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衛璽終是在冬兒的苦苦哀求下喝了些羹湯,喝完之後未多久,她便伏在桌上睡去了。網
冬兒將衛璽只喝了少許的羹湯讓宮人端了下去,她則是扶了衛璽到牀榻上躺下,爲她脫了鞋襪,再爲她用溫水擦了擦面與雙手,最後咬咬脣,讓宮人照顧好衛璽,她自己換了身衣裳,揣上衛璽的玉佩,離開了安寧宮。
她方纔再去御膳房給公主端羹湯的路上到太醫院求了太醫拿了些安神藥,摻在了羹湯裡。
公主太累了,若是不歇一歇的話,她怕公主的身子受不住,還有公主的心……
冬兒揣着衛璽的玉佩,出了皇宮,往城東方向去了。
她要去的方向是城東莫家。
當冬兒站在莫府厚重的大門前的時候,她有些遲疑,而後握了握雙拳,目光一沉,擡手抓上了門上的銜環,敲響了莫府的大門。
開門的是莫府的小廝,冬兒一見着有人開門,便着急地問道:“敢問小哥,葉柏舟葉公子可在府上?”
小廝見冬兒有些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只客氣道:“敢問姑娘找葉公子有何事?”
“我……我有急事找他!勞小哥通傳一聲成不成?”冬兒很着急,邊說邊將揣在懷裡的玉佩拿出來遞給莫府小廝,“若是葉公子不願意見我,勞煩小哥將這塊玉佩交給他,這樣或許他就願意見我了!”
小廝看着冬兒手心裡那塊精雕細琢玉質一眼看着便是上上乘的玉佩,並未伸手接過,而是遲疑道:“這——”
冬兒着急不已,“我真的有急事找葉公子!我——小哥,我求你了,替我通傳一聲吧!”
冬兒這會兒急得竟快要哭了。
那小廝見着冬兒眼眶紅了,頓時也變得着急不已,只聽他慌忙道:“姑娘你你你,你彆着急啊別哭啊,我我我,我不是不給你通傳,而是葉公子和我家少主一個時辰前便出去了,不在府上啊!”
“出……出去了?”冬兒怔住了,眼眶更紅,也更着急,“那小哥可知他們到了哪兒去?何時回來?”
“這……少主要去哪兒,我們做下人的,哪裡敢問……”小廝很尷尬。
冬兒紅紅的眼眶裡頓時滾出了淚來,怎麼會這樣……今日要是見不到葉公子的話,就沒有時間了,公主明日就要隨恆右皇子前往西戎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莫府小廝見着冬兒哭,當即變得手足無措,只聽他緊張不已道:“姑娘你哭啥啊……?你,你想見葉公子對不對?我進去問問看看有沒有人知道少主和葉公子去了哪兒,你在這兒稍等一等啊,我很快就來!”
“多謝小哥!”冬兒激動地連連點頭。
小廝將門一關,飛快地朝府裡跑去了。
他忽然想起來了,這個姑娘,是前幾日到府上來的寧心公主身旁的那個小宮人!
約莫一盞茶時間,他才氣喘吁吁地來開門,冬兒一見着他,趕緊問道:“小哥可問着了?”
小廝稍有遲疑,而後才道:“聽備馬車的張伯說,少主和葉公子好像到情花巷的醉吟樓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回來。”
“醉吟樓……”冬兒微微蹙眉,“是什麼地方?”
