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羽看着男人堅定且決絕的眼神,忽然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本來張紹羽準備了很多勸說他的話,但是當他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那雙眼睛裡,透露出一種蒼老,彷彿一棵千年屹立的老樹,看過了這世間的一切,靜靜的站在原地,無論發生什麼,都不爲所動。張紹羽的內心忽然一陣波動,他發現自己錯了,自己真的把面前的這個看似年輕的男人當成了一個比自己大了幾歲的人。
他是個妖精,是一個跟老烏龜一個時代的人物,他走過的橋,可能要比張紹羽走過的路還要多,他早就已經看透了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他的決定,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張紹羽絲毫不懷疑那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
面前的這個年輕男人,絕不是張紹羽憑藉三言兩語油嘴滑舌就能夠勸說的,此刻的張紹羽,才從他的親和力中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神話傳說中的傢伙,自己對他知之甚少,可是他似乎對自己和白麒瞭如指掌。
白麒看了看張紹羽,他驚訝的發現連張紹羽也沉默了,現實生活不是玄幻小說,主人公用一腔熱血去感染一個已經閉關修煉了很多年的老者,這個老者再不計代價不求回報的去幫助這個人,現實世界是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妖精,做事情都一定會有因有果,可是面前的這個男人,他需要什麼呢?張紹羽和白麒,又能給他什麼呢?
男人喝了一口茶,看着沉默不語的兩個人,笑了笑,說:“如果二位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又吃飽了的話,可以在院子裡隨便逛逛,如果不想,那就請回吧,我可能要回房補個回籠覺了。”
看着男人起身,白麒有些心急,就在他剛剛站起來的時候,張紹羽說:“您......不問問是誰讓我們來這裡找你的嗎?”
男人背對着張紹羽,頓了頓,並沒有回頭,說:“是我的某個還沒死的故人吧。既然我沒幫助到你們,那知道了那個人是誰又有什麼用呢?反而讓我覺得我欠了他一個人情。”
“那好吧,謝謝您今天的款待。打擾了。”張紹羽說。
男人沒說話,徑直走了。
張紹羽和白麒坐在桌前,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無奈的笑了笑,似乎事情已經陷入了僵局,張紹羽和白麒都不希望是西陵獸山的人先找到自己,如果是那樣,那麼就不是兩個人在確定立場了。
“看你們兩個大男人,苦着個臉!”小女孩見男人走了,就跑過來對張紹羽和白麒笑着說:“是不是求我家先生辦事,被拒絕了?”
“你家先生?你剛纔還管他叫爺爺呢!”張紹羽翻了個白眼說道,不過這樣想來,小女孩和男人的關係肯定不正常,不過看看小女孩才五六歲的樣子,張紹羽努力甩掉了自己腦子裡那些成人畫面。
“他大我幾千歲,我叫他爺爺還不正常!?”小女孩拿起了盤子裡最後一個壽桃,放進了嘴裡,繼續說:“叫先生也對啊,他是我老公嘛。”
張紹羽和白麒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張紹羽此時才明白,原來這個小女孩也是個妖精,他問道:“那你爲什麼要變成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出來見人啊?”
“先生活了幾千年,還把自己變成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呢,我變成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怎麼了?妖精修煉成人形,本來就是自己的本事,誰規定非要變成什麼樣的人了?”小女孩邊說着,邊喝了一口茶杯裡的水。
“他已經活了幾千年了,還能活多久啊?”白麒輕聲道,這句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問小女孩,可是話音剛落,白麒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種話怎麼能當着她的面說呢。
沒想到小女孩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她說道:“當然沒有什麼妖精是永生的,先生也早就看破生死了,你們人類不會懂什麼叫做活膩了的。就像他,他就屬於活膩了的那種人。其實他早就已經把死亡看的像是喝水吃飯那樣隨便了,也許他臨死之前,還會跟我說:“娘子,我終於是夠嗆了。”小女孩學着老人死前的樣子,學完自己還笑了幾聲。覺得十分有趣。
“一個把生死都看淡的人,肯定不會在乎別的東西了吧。”張紹羽嘆了口氣說。
“在乎我啊!”小女孩嬉笑且有些得意的對張紹羽說道:“他最在乎我啊!”
張紹羽無奈的犯了一個白眼,說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倆把你綁架了,去威脅他幫助我們嘛?”
