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頭顫巍巍地走出來。
手裡拿着聞人淺的照片遞給我。
“瞧着,是不是俊俏小生?”
脣紅齒白,墨發垂落下來,就跟個女人似的。
“彭爺爺,您真覺得這好?”
“傻孩子喲,這聞人家掌控着最大的藥庫,煉藥的道行高的很,都說聞人家能長生不老,起碼這容顏是真的,到死也還是這副樣子。”
彭老頭說這不正合我們姑娘家的心思,可是這照片看得真有些詭異。
紅衣纏身,膚白如雪,完全就是一個貌美的姑娘,臉上畫着嫵媚的妝容,讓人驚歎。
外婆起先還有些嫌棄,等聽到聞人家有個巨大的藥庫,她才轉變自己的態度,她輕聲道:“不如就見一面吧。”
“人家未必想跟我見面。”我嘟囔着道。“還是不見地好。”
彭老頭在旁邊說話,說什麼恰好跟我想的不一樣,聞人家對姑娘總是有一種特殊的情懷,若是我要見面,他們不會拒絕的。
“可我……”
“哪有什麼可是,外婆親自陪你去。”
這般說着。就像是給我敲定大事兒一樣。
“其實沉家那公子倒是不錯。”我低聲嘟囔了一句。
聲音很輕,那兩人都沒聽到,外婆問我這是怎麼了。
我搖頭,卻不敢多說什麼,生怕他們會嚇得出了心臟病。
彭輕輕來的時候,穿了一條花長裙。她個子倒是不矮,只是皮膚偏黑,這般看着倒是有些暗沉。
“川兒來了啊。”彭輕輕朝我這邊過來,挽着我的手,輕笑出聲。
我尷尬的很,彭老頭給我使了個眼色,他們兩人站起身來,說什麼給我們騰個地兒,我簡直無語。
彭輕輕不是沒人追,這會兒卻偏偏要掛在顧玄武一棵樹上了。
“到底他哪裡好,迷得你神魂顛倒的。”我皺眉,看着彭輕輕。
“或許這就是一見鍾情吧。”彭輕輕拖着腮幫子。一副深情的模樣,差點嚇壞了我。
誰知道趕巧顧玄武電話打過來,十萬火急的口吻,他說解世昕出事了,要我先過去幫忙。
彭輕輕在旁邊幫腔:“是顧先生嗎?”
她很欣喜,說什麼都要跟着我一塊兒去,我無奈,只能帶上彭輕輕去薔薇園,等見到解世昕的時候,我整個人愣在那兒,薔薇園別墅最高一層。
解世昕穿一身白衣,迎風飛揚,他就站在那邊緣,眼看着身子就要落下去了。
“你來了。”顧玄武凝聲,我看到他身邊跟了兩個人,全然穿着黑色的衣服,一個女人身材火爆,一個男人面容俊俏。
我看到白日的陽光下,兩人都沒有影子,心底便了然,他們都是紙人。
那兩人親暱的模樣,莫名刺激了彭輕輕,她問我顧玄武身邊怎麼會有那樣的女人,我搖頭說我也不清楚。興許是過來幫忙的吧。
彭輕輕直跺腳,說什麼怎麼可以這樣,她眯着眸子,說她彭輕輕看上的人,絕對不會放手的。
“解世昕什麼情況,他要是跳下去。那明兒指不定多轟動。”我忙焦灼地出聲,可是不管外界有什麼響聲,解世昕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彭輕輕錯愕,指着解世昕:“他不是解世昕嗎?”
彭輕輕眼底驚恐,說怎麼會這樣。
她往前面走去。不管不顧,我伸手去拉她:“你別過去添亂。”
“怎麼是添亂,解世昕要是跳下去,可就完了,我們都在場,到時候誰都脫不了干係。”彭輕輕一把甩開我的手,顧玄武轉身,冷冷的看來她一眼。
彭輕輕站在那兒,面色嬌羞,低聲道:“顧……顧先生……”
顧玄武卻是在指揮他手底的兩個紙人,冷冷地說了一句:“煩請你放開。”
彭輕輕醋意升起,全然沒了理智。就在那紙人衝過去的時候,彭輕輕卻不管不顧地往前面去,顧玄武轉身,狠厲的掃了我一眼,問我這是帶了什麼人過來。
我簡直百口莫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就在那紙人抓着解世昕的胳膊往裡面拉的時候。彭輕輕卻伸手,一把將那紙人狠狠地推了出去,她面容猙獰,那一刻,我嚇得不行。
可就在我以爲紙人和解世昕都會掉下去的時候,忽而他們被一段白骨狠狠地拽了回來,哪裡還有彭輕輕的蹤跡。
她成了一具枯骨。
緊緊地纏着解世昕的枯骨,將他們往裡頭拽。
我鬆了口氣,才知道是自己太緊張,錯怪了她。
顧玄武擰眉:“你是彭家人?”
