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蛤蟆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後驚呆了。
薅羊毛薅到鬼身上,老道士如今再次大開眼界。
但他勸說道:“七爺,鬼市裡頭的鬼,跟咱們平時斬殺的鬼不一樣。而且裡面不光有鬼,還有妖魔精怪,咱們要是把它們全給得罪了,怕是青龍王出面也平不了事。”
他還舉了個例子:“之前咱們碰到過的山鬼,她有時候應當也會來鬼市做買賣,你想想,要是咱把山鬼給做了,小二還不得跟咱們拼命?”
徐大說道:“你說的這個做是哪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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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蛤蟆衝他伸出大拇指道:“徐爺,您真是好樣的,你可得好好活着,一旦你死了,那肯定是九洲有史以來數得着的大色鬼,到時候怕是能禍亂一州之地啊。”
徐大翻白眼道:“道爺你這是什麼話?大爺的意思是,你說的‘做’若是綁架的意思,那咱綁了山鬼去給我二弟,我二弟感謝咱們都來不及,怎麼會跟咱們拼命?”
王七麟推開他道:“你滾蛋,你以爲小二跟你一樣是個老色胚子嗎?”
謝蛤蟆說道:“行了,總之這糧倉的事咱弄清楚了,明天給武大人回個話,讓他來祭祀一場,這樣糧倉就又能使用了。”
王七麟狐疑的問道:“只要武大人來祭祀一場,鬼市就會搬遷?”
謝蛤蟆搖搖頭,耐心的給兩人解答:“無量天尊,當然不會。但正所謂人有陽關道、鬼有陰間橋,武大人祭祀之後,來往鬼市的妖魔鬼怪便不會再來糧倉搗亂了。”
王七麟說道:“好,只要鬼市不會搬遷就行,我還想找個機會來鬼市逛逛呢。”
謝蛤蟆算了算日子道:“每逢月半鬼門開,快到臘月十五了,到時候鬼市大開,七爺若有興趣可以來瞧瞧。不過很危險,老道不建議你來冒險。”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豪邁的說道:“我輩修士,當氣魄雄偉、剛猛精進!”
“危險?我既然決定加入聽天監,就不怕危險!甚至是它不危險我還不去呢,玩的就是一個心跳!”
徐大勸說道:“七爺這裡沒有外人,咱仨自己人,你別裝逼了。”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道:“我想去鬼市看看有沒有什麼厲害的妖魔鬼怪可以買進,到時候買給你增加你的實力。”
徐大立馬揮拳向前:“玩的就是心跳!就要氣魄雄偉!剛猛精進!”
鬼市每到午夜都會開放,但月半時候規模最是宏大。
謝蛤蟆說裡面丟失的糧食就是被鬼怪給弄走了,陽世的糧食在陰間也是硬通貨。
鬼不需要糧食,可是妖怪們需要。
王七麟便問道:“我們今夜剛進去的時候,看到了一袋袋的紙錢,難道那些紙錢就是用來買走糧食的?”
謝蛤蟆笑道:“鬼市有規矩,可也很混亂,糧庫裡的糧食沒有朝廷印章的話,就會被視爲無主之物。”
“妖魔鬼怪中沒有良善之輩,它們怎麼會拿錢來買無主的糧食?它們放上那些紙錢,是要買你們兩個的命!”
他給兩人逐步講解:“事情應當是這樣的,以前這糧倉裡面不是丟失過人嗎?他們就是被鬼給買走了。”
“當然,人是天地之靈,妖魔鬼怪若是無緣無故綁走人,遲早引發天劫。”
“於是這些鬼怪找到了一個主意,與人做交易,讓人自己賣掉自己。”
“若是讓老道士猜測,以前的妖魔鬼怪會在以金錢或者值錢器具誘惑人,讓他們賣掉自己。”
“後來幾十年,糧倉空出來了,但斷斷續續應當還是有人進去並被妖魔鬼怪給買走。”
“可是進來的人很少了,這門生意也很少見了,相關傳聞不是那麼可靠了。”
“於是昨夜你們進入倉庫被一些妖魔鬼怪給發現了,妖魔鬼怪們發現有人進入倉庫,便將一袋袋的錢給放了出來誘惑你們。”
“你們兩個碰到了那些紙錢,被妖魔鬼怪們單方面的認爲你們拿錢賣掉了自己,於是趁着你們睡着,便悄無聲息的出來想害死你們。”
王七麟回憶了一下,他當初撕開袋子查看裡面紙錢,前前後後確實恰好撕開了六個袋子。
徐大罵罵咧咧的說道:“這些鬼挺囂張啊?大爺碰一下它們的紙錢就等於賣身了?哪有這樣的好事?”
