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是最早來無名村定居的藝術青年之一,在村子裡已經住了近四年的時間。平日裡爲人耿直,待人熱情的他在村子裡頗有人緣,無論是樂手、其他藝術青年還是村民都對他很敬重,平日裡老師長、老師短地稱呼他。而徐川本人的心態一向很樂觀,大家從沒有看到過他愁眉不展、唉聲嘆氣的時候,然而,就是這麼一個樂觀的老實人,卻選擇以割腕來結束自己的性命,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
“他一定是陷入了很大的困境,迫不得已纔會這樣做的。”朱曉冬猜測道。
秦暮楚傷心地搖了搖頭:“可是……可是徐川老師前幾天還和我說起自己要去雜誌社當編輯的事情呢!怎麼會變成這樣……”
朱曉冬也嘆了口氣,說道:“是啊,徐川到底是因爲什麼而想不開?恐怕只有他本人清楚了。咱們幾個人沒必要都留在這裡,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在這裡看着就行了。”
秦暮楚幾個人聽從了朱曉冬的勸告,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村子裡,此時雖然已經是後半夜了,但村口仍聚集了很多人,他們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看到秦暮楚幾個人的身影,衆人趕忙圍了過去,問這問那。秦暮楚把徐川平安脫險的消息宣佈出來後,衆人這才放心地回去睡覺。經過一夜的折騰,秦暮楚的體力透支到了極限,回到家躺在牀上便睡着了,直到中午才醒來。
準確地說,秦暮楚是被一陣飯香吸引起來的,他睜開眼睛擡頭往門外一瞅,原來是胡朋正在廚房炒菜。秦暮楚心想:果然薑是老的辣,胡朋和自己同時回的家,自己已經累的不行了,他卻彷彿沒事人一樣,看來長期漂泊在外的人,意志力確實高於常人。
當香噴撲鼻的飯菜端上來時,秦暮楚的睏意竟完全沒有了,他一屁股坐了起來,連臉都沒洗就坐到了飯桌前。
“胡朋,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你這番手藝啊?”看着滿桌的美味佳餚,秦暮楚有些垂涎欲滴。
胡朋笑了笑:“其實,以前我在家的時候從來不做飯的,自從一個人開始在外漂泊後才慢慢學着做。做飯其實很簡單,有空的話我教教你,包你一學就會。”
“好的!”秦暮楚大口吞嚥着飯菜,經過昨晚的折騰,他體內的餘糧早就消化完了。吃着吃着,秦暮楚想起了正事,忙問道:“對了,徐川那邊怎麼樣了?朱哥還在醫院嗎?”
“放心吧,今天一早劉爍就把朱哥替回來了。”胡朋扒拉着碗裡的飯,說:“不過朱哥離開醫院之前徐川老師還沒有醒過來,現在到底什麼情況,我也說不好。不如這樣,咱們吃完飯後就到醫院看看吧,反正咱們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吃完飯後,秦暮楚和胡朋再一次前往縣醫院,半路上遇到了魏旭東,原來他也正有此打算,於是一同上路。
徐川上午的時候就已經甦醒過來,此時他正拉着劉爍的手,哭訴着事情的緣由——
原來,在一個月前,一個自稱是《新詩歌》雜誌的工作人員找到徐川,稱以幫他找工作爲由,騙走了徐川五千元,錢雖然不是很多,但這卻是徐川辛辛苦苦幾年來的所有積蓄。其實那個騙子的手段並不高明,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穿,但無奈徐川熱愛詩歌,把成爲詩歌雜誌的編輯視爲自己的目標,一時心切才上當受騙。當他意識到自己受騙後,當他意識到自己幾年的積蓄一無所有後,一時想不開,就用刀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想以此了斷餘生。
“我真是個瓜娃子,所有的錢都叫人家騙去了,活着還有啥意思哦!”說到傷心處,徐川無奈地捶打着牀墊。
劉爍安慰着他說:“別這麼想,其實錢不過是身外之物,你還有許許多多關心你的朋友啊,你看,有人來看你了不是?”