彭輕輕緊緊地攥着解世昕回到安全地帶,重新幻化成她的樣子,腳下有符咒的印記,原來是這樣。
彭輕輕點頭,伸手,落落大方地笑了一下:“是呢,常聽爺爺提起顧先生,不想今日一見,果然氣勢非凡。”
她倒是會說話。顧玄武皺眉,原本愣在那兒,卻也是輕笑一聲:“彭老身體可還好?”
“一切安好。”彭輕輕與顧玄武對視一眼,那臉上便騰起一絲紅暈,活脫脫一個嬌羞的小姑娘,顧玄武起初還是冰冷的態度。可看到那枯骨纏之後立刻變了臉色。
我印象中的顧玄武倒是不會與人結交,不會攀着誰,可偏偏對彭輕輕,他原本就是厭惡的,可是那一瞬間,完全變了喜怒。
顧玄武與彭輕輕聊得不錯,彭輕輕看我一眼,那眼神太過明顯,無非是嫌我礙眼。
我簡直罪過,顧玄武喊我過來,爲的便是解世昕的事兒。
我伸手,狠狠地在解世昕的人中按了一下。可是他的皮膚完全鬆弛,跟死屍似的,沒了以前的感覺,就像是皮肉被人給抽調了一樣。
解世昕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髒水,特別臭,就跟腐爛了似的。
他呆滯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睛也不會動彈。
顧玄武說要是來晚了,就徹底廢了。
“歡歡,是你嗎?你來找我了?”解世昕伸手,在空氣裡胡亂地抓着,就好像餘歡真的就在眼前一樣。
彭輕輕愣了一下:“歡歡是什麼人?”
顧玄武的眼底柔和,與彭輕輕解釋了一遍餘歡的身份,倒是讓我看出了幾分狗男女的味道,我完全被無視了,我也不知道顧玄武喊我過來做什麼。
他的重心完全轉移到了彭輕輕的身上,眼底甚至起了一絲諂媚,只是不露聲色。
沉硯說顧玄武是老狐狸。只怕又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彭輕輕伸手想要擡起解世昕,顧玄武也伸手,就在那一剎那,兩人手指輕微碰在一塊兒,顧玄武猛地攥着彭輕輕的手,這撩妹兒的手段倒是惹得彭輕輕真的紅了臉。
我簡直沒眼看。瞥開了眼,生怕長針眼,簡直辣眼睛地很。
“鏡子,我要鏡子。”解世昕輕聲道,他一直在重複這幾句話,可是顧玄武不給他鏡子。
也是此刻的解世昕。要是看到自己的樣子怕是會嚇壞,凹陷下去的眼窩,黑眼圈別提多明顯,臉上蠟黃蠟黃的,頭髮亂糟糟,跟個乞兒似的。
哪裡有半點國民男神的味道。他的皮膚皺巴巴,跟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似的。
解世昕伸手,在空氣中胡亂地畫着什麼。
“歡歡說她要帶走我,她說要一家團圓,顧先生,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你沒有錯。”顧玄武沉聲,“所有一切的選擇,餘歡都已經應允,這說明她生前都知曉未來會發生什麼。”
“可是那個孩子是無辜的。”我凝聲道,顯得有些急迫,顧玄武瞪了我一眼。
“是啊。孩子是無辜的,他還來不及看這個世界一眼,我該死。”解世昕變得癡傻地很,靠在那兒,不斷地撞牆壁,看得我都有些懵逼。
若是心理防線沒有被擊潰的解世昕,是萬般不可能妥協,也不會認識道自己的錯誤。
解世昕說他跟餘歡在一起,那個時候,他們都是學生,他還沒有一夜成名,他們就跟普通的情人一樣。甜蜜約會,這會兒想起來倒是學生時代太過美好。
才顯得這會兒殘酷的很。
“我親手抓着那個血糰子,那是從歡歡身體裡流出來的孩子,我有時候想着,他就是我的孩子啊。”
解世昕勾脣,他面色慢慢變得烏黑。
他在胡言亂語。說什麼這幾天歡歡一直在狠厲地質問他,到底把孩子藏到了哪裡去。
“你說清楚,那血糰子,你拿去哪裡了?”顧玄武凝聲,他面色蒼白,說這纔是事情的關鍵。
解世昕又傻傻地靠在那兒,兩眼看天花板,蒼白着一張臉,像是魚一樣在那兒開合。
解世昕嗤嗤地笑着:“怕是天底下的人,都想不到,我把孩子送去了清胎樓。”
“什麼?”顧玄武訝異的很,那一刻情緒快要爆裂,他顫抖着手,說什麼難怪那鬼嬰怨氣太深,顧玄武撩起袖子,手臂上很深的一道黑色痕跡。
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撕咬了一樣,他說這就是拜鬼嬰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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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複仇,要我的命了,我該死,我該死的,顧先生。”
解世昕沉底崩潰,躲在角落裡,哭得像個淚人,他說他不是人,拿了孩子去清胎樓,那是什麼地兒,他們很懂。