地步,真不知他是怎麼看出她的喜惡,更不明白他就因爲她的一點喜好而去拼命,這樣值得嗎?
看到他上去後,若想和那壯漢比拼,先要喝完三壇酒再說,她便暗暗搖頭,在她看來,別說三壇,就是一罈他都有些困難,更何況,即使喝下三壇,也不過和對方剛剛打平,若要贏還不知道要再喝下多少酒呢。
傻子,真是傻子,只有傻子纔會去做明知道沒有一絲勝算的事!她在心裡不停地嘀咕着,眼中卻有意無意中流露出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一絲擔心和懊惱。
果然一切如她所想,勉勉強強喝下了三壇,南宮殘的臉色已經不光是蒼白,而且有些發青,但是他的目光卻依然堅定,尤其是在看向那對明月鐺,更是散發出一種勢在必得的光芒。
酒,一罈罈的喝下去,喝到第五壇,他已有些搖搖欲墜,喝到第六壇他再也忍不住地吐了出來,四周的人不解他爲何如此執着,紛紛勸他放棄,就連和他比拼的壯漢也不禁開口勸道:“看公子氣度不凡,定非尋常出身,又何必爲了這對明月鐺,傷了自己的身體,不值得!”
南宮殘擦了下嘴角的殘漬,又拿起一罈酒,強壓下翻涌而上的陣陣難受,咬着牙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沒有什麼值不值,他只是爲了她剛纔見到那對明月鐺時眼中閃過的一抹光亮,爲了這抹光亮,即使要了他的命,也是值得的。
他一定會贏,一定會得到那對明月鐺,他要把它送給她!
酒,一口口地喝下去,喝到後面,完全是憑着他的毅力和執着,他的臉色已難看到極點,嘴脣開始發青,眼前也越來越模糊,身上更是難受至極,但他依然喝着,大口大口的喝着……
直到他聽到那壯漢認輸,將手中的錦盒交給他後,他接過錦盒,飛身來到她的身邊,將那錦盒遞給她,臉上帶着猶如孩子一般欣喜討好的笑容,那笑容晃了蕭幻月的眼,讓她嘴角噙着的淺笑慢慢消失,神色略有緊張地接住他倒下的身軀……
暗衛將南宮殘擡回宮中,宮中御醫再次亂成一團,看到御醫們凝重的表情,蕭幻月知道他的情況肯定不好,卻沒有想到,情況比她想象的還遭,他差一點就再也醒不過來,這次拼酒,他幾乎拼上了自己的命。
南宮殘並沒有昏迷多久,即使在昏迷之中,他依然惦記着她,依然焦慮着時間的流逝,他醒過來了,雖然身體幾乎到達了極限,但他依然裝出無事般地回到了她的身邊,所有的痛苦他都一人在默默承受,不讓她看到分毫。
“爲什麼要這麼拼命?你是王,宮中什麼珍奇異寶沒有,爲了那對明月鐺值得嗎?”
當蕭幻月問起他時,他沒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她也問他值不值得?也許所有人都覺得他傻,他所做的一切不值,可是他卻覺得一切都值得,只要她喜歡,任何東西他都會爲她尋來,只要她喜歡,任何傻事他都會去做……
她是不會明白他對她的感情,他的愛太癡太狂,所以纔會對她做出瘋狂的事,愛得太深,所以纔會害怕失去,纔會不擇手段的想要留住她……
可是到了最後,他什麼都沒有留住,她甚至不恨他,不恨他這個傷害她的:“陌生人”,她的心中沒有他一絲一毫的印記,這讓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悔過,痛過,傷過……當一切即將走到盡頭,他才發現自己錯得是多麼厲害,多麼的離譜,他那麼做,不但沒有拉近他們的距離,反而將她遠遠的推離。
他錯了,他知道錯了,卻再也沒有機會讓他爲自己的錯誤彌補,她就要離開他,永遠的離開,這是他即使死也無法接受的結局。
如果上天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有來世,他一定會再傷害她,他會傾盡自己一生的愛戀,去寵她,去疼她,除了讓他放開她的手外,他可以爲她做任何事……
南宮殘緩緩閉上了眼睛,他覺得那種錐心刺骨的痛似乎減輕,才知道原來痛到極致是麻木,痛到不再感覺到痛……
第二天也要過去了,還有最後一天,沒有奇蹟,沒有希望,沒有人或事能改變一切,留給他的只有絕望,無盡的絕望……
第三日,也是蕭幻月的大限之期,當她再次睜開眼,對上他那癡癡的目光時,那通紅的眼眸,那疲憊至極的容顏,她知道他又是一夜未睡。
可是讓她吃驚的不是他的一夜未眠,而是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內,他那原本烏黑的頭髮已經斑白交錯,尤其是兩鬢,更是髮絲如霜。
“你……你的頭髮……”蕭幻月瞠大眼睛瞪着他,聲音微微發顫。
南宮殘隨意將自己的長髮拉過來看了看,很快又將視線轉回她的身上,淒涼一笑,“我是越來越醜了,這樣的我,你恐怕會更加厭惡吧!”
蕭幻月瞪着他的白髮,說不出話來。
她一直以爲,一夜白髮只是小說中虛構的情節,現實中哪可能存在。
他,南宮殘,正當壯年,再加上自小養尊處優,保養得當,又習文習武,擁有一身不弱的內力,這樣的他能在一夜之間白髮,他遭遇的痛苦和折磨又豈是旁人所能感受。
那斑白的鬢髮,白得那麼的刺眼,有着說不出的淒涼,望着他的白髮,那一瞬間,她感覺那斷肢之恨、喪子之痛似乎已不再那麼刻骨銘心……
見她沉默不語,似是默認了他的話,南宮殘自卑地將頭撇到一旁,用手想要捂住自己兩鬢的白髮。
“對不起……嚇到你了吧……”他撇撇嘴想笑,卻笑得很僵硬很苦澀,他其實更想說得是:“不要嫌棄我”,卻嘴脣哆嗦着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蕭幻月無語地望着他,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此時,她除了嘆氣還能說什麼、做什麼?他對她的情,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是緣還是孽,若是他們註定今生會相遇,爲何還會如此互相傷害?若是他們註定無緣,又爲何情根深種,爲何會邂逅的那般意外?
何苦!何苦如此執着,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她無聲的嘆息似讓他更加的難受,他一直想問她一件事,一直很想知道,但每次話到嘴邊都被他吞了回去。
他想問她,如果他沒有被嫉妒矇蔽到心,如果他沒有傷害她,如果他沒有殺了夜驥影,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但他最終沒有問出口,因爲他知道,傷痕可以慢慢癒合,傷痛也可以漸漸淡忘,他什麼都可以彌補,唯獨他不能讓人死而復生,夜驥影的死徹底割斷了他們的情,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答案是那般明白,問不問已沒有什麼區別,他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卻爲何還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