小女孩上下當量了張紹羽和白麒一會兒,撅着嘴搖了搖頭,說:“就憑你們倆?還是算了吧。”
“嘿!?你還瞧不起人?”張紹羽見小女孩竟然如此看不起自己,有些生氣。
“要不要比試比試?”小女孩對白麒和張紹羽說。
白麒拉了拉張紹羽的衣角,不過也不知道張紹羽是故意要逞強,還是有什麼別的打算,他立刻對小女孩說:“你說吧!比什麼?”
小女孩也來了興致,她對張紹羽笑道:“當然是比你最擅長的了。”
張紹羽一愣,自己最擅長的?自己最擅長什麼?刀法?射擊?還是拳腳功夫,張紹羽琢磨了好一會兒,似乎都沒有什麼擅長的東西,他說道:“我們......來一段對口相聲吧。”
“......”白麒和小女孩同時無語。
張紹羽撓了撓頭,笑了笑,說道:“你這麼一問,我還真不知道我擅長什麼。要不......咱們仨來一盤鬥地主吧。”
“好啊!”小女孩竟然欣然迎戰,白麒捂臉,他忽然間覺得似乎張紹羽找到了一個跟他一樣神經搭錯了位置的人,而且錯的地方還一樣!小女孩和張紹羽隨後達成協議,如果張紹羽和白麒能夠贏她,她就幫兩個人說服先生,如果張紹羽和白麒輸了,他們就要揹着先生給她買一百包威化巧克力。
白麒簡直要被這兩個神經病也弄瘋掉,不過既然小女孩答應了他們倆幫忙,白麒也不得不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於是,蔚爲奇觀的一幕在這個高雅的院子裡發生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一個一臉壞笑的少年,和一個一臉無奈的少年,一起在清晨的陽光下,聽着鳥叫蟲鳴,在這個古色古香的院子裡,玩起了鬥地主......
“三個四帶倆八!”“炸彈!”“王炸!”
在一個上午的互有勝負之後,小女孩最終敗下陣來,她顯得有些垂頭喪氣,張紹羽擺出了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大笑着對她說:“你輸啦!哈哈哈,你要兌現承諾,幫我們說服你家先生!”
此刻,男人從小女孩的身後走了出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無奈的說:“在這院子裡呆的無聊了?”
小姑娘擡起頭,看着男人,大大的眼睛裡彷彿泛着淚花,委屈的說:“他們倆耍賴......我輸了......”
男人被氣的笑了出來,他說:“呵......”
張紹羽和白麒看到男人出來,不免都有些緊張,看着小女孩一邊躲到了男人的身後,一邊對着張紹羽和白麒扒着眼皮做鬼臉,白麒感覺自己像是處在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上午已經過去一大半了,張紹羽擡頭看了看太陽,說:“您這是睡醒了?”
男人笑了笑,點了點頭,說:“是啊,人老了,總是覺得累。”
“誰說你老了!”小女孩在他身後說:“你不老!”
張紹羽笑道:“您夫人跟我打賭,說如果我們贏了,她就會勸說你幫助我們。”張紹羽的神色瞬間變得十分正經,可是白麒聽着卻很不是滋味,此刻白麒覺得就算是他把張紹羽和自己攆出去也十分客情合理。
“哦?”男人轉過頭,看着小女孩說道:“是嗎?”
小女孩嘟起了嘴,十分委屈的說:“我就是想找個人玩玩牌......”
“你回屋裡吧,我來幫你收拾這個爛攤子。”男人的聲音十分溫柔,更像是哄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的語調對小女孩說道。
小女孩迅速的點了點頭,一蹦一跳的離開了。男人回頭看着張紹羽和白麒,面色有些不善。
白麒連忙說:“您夫人很有趣,不過我們不會通過這個玩笑來逼迫您幫助我們的。”
“哼...”男人冷哼了一聲,說:“你以爲,她是個小孩子?”
“呃......”白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張紹羽卻看着白麒狼狽的樣子偷笑了起來。
“從你們進這扇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決定要幫你們了,其實對我來說,真正的難關並不是拒絕你們,而是怎麼拒絕我的夫人。她總是這樣......”說到最後,男人也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雖然能夠一眼就看透小女孩的想法,但是卻又拿她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