三人前後走進病房,秦暮楚笑着說:“對啊,錢沒了可以再賺,關鍵咱得好好活着不是嗎?”
徐川看了看三人,愧疚地說:“聽小劉說昨晚是你們把我送到醫院來的?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胡朋說道:“這叫什麼話嘛,咱們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但到了無名村,就是一家人,你說我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人受傷害嗎?”
秦暮楚也說道:“是啊,我們都是朋友,豈能見死不救?不過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您昨天晚上的行爲太不負責了!這不單單是對自己,對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也是不負責的!”
“你說的對。經過這件事情,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生命是用來珍惜的,而不是用來糟蹋的。總之,謝謝你們讓我重新活了一次!”
“您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看到徐川想通了,秦暮楚倍感欣慰。胡朋趕緊介紹道:“徐川老師,這位是魏旭東,‘臭蛋’樂隊的貝斯手,昨天晚上就是他把你背到醫院的。”
徐川還未表態,魏旭東就搶着說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看到這位大哥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
“我們素昧平生,而你卻出手相救,我該怎麼報答你啊!”徐川感慨道。
魏旭東擺擺手:“只要您好好活着,就是對我,也是對您所有朋友的最好的報答!”
儘管還有許多的話要說,但此時探視時間結束了,衆人被護士無情地趕出了病房。
回無名村的路上,劉爍首先開口道:“哎,真是想不到,連徐川老師那麼開朗的人都尋短見了。”
“人要不逼到一定的地步,是沒有勇氣自尋短見的。我們雖然彼此的事業和追求不盡相同,但至少具備某些共通點,比如都是在爲了完美藝術而奮鬥,都是過着窮困潦倒的生活。有時候我想,咱們這種人挺奇怪的,與社會如此格格不入,別人都是在物質生活得到滿足後,纔開始追求精神生活,而咱們卻恰恰相反,咱們總是過分地追求精神生活,和忽視了物質對於生活的必要性。”劉爍說。
“是啊,”胡朋贊同道:“以前,我也以爲幹搖滾樂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就好像革命一樣,說着誰也聽不懂的話,穿着誰見了都會皺眉的衣服,乍以爲這樣很牛X,至少看起來很有思想。但經過多年的在圈子裡的打拼,我終於明白了,這個圈子裡從來不缺乏思想家、哲學家,缺乏的是敢於腳踏實地從一點一滴做起的音樂人!”
劉爍點點頭:“不錯,你能說出這番話,就說明你已經意識到這一點,既然你已經意識到這一點,爲什麼不去付出行動而依然在這裡空談呢?”
“因爲,我能想到不代表我也能夠做到,意識和行動永遠不會協調一致的,有些人好高騖遠,有些人自慚形穢,這些都是人性的弱點,認誰也不能免俗,我也一樣。”胡朋如實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就當二人討論着大道理的時候,魏旭東問秦暮楚道:“對了小楚,Vicky這次沒和你一起來北京嗎?”
秦暮楚猶豫了一會兒,實說道:“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Vicky是個不錯的女孩啊,你怎麼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魏旭東責怪道。
“怎麼,您也認爲是我做錯了嗎?”
“雖然我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我想,作爲一個男人,連一段感情都維持不住的話,那他一定是做的還不夠好,做得不夠好就是一種錯誤!”
秦暮楚無奈地點了點頭,心說:是啊!當初要不是我亂髮脾氣,王紫瀠也不會對我失望的。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如今我已經來到北京,而王紫瀠恐怕也不再玩搖滾,而改做一個乖學生了吧?
秦暮楚的猜想完全不正確,王紫瀠不但沒有放棄搖滾樂這一愛好,反而做得越發地認真了。就當秦暮楚還沒有湊齊自己樂隊的樂手的時候,王紫瀠就已經以嶄新的身份重新登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