他又琢磨了一下,忽然笑了:“道爺,這莫非是陰間的規矩?陰間規矩要是這樣就好了,七爺,到時候咱弄點能吸引鬼的錢讓它們摸,摸一個逮一個,男鬼弄死女鬼嘿嘿嘿。”
越說他越樂呵:“大爺好像又發現了一個發財新門路。”
王七麟擺手道:“你這些門路行不通,走吧,咱們先回家,鬼市的事等月半再說,得先想想怎麼去山棗鄉把動亂危機給解除掉。”
次日一早他先去衙門等候武翰林,將倉庫的情況說給他聽。
謝蛤蟆說只要告訴武翰林糧倉裡頭有個鬼市即可,別的不用管了,武氏有天武門傳承,在處理詭事上的經驗比他們要豐富的多。
果然,武翰林得知糧倉有個鬼市露出恍然之情,說道:“那我以郡守之身去辦一場祭祀,告訴羣鬼這糧倉乃是我新漢皇朝所屬,到時候再把糧袋上印上官印,妖魔鬼怪應當就不會再碰裡面的糧食。”
解決了糧倉問題,王七麟又認真細緻的將關於山棗鄉的消息說了出來。
得知都公子是準備請一名高手到時候在年集上大開殺戒,武翰林皺眉:“用這樣的手段?不會吧?”
他給王七麟分析了一下:“第一,年集的確人多且聲勢浩大,但屆時聽天監、黃泉監和各地宗門都會精銳盡出去維護年集秩序,這時候來鬧事不是明智之舉。”
“第二,這都公子是前朝餘孽培養出來的七公子之一,他若是敢在我九州大地上行暴戾血腥手段,那朝廷必然會對塞外進行更暴戾血腥的迴應。”
“第三,如果只是要殺人,他們何必選擇上原府這個地方?這上原府除了是個郡府之外並沒有別的光環,若都公子想要殺人制造血案來震驚九州,爲何不選神都或者帝都?”
一邊分析他一邊搖頭:“小七,此事你萬萬要仔細調查,我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王七麟抱拳道:“請機秘先生放心,卑職一定會恪盡職守,儘早將隱情查清,將背後黑手揪出來!”
武翰林欣慰的說道:“好,若是你麾下人手不足,天武門上下任你調遣。”
“一旦你查清真相,那上原府上下的官軍衙役、各大幫派同樣任你調遣!”
王七麟面色一正,說道:“機秘先生,卑職查個案子、抓個鬼還行,這調遣三軍作戰,卑職怕是力有未逮。”
武翰林在他後背上拍了三下:“莫要妄自菲薄,年少多俊傑,冠軍侯在你的年紀已經封狼居胥了。”
“我觀你王七麟面相,有冠軍侯之遺風也!”
有官員來啓奏議事,王七麟起身先行離開。
他往回走,想了想進了第五味,問道:“綏綏,你的銅鏡呢?拿出來給我用一用。”
綏綏娘子說道:“今天很帥氣,不必看了。”
王七麟說道:“我知道,但是郡守大人今天看了我之後說我有,咳咳,挺不好意思的,他看了我面相說我有……”
“有旺夫相?”一個聲音接過。
綏綏娘子掩袖含笑。
眉眼如春風。
王七麟不悅回頭想看看是誰在調侃自己,一回頭看到一個壯碩普通的漢子。
食爲天。
綏綏娘子說道:“客官來的不巧,早餐已經賣完,午餐尚未開始,您現在來小店,小店怕是不能招待。”
食爲天恭謹的抱拳說道:“不敢麻煩掌櫃的,在下與您一樣,同樣是一名廚子。曾經聽王大人說您廚藝無雙,心裡好奇,今日恰好有些空當,便想上門來討教一二。”
綏綏娘子斜睨王七麟,給他一個好看的白眼。
王七麟訕笑道:“你在我心裡,就是廚藝無雙!”