*
情花巷,醉吟樓。
臨街的窗戶前總是擺放着一張棋盤,棋盤與棋盒中的棋子總是擦拭得乾乾淨淨,一塵不忍,小桌四邊擺放着的四張蒲團也是乾乾淨淨不染塵埃,好像這兒的人時時刻刻都在做着準備等着有人來下棋似的。
雲有心此時就正跪坐在一張蒲團上,手裡拿着黑子,正輕輕地落到棋盤上。
他的對面,坐着面無表情的長情,正執着白子與他對弈。
而長情坐着的這個位置,向來都是葉柏舟坐的,因爲,只有葉柏舟願意與雲有心對弈。
但此時,葉柏舟並不坐在這兒,而是躺在衛風平素裡最喜歡躺着的那張美人榻上,手裡拎着一隻酒罈,仰頭便將罈子裡的酒往嘴裡倒,他似乎不善飲酒,辛辣的酒嗆得他一陣咳嗽。
美人榻邊,歪倒着酒壺與酒盞,似乎他原本是將酒倒在酒盞裡喝,覺着不夠盡興,便將酒壺酒盞都扔了,直接抱着酒罈子喝。
而美人榻邊歪着的不僅是酒壺酒盞,還有喝空的以及還未開封的酒罈子。
色瓷坐在美人榻前,看着不斷往嘴裡倒酒的葉柏舟,柳眉緊蹙,面露哀愁,還有隱隱心疼。
整個雅緻的屋裡,酒氣濃濃。
長情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聞到似的,只安安靜靜地同雲有心下棋,雲有心將又一枚棋子落到棋盤上,輕嘆一聲,道:“我從未見柏舟這般來飲過酒。”
“不管何事,都會有第一次。”長情無動於衷,“男人,總要學會喝酒。”
“酒多易傷身。”雲有心嘆着氣道。
“若是沒有酒,傷的便是心。”長情的冷漠與雲有心的惆悵形成着強烈的對比,彷彿他是一個無情無心的人似的。
“心上若有傷,縱是再多的酒,也無用,酒醒了,也一樣會疼。”對於長情的話,雲有心不能苟同。
“那有心覺得應當如何纔是好?”長情乾脆直接問雲有心道。
“長情你又爲難我。”雲有心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我若是知曉,我這會兒就不是坐在這兒同你下棋,而是勸柏舟去了。”
“既然你也不知當如何是好,除了讓他喝,你我還能如何?”長情又問。
雲有心又輕輕嘆了一口氣,溫和的面上不再見那溫柔的淺笑,只有淡淡的惆悵,“是啊,除了讓他喝,你我還能如何。”
“該你走棋了。”這個時候,長情眼中似只有眼前的棋局,其餘的,都與他無關。
既然無能爲力,就不要試圖插足,只會適得其反。
雲有心將手伸進棋盒裡,拈起了棋子。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伴隨着女子輕柔卻恭敬不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色瓷姐,樓下有一個小姑娘,着急着要見葉公子。”
葉柏舟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只繼續喝着自己的酒,
色瓷看向正在窗邊與雲有心對弈的長情,只見長情無動於衷,她便回了外邊的女子道:“攆了她走便是。”
“我等已經攆了她走了,她卻一直呆着不走,說是要見着葉公子才肯走。”女子沒有離開,只接着道,“她還讓我等替她轉交一件東西給葉公子,道是葉公子看了之後便會答應見她了。”
這回,還不待色瓷看長情的反應,便先聽得雲有心溫和道:“色瓷,將東西拿進來看看吧,或許那小姑娘真的是有急事要見柏舟。”
“是,七公子。”色瓷輕輕應了一聲,站起身,走到了門邊,將屋門打開,接過外邊女子遞上的東西,讓女子在外候着,便捧着那件東西到了長情與雲有心面前來。
那是一塊精雕細琢玉質上上乘的玉佩,夔鳳紋中雕着一個遒勁有力的“璽”字,是衛璽的玉佩,而這個“璽”字,是皇上衛凌親筆寫的,玉佩,也是皇上親自命玉匠爲她雕刻的,足見皇上對自己的這個幺女,很是疼愛。
雲有心看不見,是以問長情道:“長情,是何物?”
“一塊玉佩。”長情沒有隱瞞,“寧心公主的玉佩。”
雲有心默了默,而後緩緩道:“公主當不會到此種地方來,應是她身旁那名爲冬兒的宮人拿着她的玉佩出了宮來的,許是公主出了什麼事情,冬兒纔會尋到這兒來,既是如此,便讓她上來,長情覺得如何?”