綏綏娘子嗔道:“奴家在叔叔心裡,僅僅是廚藝無雙?奴家還以爲是食色無雙呢!”
王七麟拍手道:“當然是食色無雙!也是廚藝無雙,娘子在我心裡,說實話,任何一樣都是無雙的厲害!”
食爲天皺起眉頭,出門該看黃曆的,只是來看個手藝,這怎麼還被喂上狗糧了?
王七麟離開,將空間留給食爲天。
食爲天再度抱拳行禮。
綏綏娘子收斂起了面對王七麟時候的和煦笑容,她淡淡的說道:“王大人是六品境的身手。”
食爲天是聰明人,可還是沒明白對方怎麼會莫名其妙說出這麼一句話。
但他接了下去,點點頭道:“不錯,他應當是剛剛破境,前些日子我看他還是五品境巔峰,沒想到這次再見,他已經進入六品境了。”
綏綏娘子道:“那麼請回吧。”
這話把食爲天給弄懵了,對方說話做事不講套路!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道:“掌櫃的這是什麼意思?在下只是想看看你的廚藝,爲何拒人於千里之外?”
綏綏娘子耐心的說道:“先生不明白奴家的意思嗎?奴家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王大人也只是六品境的身手,尚沒有突破至先天,那奴家哪有興趣和精力幫別人去突破到先天?”
這話一出口,自詡見過大風大浪的食爲天驚呆了。
他仔細打量綏綏娘子,驚疑不定的問道:“你能看出我的修爲?”
綏綏娘子應付的擺擺手說道:“奴家當然看不出來,但是奴家聽人說起過你,你不是食爲天嗎?你來找奴家、你在市井中體驗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慾,不就是尋找破境良機嗎?”
“走吧走吧,等到王大人有朝一日破後天境進先天境,或許奴家會有精力去幫你破境。”
食爲天斯巴達了。
他是江湖傳奇、修界大拿,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多少名門鉅富想要見他一面都難上加難。
結果今天卻在一個平平無奇女人身上折戟沉沙。
他仔細打量綏綏娘子,這明明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女人,可是說話怎麼這麼牛叉呢?
食爲天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他心裡忍不住猜測這女人是不是從王七麟口中聽說了自己身份和修爲,然後跟自己裝逼呢?
這個可能是存在的。
他想動手來試試。
氣息瞬間繞四肢百骸運行一圈,面相憨厚的壯漢猛然放出威壓。
高山聳立,淵渟嶽峙!
茶樓裡的桌椅搖晃起來,桌子上的筷子就像街頭道士手中籤筒裡的籤子,打着旋要往外飛。
如果他願意,這裡每一支筷子都比神箭手的利箭更有殺傷力!
綏綏娘子勃然大怒,她的俏臉逐漸浮現出怒情,蛾眉徐徐倒豎,芊芊素手舉起捏法訣,紅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青丘!”
桌椅消失、場景變幻,他們兩個人像是站在一條高速傳送帶上,整個府城很快的被甩開,他們面前出現大河、出現山巒、出現積雪……
場景定住,兩人出現在一片荒野中。
不遠處有一羣羊在刨雪尋找草根,一根放羊娃摟着一條老黃狗如飢似渴的翻看一本破書。
綏綏娘子出神的看向放羊娃,眉眼含笑。
食爲天果斷收斂氣機再度恭謹的抱拳行禮:“掌櫃的恕罪,在下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在您面前班門弄斧。”
他並不怕面前這女人,但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
以他的眼界看不出綏綏娘子的異常,而這恰恰是問題所在。
並非是人家沒有修爲,而是他看不出人家修爲深淺。
他的聲音一起,綏綏娘子盡收臉上笑意。
她淡淡的說道:“讓我恕罪?你一句話就讓我恕罪?好啊,那我打斷你的腿,然後也讓你恕罪好不好?”
“說惹我就惹我,說讓我恕罪就讓我恕罪,我是你娘還是你奶奶?我憑什麼這麼慣着你?”
食爲天輕輕的說道:“在下修爲不如娘子,但自忖有一戰之力!”
以他的位置爲圓心,地上積雪開始融化,溼潤的土地露出,雪水如春水般流淌。
綏綏娘子身後有一條粗大的長尾甩出,金色的朝霞照耀在她的身上、照耀在她金色的大尾巴上,有金色的光芒在流淌。
陽光像是在這柔順的金色長尾上站不穩,一道道紛紛滑落。
食爲天笑道:“原來是妖族,看您尾巴應當是天狐一脈,可是你只有一條尾巴,連第二尾都沒有修出來——吾草,有話好說!娘子有話好說!”
話說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趕緊立正站好、點頭哈腰。
綏綏娘子身後巨尾凌空搖擺,像是一匹金色的綢緞。
她冷冷的凝視着食爲天,上身緩緩伏下。
食爲天決然道:“在下願意去爲王大人牽馬扛刀,鞍前馬後!”
綏綏娘子重新站直了身軀。
食爲天說道:“娘子看出來了,在下有破境進先天成爲陸地神仙的修爲,一定能給王大人諸多幫助。”
綏綏娘子想了想說道:“王大人不會接受你的,我瞭解他,你去了他身邊,他只會防備你。”
食爲天要氣死了,聽聽、都聽聽,這是人話嗎?
老子距離陸地神仙只有一步距離,即使去聽天監找青龍王,青龍王也得客氣的請吃飯,結果放在一個小小鐵尉身上竟然還看不上我?
他隨即又想,這娘們說的還真不是人話!
綏綏娘子又說道:“你若是有心爲我驅使,那不必去找王七麟,我閒來無事培養了一個小傻蛋來戲弄風塵,他的血脈尊崇,但手頭力量寡薄,你去幫他吧。”
食爲天欣然答應,道:“好!娘子讓他來找在下,在下正好在巷子裡頭坐膩了,願意陪他去玩玩。”
話音落下他快步離開,一步十丈、行如御風,身影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綏綏娘子看着他的背影搖搖頭,不屑的說道:“武道出身,卻無武者向強拔劍的鬥志,這等心境之下,一輩子休想捨棄皮囊踏入先天!”
她又看看地面,道:“本領確實不差,要不是膽小鬼,我要拿下他還得費不少力氣呢。”
一邊說話她一邊從腰上摘下香囊,從中掏出一把花種灑落,溼潤的地面迅速生出嫩芽接着長出嫩葉又有花朵含苞待放。
綏綏娘子擡頭,看到山坡上的放羊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她嫣然一笑,身影如風般出現在山坡上,說道:“少年,你的羊怎麼賣的?全賣給姐姐怎麼樣?”
少年一臉見了女鬼的樣子,然後他想或許自己有禮貌一些就不會被弄死,於是囁嚅說道:“那啥,我應當叫你姨姨吧?”
綏綏娘子面無表情的說道:“什麼?你的羊不要錢?很好,都是老孃的了。”
少年大驚,站起來護住羊羣叫道:“這不是我的羊,是我哥嫂的,他們讓我放羊,要是丟了羊,他們會打死我!”
綏綏娘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命好,今天遇上了姐姐,以後可以脫離苦海了。把羊給姐姐趕去城裡,以後會有個傻哥哥帶你過活,從今天起你不必再爲吃飽穿暖發愁。”
少年驚呆了。
原來自己碰到的是人販子!
綏綏娘子看向上原府東南方向,自語說道:“你們想要將他變成個傻子來侮辱中原人,好呀,那就讓傻子逆襲去坐你們的皇位,到時候看看是誰被羞辱!”
少年更是惶恐,這人販子怕還是個瘋子!
他偷偷的轉身尋找自家牧羊老狗準備讓它驅趕羊羣跑路,卻看見曾經與野狼對峙過的兇猛老狗這會正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積極的搖尾巴……
少年心態崩了!
他的身後傳來甜甜的聲音:“喂,少年,平日裡別人都怎麼稱呼你?”
少年弱弱的說道:“回、回稟大仙,都叫我於大腳,因爲我腳大……”
“好,於大局,趕着羊跟我走,最多十年,別人都得叫你於左丞或者於右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