長情不做聲,似乎對衛璽的事情,他無心理會,也不想理會,任雲有心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雲有心知道長情的脾性,也未多問,而是對色瓷道:“讓那個小姑娘上來吧。”
“是,七公子。”
葉柏舟依舊兀自喝酒,似乎此時他的眼裡,只有酒。
冬兒緊張地跟在方纔傳話的女子後邊上了樓,雅閣的門才一打開,她便聞到濃濃的酒味,讓她不由擰起了眉。
“冬兒姑娘是吧?”雲有心很溫和。
“奴婢見過七公子。”冬兒趕緊給雲有心及長情行禮,“見過莫少主!”
“請,請問七公子,葉公子……可在這兒?”待雲有心倒了“無需多禮”後,冬兒便急急問道。
雲有心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美人榻方向。
冬兒這纔看見葉柏舟,可,看着那正捧起酒罈往嘴裡大口倒着酒的葉柏舟,以及坐在面前身姿婀娜嫵媚迷人柳眉微蹙面含關切的色瓷,冬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她瞳眸大睜,抖着脣道:“葉……葉公子?”
誰知葉柏舟非但對她視而不見,更是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冬兒雙手抓得緊緊的,緊咬下脣,儘量讓自己冷靜,道:“葉公子,你……你心裡可有公主?”
葉柏舟抓着酒罈沿口的手驀地抖了一抖,動作很輕微,冬兒沒有察覺,色瓷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聽冬兒又道:“公主一直很喜歡葉公子,若是葉公子能娶——”
“啪——!”冬兒話還未說完,一隻酒罈子便摔到了她面前來,罈子碎裂的聲音驚得冬兒的話戛然而止,唯見她震驚不已地看着葉柏舟而已。
已然喝得醉醺醺的葉柏舟此時眼瞼微擡,冷冷地看着冬兒,那淺碧色的眼睛此時冷得就像兩把刀,冰鑄的刀,鋒利,寒冷,可怕,只聽他冷冷道:“滾。”
葉柏舟的手上,不知何時又是怎的被劃開了一道血口子,色瓷見狀,關切着急地喚了他一聲,情急之下還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葉柏舟受傷的手,欲查看他手上的傷勢。
冬兒驚駭地看着葉柏舟,她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用再說,也什麼都不用再問,她陪在公主身邊這麼多年,在宮裡過了這麼多年,她看得懂一個人的眼神裡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從葉柏舟寒冷的淺碧色眼眸裡,看出了答案,所以,什麼都不用再問。
冬兒將雙手捏緊得整個手臂乃至肩膀都在顫抖,只見她看了色瓷一眼,然後往後退開一步,朝雲有心與長情深深躬下身,恭恭敬敬道:“七公子,莫家主,奴婢告退了。”
冬兒說完便要急急離開,雲有心此時走到她身旁,將衛璽的玉佩遞還給她,無奈卻溫和道:“公主的玉佩,莫忘了。”
“多謝七公子!”冬兒接過玉佩,再朝雲有心深深地躬下身,轉身跑了。
都是騙人的,都是騙公主的!皇上疼愛公主,心中卻想着公主嫁到西戎!太子疼愛公主,卻不願意放過公主!就連公主唯一的希望,葉公子,都不願意理會公主,甚至身旁還有了美麗的女子!
爲什麼都沒有人心疼公主!
雅閣裡,色瓷看着葉柏舟手上的傷,一時竟忘了藏起自己的心思,露出了心疼之色,道:“色瓷爲公子的傷口上些藥。”
誰知她的話音才落,葉柏舟便毫不猶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同時,擡眸看她。
他的眼神,比方纔更鋒利,更寒冷,也更可怕,使得色瓷動也不敢動。
只聽葉柏舟還是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是。”色瓷咬咬脣,從他身邊退開。
雲有心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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